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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蒸汽機啊蒸汽機

第二卷第六百二十五章蒸汽機啊蒸汽機第六百二十五章蒸汽機啊蒸汽機  這幾日出差在外,實在太忙,明日后爭取回復二更,同時調整好狀態,努力寫好后續的章節,這本書還長著呢。

  《鋼鐵新要》和《動力論》兩本書已經不是給工匠看的書,前者主要討論鋼鐵業,后者則是跟牛頓那力學三論近似的機械之理。唐孫鎬去年已由翰林院掌院學士轉任黃埔學院院長,正準備在學院里籌辦格物和化學分院,這兩本書預定為格物分院的教材。

  翻了幾頁,蒸汽機的咣當咣當聲越來越清晰,唐孫鎬無奈地搖頭,起身將玻璃窗關好,入眼正見一股黑煙直入長空,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蒸汽機…還真是利弊雙興呢。

  黃埔學院最近也學無涯宮等地方,用蒸汽機抽水到水塔,再用鐵管送水直接入屋中,洗漱、灶火、茅廁等百事由此舒順無比。以往雖也有陶管供水,但要花人力畜力壓水,除了少數地方,大多數人都享受不到這種方便。

  有了蒸汽機,再加上從不列顛人那學來的閥門管道技術,工部和將作監很早就擬定的城市水廠和送水管網正在步步變為現實,一般平民都能享受水龍入戶,隨時洗浴的待遇,而且那水還經過集中消疫,比江河之水干凈得多。就這一條,今世比往世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隱有大同富貴之世的風貌。現在黃埔的街道條條開腸破肚,都是在鋪送水鐵管。

  這還僅僅只是蒸汽機的一個極小應用,掃視樓宇林立的黃埔學院,全是三四層乃至五六層的長樓,換在往昔,不知道要用多少好木。即便是用早就有的水泥造樓,水泥需要現場攪拌才能用,造一棟樓,費時也不少,還要大量人力畜力。

  青田基建和潮汕沈氏工建兩家公司用蒸汽機來碎石和攪拌,造樓的速度大大加快,還省了不少人力。不僅黃埔學院拓院神速,只在應天府,僅僅三四年,就又新立了大片新的街區。

  好處太多了,自蒸汽機發明三四年來,唐孫鎬已數不清國中多少變化,都來自這東西。

  但壞處也顯出來了,就像眼前這樣,聲響大,黑煙繚繞。黃埔學院還只有一臺抽水用的蒸汽機,佛山那里,佛山鋼鐵和佛山制造局據說已有了上百臺,同時開動,滿城就覺鬼哭狼嚎,黑云催城,有人甚至戲稱佛山為“黑山”。

  慢慢來吧,興利去弊總得有個過程…

  唐孫鎬剛這么想著,學院的教授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院長,有學生去天壇了,要向官家和政事堂相爺們進諫,說蒸汽機傷天害民。”

  唐孫鎬皺眉道:“胡鬧!一幫書都沒讀透的小憤棍,有什么資格代天說話,有什么資格為民請命!?是哪些人,有多少!?”

  教授抹汗道:“天人社的,十來個人…”

  唐孫鎬怒氣驟然消失:“那幫恨不得茹毛飲血的蠻子?算了,讓他們鬧去。”

  蒸汽機轟鳴面世時,也像是推開了一扇心境之門,讓原本處于交纏混沌中的國中讀書人也分立得更加清晰。

  早前國中有賢黨、儒黨和道黨之分,隨著白城學院的道黨散布于國中各界,天道倫常漸漸消解了賢黨和儒黨。

  看起來似乎會是道黨一統英華的局面了,而接下來的紛繁變化,讓“道黨”這個稱呼,很快就成了舊日黃花。一方面是蒸汽機問世,由器觀理的“真理學”深入人心,也開始成為儒黨以理入道的途徑。一方面是西學狂瀾涌入,跟真理學東西相補,也引入了眾多方向不同的思索。

  而最重要的,還是英華“復古”之風的興盛,通過搜羅舊書,整理舊論,英華的讀書人們開始重新認識上古先秦諸賢的論述。以這些反芻,將東西兩方的新學承載下來,朝野都將這場滌蕩人心的大潮稱之為“古學復興”。

  還未完全成型的道黨在這股大潮中分解為無數派別,主要包括以楊朱為旗號的“義利派”,以老莊為旗號的“自在派”,以墨翟為旗號的“大同派”,以孔孟之論和程朱理學的新解為根,以晚明黃王顧為旗號的“真理派”,還有以天道為法,重解商鞅、韓非和李斯等人論述的“天法派”。

  在這些派別里,義利派重權衡,真理派重反省,天法派太冷酷,三派都是立足于實務的政論,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不怎么喜歡。而“自在派”強調個人幸福,追求逍遙自在,“大同派”以天下大同為人世終極,都很浪漫,所以學院里的學生都繞著這兩派打轉。什么“自在社”、“神仙社”、“墨社”、“至同社”,學院里充斥著這些學生社團。

  政事堂、文部,乃至皇帝本人,對學院里廣興學生社團這事都沒什么反應,畢竟這些社團跟以往的學黨不同。以往的學黨,所持思想是古學,視他學為不共戴天之敵。而眼下這些社團,不過是立于同一根基上的方向之差而已。

  就感情而言,這些社團也各有招人厭惡之處。比如自在派,形骸放浪,花天酒地,喜歡享樂而不愿背責,對守舊之說格外厭憎,總想著離經叛道。而大同派老喜歡干涉他人,強加己志,大撒悲天憫人之懷,對新事新物挑剔不已。從某種層面上看,這兩派其實有很多共同點。

  自在派里的極端者是“神仙社”,唐孫鎬將其叱之為“想用格物化學升仙的瘋子”,而大同派里的極端者就是這個“天人社”,他們是儒黨被壓制之后,轉而投向墨翟的一派。以“人人大同,至天人同”為旗號,宣揚新的天人合一論,老是跟新物新學搗蛋,希望回到“上古圣世”,回到“純凈自然”,所以被唐孫鎬罵作是“茹毛飲血的蠻子”。

  如前所述,盡管方向南轅北轍,但各派的思想根基都是天道無盡,天人三倫,因此還不至于見面就拔刀相向。而他們展現自己思想訴求的手段,也都遵循英華現今的正常管道。報紙上說,集會上喊,那幫“天人社”去天壇“公諫”,已是最激進的表現。

  學生就是學生,就希望別聚在大中門吵,要吵去政事堂,官家最近心情很不好…

  這不過是極小的事,唐孫鎬并不在意,囑咐了教授派人去天堂盯盯人,別讓那幫學生鬧得太過,就接著干自己的事。

  唐孫鎬沒有料到,這幫天人社的學生,還真搞出了大動靜。

  政事堂里,次輔劉興純額頭青筋直跳:“調衛軍來!拿下那幫妖言惑眾的學生!”

  鼎沸人聲從外面傳進來,如海潮一般洶涌,聽動靜竟有上千人之多,都在喊著“停了蒸汽機,還我舊天地!”

  這口號文縐縐的,顯然是學生鼓搗出來的。

  首輔李朱綬老神在在地搖頭:“一幫學生,何至于此?這番動靜另有根本,我們得看住那點根本?”

  工部尚書鄔亞羅聳肩:“那些民人肯定是從佛山北塘來的,佛山鋼鐵和佛山制造局的蒸汽機可讓他們吃夠了苦頭。這事有什么好說的,佛山鋼鐵和佛山制造局剛在北塘建起新廠區,難道要他們搬走?”

  門下侍中湯右曾道:“可民聲在此,不能不安撫啊,這事已不是頭一次了。”

  李朱綬也點頭:“確實,蒸汽機也越來越多,木行在用,紙坊在用,織坊在用,甚至碾米場都在用。現在還只是佛山東莞的一些民人來鬧,以后還不知有多少人來鬧,這事的確得有一個大章程。”

  “章程很簡單,讓那些因蒸汽機受益的民人出面就好了。”

  薛雪的聲音響起,他剛從大門進來,一身爛菜葉,顯然已遭了民人洗禮。

  “因蒸汽機受益的民人,怕是因蒸汽機受害民人的十倍甚至百倍!有他們在,咱們就不必頂在前面。去跟東西兩院傳個風聲,就說政事堂正在考慮管制蒸汽機,看兩院的院事不跳起來才怪!有他們鼓噪民人,咱們…順應民意就好。”

  薛雪一番話,就將這事安排得妥妥當當,李朱綬和劉興純都松了口氣,畢竟是國師嫡傳弟子。

  湯右曾卻有些不滿:“受害民人雖少,卻總是民人,怎能棄他們之利而不顧呢?”

  薛雪攤手:“我們是解決問題的,不是論是非的。蒸汽機關系國本,這三四年來,因蒸汽機興起,我們一國,百業興旺,萬民都獲益頗多,不可能因一些小害就走回頭路,再說這股大勢浩浩湯湯,也不可能回頭了。”

  湯右曾無言以對,這話太正確了。剛才他們政事堂照往年舊例,預估圣道九年的國入,算出的數字是七千萬兩!七千萬兩,圣道五年才三千五百萬兩,四年就翻了一番…

  這是英華加倍壓榨民脂民膏而來的?

  當然不是,自蒸汽機面世后,鋼鐵、造船、絲棉織造、甚至水泥玻璃的產銷猛然噴發,最顯著的莫過于鋼鐵,幾乎是一年三五倍地打滾漲著。有了蒸汽機,鋼鐵的鼓冶和鍛造成本飛速下降,以鋼鐵打造的機械進入各行各業,一興帶百興。僅僅鋼鐵業本身,圣道八年就貢獻了二百萬兩產稅,還不算被它帶動的其他行業。

  與此同時,南洋殖民事業的興盛,也貢獻了大筆特許權稅銀。去年年底發現的南洲,更不知是多大一個聚寶盆,政事堂得知此事后,甚至專門舉辦了歡慶大宴,那可是英華的百年新業。

  還有江南…作為英華資本打滾和商貨傾瀉之地,政事堂的相爺們都已不怎么提起江南了,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大的原因還是,本就是碗里的東西,已不值得多去關心。

  這七千萬兩的國入,還是將相當一部分國入劃入了省級財政后的數字,如果加上這部分,幾乎快接近一億兩。

  蒸汽機雖不是推高國入的唯一要素,卻是最核心的要素,而跟國入成正比的,則是工商和民人的收入,政事堂真要去停蒸汽機,湯右曾相信,外面那一千人會換成十萬甚至百萬人,而且他們還不會只是吵鬧,估計會蜂擁而入,將整座政事堂給砸了。

  文部尚書屈承朔皺眉道:“蒸汽機確實也有害民之處,佛山鋼鐵最近新建的冶鐵爐,用的是新造的大號蒸汽機,燒煤的黑煙,加上冶煉鋼鐵的廢氣,云重之時,十里之外都臭不可聞,五里內煙熏繚繞,視物模糊…”

  眾人都默然,這也的確是事實,可那又能怎么辦?

  鄔亞羅的笑聲打破了沉默:“以前我們燒炭窯的時候,也很頭疼這個問題。可俗話說,凡事興利去弊嘛,完全可以讓將作監找人研究怎么降煙除害,這錢就讓工商去出。說起來,沒外面那些人鬧,這些事怕也是沒人關心的。”

  薛雪提了方向,鄔亞羅給了解決方案,如何安撫那些因蒸汽機受害的人,在座都是老于政務的重臣,自不必再說。

  湯右曾再道:“此事…是不是讓官家也批個意見?”

  眾人臉色都暗了下來,李朱綬堅決地搖頭:“官家需要修養身心,這點小事,沒必要去打擾他了。”

  一陣長嘆,人人眼中都帶著一絲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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