草上匪作品簡介:第十二卷一氣貫經緯,東西引頸鳴收藏好書,發表原創第十二卷一氣貫經緯,東西引頸鳴草清第十二卷一氣貫經緯,東西引頸鳴歡迎您 田文鏡很煩,明里看,他這個“江西王”很是光鮮。[]主政江西半省多年,雍正不僅放手容他自為,還奏銷兩萬多綠營的軍費,加上兩萬靠江西自籌錢糧養出的練勇,手下有四五萬大軍,而江西官員,除了藩臺皋臺,道員以下,直到知縣縣丞,都由他一言而決。江西至撫州府向北,幾乎經營得如田家江山。
可這不是田文鏡的至極目標,身為漢軍旗人,又非科舉出身,年輕時受慣了“正途”同僚鄙視,心中落下自卑,總想著要得宰輔之位,登上文臣之極。
盡管雍正授了他侯爵,開戰之際還得了軍機大臣的顯赫位置,跟雍正手下第一號心腹李衛平起平坐。可他的差遣實職依舊是江西巡撫兼理提督事,不僅離總督還差一截,更不是朝堂之臣。
江西是田文鏡起家福地,十年前,湖南大決戰,田文鏡任江西巡鹽御史。他越權節制江西府縣,自組練勇,壓下了因江西綠營反叛而蕩起的投敵風潮,不僅守住了江西半省,還封住了南蠻從江西入中原腹地的路,由此而一躍成為雍正朝重臣。
但江西也成了他的束縛之地,在雍正眼里,江西離了他田文鏡就要完蛋。他以久掌地方,于制不合為由,請辭了好幾次,希望以退為進,轉入朝堂,卻總是被雍正拒絕。
此次南北再度大戰,田文鏡就尋思著把江西變成主戰場,復了江西全境,江西一省的重要性就顯出來了,如此朝廷就得駐守大軍,再不可能容他田文鏡作了真正的江西王。之前朝廷傳出的風聲也是主攻江西,他覺得該照“既定方針”辦。
抱著這般心思,此次軍政大員齊聚九江府,田文鏡就全力鼓動眾人定策江西。
可惜,人多心雜。
鄂爾泰負責湖廣錢糧,自然想在湖南方向作出成績。而他也專心研究過南北形勢,江西正面狹窄,越往南山巒越疊,道路越艱。湖南方向正面很寬,自己又握有舟船之利。南蠻分踞常德和岳州兩處,頭尾難顧,在湖南方向比較容易得手。因此他對朝堂攻江西之策很是不滿,向雍正上過幾封奏折,希望照他的意見辦。
錫保的小九九更為復雜,他所領的西山大營有滿漢兩軍,心中想的更多是怎么推著漢營上陣,滿營縮在后面保“精血”。()田文鏡手握四五萬人,在江西活動了一下就縮了回來,宣稱南蠻藏有大軍,現在又推著西山大營打前站,良心大大的壞了。
就算他以國事為先,不跟田文鏡計較,可要讓西山大營先發,漢營他就很難作工作。皇上交代說,西山大營要作滿漢一家的表率,安撫好漢營也是必要的。如果地方綠營都不動,漢營軍心怕是要出問題的…
不管打哪里都行,但別想讓西山大營給你們開路!這是錫保的心聲。
李衛以雍正的臥榻之犬自居,看事情的出發點更不一樣。怎么打都行,但是朝廷兵馬,各方重臣,絕不能出妖蛾子!管錢糧的就管錢糧,帶兵的就帶兵,皇上給你們畫好的圈,誰也別想跳出來!某些野心家借戰事把湖廣江西甚至江南變作自留地的圖謀,那是想也不要想!
原本他任兩江總督時,還跟田文鏡有些交情。可換到直隸總督的位置,這交情不僅漸漸淡了,甚至還生了怨心。田文鏡養了這么多年的兵,寸土未得,每年還要朝廷補貼錢糧,不少都是從他直隸調撥過去的,他有心在直隸組練勇,也因錢糧不足,難以推行。
當然,直隸本就不是可隨意自為之地,“江西王”跟他直隸總督的職權對比太過強烈,雍正對田文鏡的放縱,讓李衛頗為吃味,看田文鏡也越來越不順眼,甚至將其跟杭州的年羹堯歸為一黨,都是要重點防范的家伙。
田文鏡、鄂爾泰、錫保和李衛,四人四個心思,各有出處,根本湊不到一起。
如果四人里有誰能在名分上壓人一頭,事情或許還能有個眉目,可鄂爾泰領的兵部尚書是差遣,不是總督所領的兼銜,靠這差遣就能節制各方兵馬。田文鏡和李衛又是軍機大臣,也能定策軍務。西安到荊州一線的富寧安不算,岳鐘琪和錫保又都是大將軍,沒有他們點頭,大軍也動不了。
岳鐘琪在湖南動了起來,只是跑到常德北面去敲邊鼓,而眼下作為定國神器的西山大營已集結在九江府,到底該打哪邊,四人硬是搓不出一個囫圇主意。
“難道皇上還想在京城遙領?”
鄂爾泰也嘆了一聲,是他擾亂了雍正的最初謀劃。[]雍正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不再堅持最初只攻江西的謀劃。可也沒確定就照著他的意見辦,而是交代眾人要集思廣議,共定方略。
“再拖下去,南蠻大軍就要從南洋轉回來了!”
田文鏡跺腳道,也不知道他是埋怨其他人不支持他,還是在埋怨雍正不指定一個統領全局的主帥。
“皇上,再拖下去,南蠻數十萬大軍轉頭北上,不僅寸土未得,反有引火燒身之大患!”
紫禁城,養心殿偏殿里,張廷玉朝雍正叩首道,身為軍機大臣,這段日子的軍報來往,讓本不太懂軍事的張廷玉都看出了絕大的問題。
“湖廣江西云集大軍二十多萬,若是所托非人,朕怕是想劃江而治,都可求而不可得了。”
雍正氣色晦暗,滿眼血絲,鬢角竟已白了一半。他語氣虛弱地應著,張廷玉所說的前景,顯然一直沉沉壓在他心口上。
湖廣、江西,乃至江南,實際是一個棋局,雍正當然清楚,沒有一個主帥在前線立著,就難以統籌各方。
可他根本沒有主帥的人選…
年羹堯有這本事,但已完全不可信。
李衛完全可信,但沒這本事。
田文鏡、鄂爾泰、錫保還不足信,又沒本事。
富寧安勉強可信,本事也堪用,但長于西北局面,西安還得靠他守。
另一個滿人大將傅爾丹…據聞阿其那死日,曾在府獨飲長嘆,雖有本事,不敢信。
岳鐘琪…有本事,而且經受了多番考驗。從最初彈劾年羹堯,之后岳超龍投敵案,到后來的曾靜案。跟南蠻在四川相持那么久,也未受侵染,雖不如李衛那樣,跟他雍正有過命過心的交情,但雍正品出了此人心性,就是一個忠肝義膽的好漢子,可信。
可惜,岳鐘琪是個漢人,之前能任大將軍,川陜總督,獨擋西北一路,已惹滿人非議。現在要將朝廷的定國神針,以及從湖廣到江西的腹地大門全交給一個漢人,雍正自己都不放心。
還能有誰呢?
曾經有段時間,雍正認真考慮過把弘歷派下去押陣,讓傅爾丹輔佐,可這就明確告知朝野,弘歷是他立下的儲君。
在世明定儲君,遺禍無窮啊,想想先皇立太子,幾度風雨,太子本也是過人的才俊,被硬生生折磨成廢人。當然,如果先皇不下狠手,成廢人的說不定還是先皇自己…
由弘歷又想到弘時,弘時不僅企圖勾通茹喜,心懷不軌,阿其那死日,還暗行祭奠,雍正已是恨絕了這個兒子。不是念著大戰在即,不希望分了朝野之心,對弘時的處置可就不止是圈禁了。
雍正心緒正在發飄,張廷玉的話語幽幽傳來:“皇上即便不立主帥,也要速定方略!前方諸員,身份并立,怕是議不出個章程,還得皇上乾綱獨斷!”
雍正搖頭道:“朕非昏聵之君,局勢如何,不在前方絕難看清。朕怎能學那弱宋之君,在數千里外遙定方略?”
張廷玉也有些急了:“皇上,到得此時,有斷總比無斷強!”
張廷玉當然清楚雍正派不出主帥的根底,這個主子得位不正,加之性格本就多疑,身邊就沒多少可信的人。要將國運托付給一個人不是不可以,得經受他千般挑剔。可惜,眼下朝堂并沒有這樣一個人,唯一能指望的十三爺,已臥榻數月,眼見是不行了。
眼下大軍已壓了下去,箭在弦上,再不能等。只要有目標就好,原本這一戰就是撈一把就走,改善一下南北攻守之勢而已。
可張廷玉沒有想到,雍正此時的,已跟最初定策出兵時有了很大不同。既然砝碼都壓了下去,肯定想賭個大的。要么收復長沙,要么收復整個江西,兩個目標都很誘人,讓他一時難以決斷。
但張廷玉這話也沒錯,再拖下去,之前辛辛苦苦營造出來的大好勝機就要溜走。
湖南還是江西?
雍正越想越煩,接著他醒悟到自己這般猶豫不定的緣由,就是沒辦法看清前方局勢。前方文武的目光各有不同,奏折里各說各的,都有道理…
“朕…御駕親征?”
憋得難受,雍正憋出了這么一句,卻是一句問詢。
“皇上非比先皇!”
張廷玉驚聲低呼,都顧不得君前失儀。
紛雜回憶,連帶即位以來時時的自我提醒,讓雍正喟然長嘆。
十年了,十年來,他沒舉辦過一次秋狩,沒出巡過一次塞外,江南是去不了,可直隸也都沒轉過一次。
更直接地說,這十年來,他就沒出過北京城!紫禁城、圓明園、西山大營,景山炮廠,就這幾個地方來來去去,他這皇帝比囚徒好不了多少。
他的確是因為要勤政,要練兵,要救國,所以沒時間出去,可更關鍵的原因是,他不敢出京…
阿其那活著的時候,他怕他一出京,就有臣子救出阿其那,奉為皇帝,揭穿他篡位甚至弒父的真相。
阿其那死了,他又怕還活著的十四也被臣子立起來。
就算十四已不足懼,他還怕弘時甚至弘歷也要來奪位。
當年他勾結隆科多,以幾人就行下傳位密謀。即位后,他對身邊事提足了十二分精神,就怕當年隆科多之事重演。不僅新建了護軍營,還將領侍衛內大臣分得更散。從九門提督的護軍營,到侍衛親軍,再到郎衛,層層分割,相互節制,絕不讓一人能掌他這皇帝的生死。
貼身侍衛更是精心自選,時時恩寵籠絡,但凡有些許不忠跡象,就馬上調走。總而言之,他視身邊為危險更甚南蠻,更甚李肆的戰場。
先皇康熙何等人物?
下江南,出塞外,多次御駕親征,何曾有過他雍正坐著皇位的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御駕親征是想也別想了,誰知道他雍正一出北京城,身后就要出什么妖蛾子?張廷玉那聲驚呼,就是在點醒雍正,你是靠刀子逼服的人心,跟你老子在威望上差得太多了…
想及先皇,雍正淚光隱現,不知是在顧念,還是在自憐。
“朕披肝瀝膽,兢兢業業,耗盡心力,方能撐住這江山,朕…不及皇考,朕不及皇考!”
聽著雍正略帶哭意的腔調,不僅張廷玉伏地垂淚,一邊的王以誠帶著幾個小太監也趴在地上,哽咽出聲。
當茹喜來到殿外求進時,正聽到王以誠在殿里叫道:“是字!萬歲爺,是雍正通寶一圈漢字!”
被叫了進,茹喜跨入偏殿,還一頭霧水,再聽雍正道:“唔,那就江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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