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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一份大餐擺在眼前 “那幫龜兒子,搶了家里頭的雞鴨,連拇嘟不放過,還…還…”
“還怎么!?徑直了說,朝廷替你做主!”
“還把人家的肚兜都搶起跑嘮哇!”
農婦掩面,袁應綱臉色一僵,翻著白眼就出了屋子,身后農婦卻是放開了,滿嘴念著那可是上好的蘇繡,她娘傳下來的寶貝。
思陵縣尉強忍住笑,朝這位正五品大員拱手道:“交趾人和國人在這板邦山下隘口來往甚密,姻親故舊南北相連,都是熟人。雖偶有掠奪,卻極少傷人命壞名節之事。”
兩人一邊說一邊朝村子外定,兩個樞密院的文辦帶著幾個在后跟著。縣尉一身箭袖勁裝,就戴著網巾,看腦門上還只是一層青茬,就知道是投效英華不久,他接著道:“安撫和府尊愉令聚兵備變,下官并不覺交趾人有何異動,袁郎中,您此來查探,是為…。”
袁應綱“哼了一聲:“交趾人沒怎么為難國人,可不等于交趾國就對我上國恭順守禮。
那鄭主。前跟韃清云貴總督來往,之后又跟云南提督馬會伯來往,對我上國圖謀不軌,其心可誅!”
縣尉卻還是沒槁明白這位軍禮司老爺跑到這國門之地,挨家挨戶走訪,為的是哪般。聽袁應綱說到鄭家不以為然地道:“藩國無知,不識我英華天威,總還覺得我英華就如當年的吳三掛。即便北面換了雍正皇帝,鄭家都還把滿清奉為上國,可到現在鄭家人也一直沒敢鬧出什么動靜。”
袁應綱皺眉:“真沒動靜!?那可是…麻煩啊。”
縣尉疑惑袁應綱嘆氣:“這幫交趾猴子膽子真的那么小嗎?就只是劫掠、傷人、欺行霸市,這可…。”
聲音壓低,轉為縣尉聽到的自語:“這可不夠出師之名…。”
說話間邁上一處小山頭,袁應綱忽然皺眉:“這里還是我中國之土?”
縣尉點頭:“當然,康熙四十九年,兩邊起了爭執,就在前方山頭勒石為界,立那界石的坑還是我親手挖的,喏就在那,大概兩里外。”
縣尉手慰舉到一半,腦袋卻跟著袁應綱的手臂轉了過去,袁應綱問:“那為何這里還有一塊界石?”
看向背后數十步外的山坡下,一塊界石赫然立著,周圍的坑土還是新鮮的。
“中國人,你們越境了,還不趕緊滾回去!”
強調怪異的呼喝響起片刻后,數十名戴著斗笠的兵丁將袁應綱等人圍住。
“嘿嘿…,好大的膽子敢在我上國天官面前轍野!還有啊,這界石是怎么回事?不想活了么!把你們陳大目叫來!”
縣尉顯然熟悉對方來歷,更為對方如此肆無忌憚的行徑而暴怒如雷。
“陳大目走了現在是阮大目管事,他說了界石就該在那里…。wW.nohu.(免費)”
對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顯得格外蠻橫。
縣尉朝這幫交趾兵丁咆哮了好一陣,得來的卻是如林梭鏢圍逼,他不得不對袁應綱低聲道:“袁郎中,咱們還是先撤為好。”
袁應綱哈哈一笑,顯得極為開心:“先派人回去通報,至于我么…,、,
他朝那幫兵丁吼道:“本官腳踏之處,就是我中國之土,有種把我抓了去,抓了去!”
那幫兵丁可沒被他這官威震住,利索地就圍上來綁住,縣尉跟部下大驚,正要拔刀舉槍,卻被袁應綱吼住。
袁應綱看住這幫交趾兵丁,笑得格外猙獰:“你們犯了一個大錯。”
黃埔無涯宮大中門外西側,馬車密密麻麻擠滿了“停車場”。馬兒膘肥體壯,車子蠻金鑲銀,格外華麗,車中人個個華綢玉帶,滿手琳狠扳指,揮著的扇子上或字或畫,落款都是名家。
這些人下了馬車,相互熱烈地打著招呼,一同朝大中門行去,其間一對父子模樣的人物,更惹來無數人側目和招呼。大鹽商沈世笙沈復仰父子,在廣東工商界可是鼎鼎大名。父親繼續操特鹽業,兒子則在基建、作坊、車船等各個新行當鉆營,既占了穩,又搶了新,家業蒸蒸日上。
“父親,繼續把銀子按在田產上,那可是一樁大錯!”
沈復仰一邊應付著眾人,一邊低聲對父親說著,他事業也忙,已經很少能跟父親當面交流。
沈世笙皺眉道:“李官家此次擺千商宴,也該是為了廣東地價之事,可依著李官家的行事,怎么也不會為難咱們,你是在擔心什么?”
沈復仰道:“官家當然不是要為難咱們,兒子是擔心會失掉機會。父親把流水銀子轉了十凡萬到田產上,到時候眼瞧著機會送上門,咱們銀子還不夠使喚。”
沈世笙道:“不止是為謀利嘛,咱們沈家生意做到這個地步,也該給家中留點百年產業了口賺再多的銀子,也難留到后世。”
沈復仰搖頭:“父親,現在什么年月了,老想著百年產業。百年產業是作出來的,不是守出來的。您一下買了凡十頃地,佃戶、管事,莊子的打理,這些事咱們就不熟,還不知道要賠多少年才能收回這些本錢呢。您還撮弄著我賣工坊,當真就想當田間員外啊?”
沈世笙也有些感觸,嘆氣道:“那你說,銀子還能往哪里使喚?又是有什么機會?”
沈復仰眼里閃起了精光:“父親,你就沒看懂官家的行事。當廣東地價漲起來的時候,我就在看著官家的動作了。他當年要取消鹽業專賣就是不讓咱們把銀子都摁在鹽上面。難道要他還會坐看銀子都摁在土地上?兩月前我就在準備空閑銀子,還跟父親您打過招呼,您就是不聽…。”
掃視周圍,眾人正紛紛雜雜議論著你今天買地了沒有,地價又漲了多少咱們是不是組團掃田坑湖南和福建那些外省冤大頭之類的話題沈復仰嘴角一歪,曬笑不已。
“兒子聽得了一些風聲,官家正在籌備什么…,開閘計劃,就是要將銀子從田地,從廣東往外趕的,這就是大機會。誰跑在前頭,不僅能賺得大利,多半還能積下一份真正的百年產業。”
沈世笙眼中也升起幢憬:“聽你這么一說,我都有些后悔了。十凡萬兩銀子才買了七十頃田還零零碎碎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賺回來。”
走過大中門,中和殿就矗立在眼前,父子頓時再沒了言語,就四下張望這皇宮威儀。
中和殿是無涯宮三殿里最大的一座,卻也容不下一千張席位,看來什么千商宴另有去處口可眾人都不在意,他們身為商人絕大多數都還是第一次步入皇宮。無涯宮雖不如紫禁城宏大,可建筑精巧雕琢細膩,也夠他們賞心悅目,外加自豪一番。
中和殿側面屏風后一排紅黑制服的侍衛親軍昂首挺立,可其中兩個身姿明顯與他人不同因為這兩人要挺胸的話,那弧度就太顯眼了。
“來的人據說個個都有百萬身家,官家是不是要在殿上舉杯為號,將他們全拿了,再抄盡他們的家仁那可就是…,十億兩銀子的收成!歷朝歷代,都沒哪位皇帝有這般大能,可以將民間豪商一網打盡!”
扮作侍衛親軍的朱雨悠站沒站相,嘴里還作著驚人之語。
同樣裝束的嚴三娘卻是身姿沉凝,她朝朱雨悠無奈地笑道:‘嚴妹啊,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啊?還舉杯為號呢,無緣無故拿了這些人,咱們這國也就完蛋了。”
朱雨悠像只懶貓一樣地攀住了嚴三娘的胳膊:“還是姐姐英明。”
嚴三娘似乎才想起什么,看著朱雨悠道:“我還是沒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跟來看啊?”
朱雨悠吐吐舌頭,舉起一個小本子:“官家不準內外記注官在場,所以妹妹就來看…”
嚴三娘瞪眼:“既然不讓內外記注來,那你要記也是犯忌哦。”
朱雨悠甜甜一笑:“妹妹的《英朝物語》,就是專門尋著私事記。等得老了,再挑著合適的段子出書。”
嚴三娘咬著耳朵道:“那日后,你賴了兩日床的事會記在里面嗎?道 朱雨悠正臉紅低嗔時,殿中一聲呼喝:“陛下駕到!”
喧鬧聲嘎然而止,接著是咄咄的清亮腳步聲踩著這寧靜而來,片刻后,一個身影從側面踏上丹壁,出現在龍椅前方,大殿那塊“奉天行道”的匾額之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數百人沒看清來人,徑直埋頭叩下,行中拜禮。新朝對帝王有大中小三拜禮,大拜禮就是三跪九拜,用在封將賜爵等極為隆重的場合。中拜禾」只有一跪三拜,大典禮,或者民人覲見就用中拜禮,而小拜禮只是一跪一拜,也只在大朝會一類的正式場合才用。
三個響頭磕過,眾人起身,眼角一瞟來人,都抽了口涼氣。
來人是李肆沒錯,可一身紅黑制服,腳上還踏著馬靴,腰間雖沒有那標志性的雙短統,卻掛著一柄長劍。人正踩著橫八步,背著雙手,目光炯炯地掃視眾人,威壓感十足。
李肆今日宴請工商總會所有會員是為何事,不止沈家父子,大多數人都心里有數。可李肆這凡年來,與工商都是同進退,只要講規矩,就絕無麻煩,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擔心。
而現在李肆如此打扮,這般神色,讓眾人下意識地心中一驚,七月底的天氣,大殿通風雖好,數百人聚著,依舊有些燥熱,可現在卻覺一股寒氣正從腳底直沖向上。連沈復仰都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暗道自己會不會想錯了?現在李肆可是皇帝,是萬歲爺,他現在想做什么,還何必再像之前那般,再哄著他們商人?
李肆盯了眾人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道:“諸仙…就沒有害怕過嗎?”
眾人沉默,心說現在正在害怕。
“諸位,就沒怕過,家財被奪,妻兒遭劫,自己也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怕啊,怕的就是你這皇帝見著豬肥了就要下刀。
李肆手一揚,一份報紙嘩啦展開,不必細看,眾人就知道,這是近凡日炒得正火熱的鄧小田案。
“等到地價再高兩倍時,就是你等授首之日!”
李肆厲聲說著,這一聲喝,不少人都當場打了個寒噤。
“可不是我李肆來動刀子,因為我李肆,那時候已經下臺了!我造了滿清的反,可我沒兌現我的承諾,不但沒讓民人有好日子,還讓他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那就怪不得別人造我的反!”
“一旦我李肆下臺,會有多少人想錄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喝你們的血!?有多少人!?我英華治下,現在有兩千萬人,至少一千八百萬都想著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一千八百萬!”
李肆揮手指向大殿,每個人都覺得那手指像是帶著無形的刀子,遠遠地就剮在了自己臉上。
“姐姐…。”
連朱雨悠都嚇得頭皮發麻,嚴三娘拍拍她的手背,可安慰她的笑容也有些勉強。
“有些人,正要給外省人設局,有些人,正在地方官府上下力,有些人,甚至勾連江湖匪類,我李肆要對這些人說,你們越界了!現在還只是警告,今天之后,再有這類事情,我絕不留情!很早我就說過,跟著我李肆,規矩第一!”
“至于其他人,我有四字相贈,適可而止!買些田養老扶幼,人之常情。可一口氣圈個凡十頃上百頃,你不心痛銀子,我都為你心痛!這雖然沒壞規矩,可你我是一體的,諸位,記好了,我李肆,跟諸位是一體的!一榮皆榮,一損皆損!凡事,都要朝遠處看,都要為咱們這個大家多想想口現在還只是一個鄧小田,地價再繼續高下去,滿廣東全是鄧小田…。”
李肆轉入到苦口婆心狀態,下方眾人一口氣吐出來,都覺背后已經汗透了衣衫。
沈世笙低低苦笑道:“官家敲打人的威勢真是越來越重了——”
沈復仰皺眉道:“光是敲打,怕解決不了問題吧。”
李肆話里升起了一絲熱度:“既然是我李肆在為諸位當家,凡事我自然要為諸位考慮。我也知道,諸位手里捏著大把的銀子,不知道該朝哪里丟口比房子比車馬、比姨娘比蟋摔,你們能比的都比了,卻還是渾身發癢,“。”
不少人都呵呵笑了,眼下廣東一省,豪商比富,都已經比到了芝麻尖上。
氣氛稍稍轉緩,李肆一揮手,兩位侍衛抬上來一座架子,像是一面大黑板口他親手揭開黑板上的罩布,一張地圖赫然顯露。
李肆的嗓音繼續轉熱:“所以呢,我李肆給你們準備好了一份大餐!沒錯,交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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