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第四百八十五章迷亂危局步步近第四百八十五章迷亂危局步步近 “皇上就該高筑墻、廣積糧…”
紫禁城儲秀宮,茹喜低聲說著,雍正居然來找她了!顧不得猜想原因,她盡其所能地勸解著雍正。從各方面探到的消息顯示,雍正迫不及待地要跟李肆撕破臉皮,盡管是有節制的,但臉皮這種事,實在難以度量分寸。
“還要朕緩稱王么?”
雍正沒什么幽默感,直直地刺道。
“朕來是要你給李肆傳個信,說…朕需要長沙,嗯,就這么說。”
接著雍正這話讓茹喜眼瞳縮緊,他是想激怒李肆,有什么用意!?
念頭閃過,茹喜幾乎要扇自己耳光,還真當自己是在為李肆辦事!?干嘛為李肆考慮?該想的是皇上這么做,會不會有什么壞處。
見著茹喜神色扭結,雍正似乎更開心了:“你大可直接跟他說,朕可非皇考,顧忌這顧忌那的,朕要下定決心,他知道會是怎樣一番情形。”
茹喜此時心緒已靜了下來,以她的智慧,猜到雍正該是握住了一張重要的牌,或者是正有一樁大圖謀,必須得先刺動李肆。當然,她沒笨到追問下去,在雍正眼里,她依舊是李肆的代言人。
“準備著收拾東西吧,這里對你來說,也太大了點。”
雍正再用森冷語氣說著,茹喜心口一緊,這是要將她貶為普通宮女了。
門外小李子聽到這話,失聲叫了出口,雍正轉頭看過去,嚇得他連連叩頭求饒。
“李五?…這名字不好…”
問得小李子的名字,雍正恨意翻騰,對茹喜的用心有另一個方向的解讀。
“你主子跟宮外聯絡,都是靠著你吧,以后你就叫…李連英!”
丟下這話,雍正拂袖而去,看著他的背影,茹喜一臉凄楚。
長沙,另一個人臉上的凄楚一閃而過,笑著對正在擺弄短銃匕首的紅衣佳人道:“四娘,真的不當黑貓了?”
佳人正是昔日的小紅,現在的李四娘,一身火紅勁裝,罩著深藍中襖,矯健中又顯嫵媚。一對月雷銃插在腰間,再將一對匕首藏進靴筒里,臉上正飄著壓不住的興奮:“也該回去啦!師傅都催了我好幾次。眼下官家正好在益陽,陪著官家,把盤大姑護送回廣州,可是師傅千叮嚀萬囑咐的重任。”
她轉身看向那清瘦漢子:“甘大哥,這些日子,我這只貓兒,還算合格吧?”
甘鳳池連連點頭:“四娘若是不合格,怕是再沒幾只合格的貓兒了。”
接著他像是試探地問道:“那…回去之后,四娘會做什么呢?”
四娘一點也沒猶豫:“守著官家,守著師傅啊。之所以要當黑貓,還不是官家說我太單純,沒見過世面,現在忙乎了這一年多,怎么也能讓官家和師傅刮目相看了。”
甘鳳池的追問已顯直白:“我…我是說再…再之后呢?”
四娘聳肩:“再之后?官家要看我入眼,就收我在身邊服侍,若是看不入眼,就守在師傅身邊…”
似乎完全對甘鳳池沒什么想,四娘不由自主地念叨著自己的心聲:“六七年前,我還是個快餓死在道上的孤兒,被羅大叔他們胡亂拉著,去了鳳田村討食,被還只是個窮小子的官家買了下來。那時官家還親手遞了我一個窩頭,然后就去揍拿著長矛晃悠的關娘娘…”
心緒也跟著述說回到了從前,四娘眼中帶著一絲晶瑩的光華:“現在官家準是想不起來了,那時就跟泥猴似的,男女不辨的小丫頭,一邊啃著窩頭,一邊下了決心,這一輩子都要跟住了他。”
接著她道:“在李莊,官家還開了女學,專門教咱們讀書認字。再之后,師傅來了,教了我本事,讓我可以作得更多。有時候我真覺得,官家就像我爹,師傅就像我娘,呵呵…”
注意到甘鳳池有些怪異的神色,四娘問:“甘大哥,明年輪休,你有什么打算呢?”
甘鳳池苦笑:“我這年紀,也得想著…”
這時候四娘倒一點就懂,打了個響指道:“還沒看上誰的話,四娘就幫甘大哥解決了!宮里姐妹等著嫁的可多呢,到時看不把甘大哥挑花眼!”
小包裹上肩,四娘準備妥當,一陣風地卷出去,甘鳳池楞了片刻,長長嘆了口氣。
武昌府,一塊寫著“總督湖廣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餉兼巡撫事,張”的官牌引導著儀仗鳴鑼開道,朝總督衙門行去。跟這官牌的職銜相比,儀仗顯得異常寒酸,引得周圍民人議論紛紛。
“是哪位張大人啊?”
“之前任兩江總督的張伯行張大人!”
“哎喲,天下第一清官!咱們是上輩子積福,居然能親眼見著!”
消息傳開,民人們很快跪滿一地。連先皇帝康熙的奶兄弟噶禮都能制服的清官,自然是民人心目中的青天。
“幾位大人都在荊州常德議事,不及面迎,還望大人恕罪…”
“不妨事的,朝廷公務要緊。”
在總督衙門迎接張伯行的只是湖北湖南布政使和按察使,正主都不在,張伯行也沒一點怨憤之意。
一番就職客套之后,幕僚在后堂開始了抱怨:“此番東翁從兩江轉到湖廣,就是給那李衛挪位置的。”
張伯行嘆氣:“今上勵精圖治,先皇政風驟然一變,這番處置,已是顧念我這清官名聲了。既如此,還有什么好說的。在任一日,就盡職一日。”
幕僚搖頭:“湖廣不比兩江,湖南只剩三府,軍事更重,東翁怕是更多要作錢糧掌柜的活。”
張伯行有力地揮手:“再怎么戰,也不能苦了百姓!從碼頭一路而來,我見路上行人,服色整潔,少見孤棄,武昌府做得不錯!”
不多時,一直在外侯聽聆諭的武昌知府被帶了進來,聽了贊揚,武昌知府知張伯行是赤誠君子,合盤托出緣由。原來武昌府得益于南蠻商人來往,過稅是一筆大收成,碼頭和城里民人,都有賴南蠻商人的活計掙得銀錢,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富足一些。
“不止如此,南蠻的天主教在此行善積德,收養孤寡,還將病患送往長沙英慈院。下官正想跟制臺商量,看是不是允南蠻在武昌開英慈院,造福本地民人。”
這武昌知府或許是真一心為民,或許是被英華工商的銀子喂飽了,一番話聽在張伯行耳里,就覺此人簡直就是南蠻派來一般。
“天主教”、“英慈院”兩個名字晃著,張伯行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黑。
“混帳!那等傷天害理,悖逆人倫的邪教妖徒!淆亂祭禮,愚言惑眾!你居然讓他們堂而皇之地在眼皮底下散播!?”
張伯行勃然大怒,身為理儒之士,不管是英慈院還是天主教,都是他眼中的邪魔之物。
“傳我的令,將相關教匪,一體擒拿,不得走漏一個!”
他恨恨地下了命令,武昌知府固然是呆住,幕僚也在一側嗯咳出聲。
屏退知府,幕僚勸著張伯行,“東翁,事關南蠻,最好不要擅起爭端。”
張伯行皺眉:“今上御批你不是沒看過,說的也正是這事,要的就是對南蠻動彈動彈。”
幕僚嘆氣:“這一動彈,禍福難知啊。兩位憲臺,還有荊州將軍,據說都聚在了常德,而提督馬見伯更是不見人影,想必他們正有什么大謀劃。東翁,暫時忍得一時,看看風色再說。”
張伯行轉了一圈,決然搖頭:“我張伯行,心有浩然正氣,與邪魔之事,誓不兩立!”
他再度招來武昌知府:“本官不行那不教而誅之事,也不為己甚,你府速速張榜告示,天主教乃邪教!現在武昌之邪教中人,盡數驅離!”
武昌知府猶豫片刻,再不敢頂撞,無奈地長揖領令。
清晨,賀默娘那依稀的啊哦聲傳來,李肆無奈地問:“默娘還真想當天女?”
盤金鈴按住李肆猶自肆掠的手,呢喃道:“人總是有所求的嘛…”
李肆笑道:“那我求的,怎么還不兌現?金鈴,說好了要給我生九個的哦…”
一邊說一邊又開始動作,盤金鈴喘息道:“不是說六個嗎,怎么又變成九…啊…官家啊,再不起來,今日就走不了啦。”
答應了盤金鈴,許她今日料理天廟和血吸蟲病研究的首尾,然后就跟他回廣州,想著不能浪費時間,李肆只好壓下高熾的欲火。
只是半日來回,他自沒有必要跟著去,遣了格桑頓珠護衛盤金鈴,一行車馬直奔益陽東面的蘭溪,那是益陽一處天廟,也是盤金鈴的前線研究基地。
車馬出城,見著馬車的特制樣式,以及格桑頓珠那標志性的藏人氈帽,外加數十護衛的紅黑制服,人群中一個青臉漢子眼中閃起精光。
在城外轉悠一圈,那青臉漢子轉入一處民居,進到深處,數十人一躍而起,齊聲喚著:“軍門!”
青臉漢子正是湖廣提督馬見伯,他的堂兄馬會伯在云南一直苦苦支撐,而他滿心想要立下驚天偉業,以報朝廷對他們寧夏馬家的恩賞。
“那藏人親衛護送的馬車,必定是李肆本人!李肆出城向蘭溪去,該是短程,那里有什么?天廟?好,太好了!”
一個當地人該是眼線,為馬見伯提供著消息。
“你速速回常德,要諸位大人放船在浣江接應、你速速去招城北兄弟…”
“天廟那里,尋常有什么恩怨糾葛?死于水毒的家眷?斥責天廟邪魔的和尚?嗯…如此行事…”
馬見伯雷厲果決,片刻間就分派好了職司,然后喘著粗氣,對眾人道:“大清江山,就在我等這搏命一舉!”
屋中全是他從陜甘帶來的死士,同時低聲道:“決死!”
第四百八十五章迷亂危局步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