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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們爺們也能生

  瓊州昌江縣,原本叫昌化縣,可因為李肆以前在輿圖上找石祿鐵礦時隨口說了一句“咦,這不是昌江縣么”,開國后,昌化縣就被“善解圣心”的官員們改名叫了昌江縣。

  以金牛嶺為中心的礦區分布著十數處礦場,金牛嶺下的石祿城在行政上實際是三個鎮,旗人勞工扎堆的北鎮和漢人勞工扎堆的南鎮,還有尋常民人所居的西鎮,青田礦業公司和縣衙等治所也都在這。

  北鎮某處,茹喜進了自家的居室,對身后跟著的一個十五六歲小姑娘吩咐道:“日后再有那等想趁亂興風作浪之人,你須得扯亮了嗓子罵,可不能給那些漢人機會。”

  小姑娘甩手絹福了一福:“茹安明白,小姐一番苦心,若是…”

  話沒說完,就被茹喜凌厲眼神瞪了回去,屋外正有腳步聲響起。

  “桂管事安…”

  來人是旗人勞工管事桂真,依舊是那副諂媚笑意,眼神一掃那個被茹喜取名叫茹安的侍女,茹喜心有所感,將茹安支出了屋外。

  “朝廷…我是說押著咱們的這個朝廷,現在亂了,茹喜小姐,機會難得,咱們也該為自己謀劃點什么了。”

  見茹喜一臉懷疑,桂真笑道:“我桂真終究是旗人,平日那般作派,也是討得賊子的信任,說起來…不是跟茹喜小姐一般用心么?”

  茹喜轉了轉眼珠,笑道:“我有什么用心?就是替咱們旗人說說話,日子能稍稍活絡些。這個朝廷如何亂,也不過是面上的事,可不敢懷什么異心。”

  桂真嘆氣:“異心什么的,誰知道,面上亂了,也未嘗不是為咱們旗人討得方便的機會。”

  聽得這話,茹喜的眼瞳亮了起來。

  許久之后,石祿縣衙,桂真彎著腰,向昌江知縣馮靜堯遞上了一份名單,還是那滿臉諂笑:“這些人正準備挑唆旗人鬧事,那個茹喜也側證了,該是沒差。”

  馮靜堯冷哼道:“我英華爭鳴國策,自是免不了那韃清想來渾水摸魚,此輩宵小卻還癡心妄想要來摻合,就別怪我朝刀下無情了”

  他看向桂真,贊許地點頭:“那茹喜是什么心思,本縣懶得去管,而你這一年多做事勤勉,上面已經看到了。此事了結后,你有什么打算,可先考慮下,從軍從政,上面都會給你鋪路。”

  桂真眼角發紅,噗通跪下,咚咚叩頭,一邊謝著馮靜堯,一邊心想,這英華一國亂的是什么?亂的是誰來主政,誰來當這個大家的管事,可不是真正要反頭上的家長李肆。往深處想,就跟以前那朝廷上的皇子奪嫡一樣,那些想鬧事的旗人,還真以為是這新國要分崩離析了,真是幼稚。那也就別怪我還有那茹喜,要以你們的血肉為食了。

  將那諂媚得有些惡心的桂真趕走,馮靜堯也是低嘆,旗人勞工都在籌劃奪礦占城,據瓊州反亂了,人心如此動蕩,李天王…為何還不回來?

  “李天王還不回來,為的是什么?為的是不愿臟了他的手,沾上讀書人的血”

  廣州青浦,工商總會總部的一處偏廳,不少商人正群聚于此,低聲議論。報上的口水戰打到現在,卻是空自熱鬧,他們也覺得有些煩躁,異樣心思也活絡起來。

  “英華立國,我工商又出銀子又出血汗,那些讀書人沒少扯后腿,現在他們這般猖獗,若是李天王真被他們壓低了頭,我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照著我看,天王就是這意思,由咱們自己下狠手為好”

  叫囂的都是從湖南逃過來的商人,他們可是見慣了打殺的,動不動就喊“組團私戰”的口號。

  “對特別是那幫靠著《正氣》聚在一堆的腐儒窮酸尋著他們的報局,一把火燒了”

  “要看清真正的敵人,那《士林》報的鄭之本喊著要跟咱們工商同權,卻是借這個口號上位。到時大權在手,背后士子千萬,對咱們下手可不會皺一絲眉頭。北面朝廷那兩江總督張伯行不就是這般作派么?他才是真正包藏禍心”

  “對先燒了《士林》咱們跟腐儒誓不兩立”

  眾人喧囂不止,有人暗中眉目來往,嘴角掛著怪異的笑容,還有清醒之人苦勸著等李天王回來之后再說,卻是沒什么效果。

  “天王該回來了吧,已經亂成這樣了…”

  同一棟樓里,彭先仲憂心忡忡地尋思著。

  肇慶,原督標衙門被改作了內衛署衙門,從屬于中書廳的內衛署由劉興純管轄,同時受軍令廳和禁衛署節制。劉興純掌管的是一國境內安靖,經常不在署內辦公,實際坐鎮這個衙門的是內衛總領周寧。

  此刻周寧也正有些心神不寧,他是被之前清廷散發的傳單給嚇住了,因為那上面也專門點了自己的名字,將他與一軍統制同等對待,給他允了一省提督之位。

  對這許諾,他本心是嗤之以鼻的,一省提督?別看他現在只有內衛左都尉銜級,管的也只是六七個小營三四千內衛,可擔負的是整個英華境內的拱衛之責。要招攬他,除非清廷開出領侍衛內大臣,這可能么?

  但被清廷單獨點名,卻讓他很是不安,他可跟其他被單獨點名的要人不同,跟李肆之前的交道不是那么“純正”,李肆會不會猜忌他,這個問題讓他很苦惱。

  眼下人心浮動,執掌軍令廳的范晉已經給他下了備戰之令,他正想著能大開殺戒,好向李肆證明自己的忠誠。而到底殺誰,他聽話就好。而以他的推斷,多半該是讀書人。

  “總領,該向上面表表態了,不止是說私人之事,而是咱們內衛,該主動作點什么…”

  部下跑來進言,目光還閃爍不定,周寧心中咯噔一響。

  “李天王一直在外,坐看風云,怕不止是看工商和士子。咱們這些人,忠心不忠心,可就看得再明白不過。”

  那部下也像是被這局勢給驚得難以安坐,他們這些反正綠營,現在批上了藍衣,卻被民間和英華朝廷稱呼為“藍營”,這稱呼背后是什么態度,不言而喻。

  “可天王歷來強調軍令重于山,這一條不守,怕是…”

  周寧還是保持著三分清醒,他們是軍隊,亂動可是李肆更忌諱的。沒有李肆簽發,中書廳和軍令廳一同附簽的軍令,內衛更是不能出動。

  “違軍令和隔岸觀火,意圖不軌,到底哪條罪重?職下已知一些消息,肇慶、高州即將生亂…”

  那部下這么說道,周寧愣住。

  “天王…為何還不回來?”

  聽了部下一番話,周寧苦惱地呻吟著。

  李方膺、馮靜堯、彭先仲和周寧等人的心聲幾乎已是絕大多數人的心聲,這場口水大戰持續得太久了,各自圈了一幫擁護者,已是誰也說不通誰。當街對罵、燒報紙、沖擊書局的事情接二連三出現,英華官員只能照著尋常事態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忙得滿頭生煙。大家都盼著李肆能早點回廣州,對這場口水風波作出裁定,由此來看英華的未來國策,到底是該誰來作主。

  可他們哪里知道,此刻的李肆才沒心情管這攤事,反正他之前都謀劃好了,這兩個月的進展,除了報紙產業以他瞠目結舌的速度飛速成長,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外,其他方面基本都跟預料相差無幾,畢竟幾方幕后都站著他的身影。《工商快報》本就是他的報紙,《士林》是他以私人身份出資支持的,《正氣》也是如此,這場輿論戰,基本就是他左右互搏,自娛自樂。以報紙這個新生平臺,攪起人心的滔天巨,將所有人卷了進來,自然能大致掌握住局勢。

  現在么,他正抱著自己十來天大的女兒笑呢。

  “哎呀,該留胡子了,不然沒胡須扎女兒,這可不符合父女情深的模板。”

  李肆說著毫無意義的廢話,引得還有些虛弱的嚴三娘掩嘴輕笑。陽光下,琉璃窗前,看著丈夫逗弄女兒,人影光色相融。嚴三娘心說,這一刻真如夢中,真想時間就凝在這一刻,好跟丈夫和女兒永遠相守。

  “小夕夕,給小娘笑一個”

  關蒄蹦了進來,張開雙臂yòu惑rǔ名為“小夕”的李家長女,將嚴三娘的美夢擊碎。

  “還是秀娘的懷里舒服…”

  安九秀進來了,媚眼一挑,胸脯一tǐng,氣得關蒄就來擰她。

  “鬧什么呢,三娘可還要好生靜養。”

  盤金鈴跟在后面,嘴里訓斥著那兩媳fù,兩眼卻盯著抱住女兒,正被歡喜脹滿心胸的李肆,眼里淚影綽約,像是歡喜,又像是自憐。

  “夫君…”

  嚴三娘見著了盤金鈴的神色,下意識地喚了一句,盤金鈴趕緊搖手,等李肆轉頭過來,嚴三娘卻是倉促換了話題。

  “韃子在青海敗了策凌敦多布,韃子皇帝肯定正在調兵遣將,要轉頭對付咱們。可咱們這里,人心卻亂成這樣,就你還能穩得住,跟著咱們母女姐妹們悶著,真不怕陰溝里翻了船?”

  李肆將女兒交給嚴三娘,攬住了她,再招呼過關蒄和安九秀攬住,還叫住想以煮藥為由溜掉的盤金鈴,嘿嘿笑道。

  “眼下的人心之爭,其實早從去年開國之始就蘊下了,到現在已是一年多。三娘懷胎十月生下了小夕,我和我老師,也該生下點什么了…”

  媳fù們同時笑了,一老一少兩爺們,也要生?小夕也被娘親們的鄙夷給逗笑,咯咯笑著,手舞足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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