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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敗出一個第二春

  北京德勝門前,旌旗招展,人馬如潮,祥一身明黃戎裝,策馬進到同色的一群騎士中。本是滿臉愁容,當面迎上三人,勉力微微一笑。對方同是眉頭高皺,見到了他,也漸漸展露出燦爛笑容。

  祥扭頭,臉肉僵了好一陣才緩下,那是他的八堊九十哥,三人笑容發自真心,從未見過,他就是品出了其中味道,才覺異常惡心。那可是五十步,不,百步笑五十步的歡悅笑容。

  “還是找十三問問四哥的情形吧,別是把雍王府燒了。,

  “怎么能那么磕磣四哥呢?四哥是鐵打的真漢子,把自己心窩子掏出來都能再生嚼回去的主,這點委屈,估摸他淚花都不見一滴。,

  老九老十嘿嘿笑著,老八俱白了他們一眼,也只覺得他們這嘲諷失了品位。

  那老四“活該!

  俱在心底里罵著,一個半月前,宜章之戰急報傳回,明面上是說“宜章遇賊數萬精銳,相持不下,大將軍全軍為上,退至衡州整頓,誘敵北上,以利馬隊揚威。”

  眾人還覺事態沒那么嚴重,后續大堆奏報就雪花般涌來,宜章之戰實情幾天后就露了真底。丟了至少一半人馬,總兵以下將佐戰歿上百人,百門大將軍炮沒帶回一門,這是自三藩以來,朝廷損兵折將最慘重的一戰。青海額倫特和色楞喪師身死,那不過是偏師,可這是皇子親帥的十數萬大軍!朝堂為之大震。偏偏禎的奏折久久未至,京城里甚至傳出了禎中炮身死的謠言。

  兩面形勢已是崩絕,朝堂之人還勉強繃著,沒什么動靜,京城不少豪商巨賈卻開始囤起了糧食,三五天里,京城糧價就漲了四成。

  又過了好幾天,康熙才召集王公大臣,連帶皇子和科道官員,在暢春園澹寧居召開緊急會議。會上他精神煥發,滿面紅光,竟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當時俱等人就隱隱感覺,康熙該是已經收到了禎的奏折。

  果然,康熙將禎的奏折傳閱眾人,這是禎的請罪折子,說宜章之戰確有小挫,鑒于戰場不利,又聽聞西北似乎有事,自覺保全大軍更為重要,撤到長必以備再戰。現在麾下還握著完整的七萬大軍,潰決的多是湖南綠營。

  折子里刻意忽略戰死的上百將佐,更沒提什么大將軍炮,反而彈劾湖南官員事并泄露大軍行止,更有人在戰場上擅脫陣位,導致中軍無人周護,賊軍趁隙突入,才亂了宜章戰局。

  禎這一番粉飾外帶推責再尋常不過,眾人還沒怎么在意,都知道宜章之戰確是大敗。當時褲激動不已,跳出來說就該轉變戰法,遷界絕易,再援湖南民勇例,大興民軍,圍剿李肆,這也是他的老話,現在已被不少漢臣接受,眾人也沒往深處想。

  “湖南“是朝廷的湖南,還是你旗的湖南!?,

  當時康熙瞇眼逼視著慎,嘴里這么淡淡地說著,旗還沒回過神來,正為戰局而心焦的俱卻是驟然狂喜。

  這是你自找的!

  雖說之前湖南局面,是禎牽著俱旗兩方攜手搞出來的,在戰局上大家真是齊心協力,可現在出了這么大簍子,算盤就得各打各的了。禎正在過河拆橋,你植卻還傻頭傻腦在當田豐,上躥下跳的,皇阿瑪不想當袁紹也得當了。

  祥趕緊為旗辯解,卻遭了康熙一通怒罵,接著當場發落了旗,要他滾回家里好好反省。旗霧茫茫地告退,正要下殿,卻總算醒悟過來,轉身想要辯解,被祥趕緊拖走。當時俱也是暗嘆一聲,值要當庭跟皇阿瑪頂嘴,那身王爺皮說不得又要脫一次。

  湖南“當然是年羹堯的湖南,自然也就是旗的湖南。此次禎在宜章失手,大半原因都該是朝堂假意出兵西北,暗中自湖南進擊李肆的絕密謀劃露了底,讓李肆能夠從容布置。而在宜章戰場上,岳超龍身為年羹堯心腹岳鐘琪的叔叔,領著湖南民勇擅自出擊,讓中軍沒了掩護,此人又是有著什么用心?

  緊急會議的風向頓時明朗,旗門人李衛和年羹堯親信胡期恒這兩個微末道員的名字蹦了出來,李胡二人再加上岳超龍,之前跟著噶爾弼一同在湖南布局,為禎大軍進湖南打前站,現在他們兩個被李肆抓去的消息已經確證。

  宜章之敗,到底敗在什么地方,已是昭然若揭,可大家都不敢說。植走后,康熙就在殿上一個勁地哼哼冷笑,俱跟著自己的九弟十弟等“十四爺黨,更是心中高聲歡呼。

  禎這一敗絕不會落罪責,反倒是褐的狠毒用心浮出了水面。

  ‘我都跟十四弟一條心了,你老四卻想方設法地害人,可怎么也躲不過皇阿瑪的火眼金睛!”

  這一番心緒翻騰不過剎那之間,俱收住了詭異微笑,一臉悲天憫人地對老九老十說:‘,找個時辰跟十三談談吧,好歹是條漢子,怎么也不該在那根老鴉樹上吊死。”

  老九老十只當俱在說快活話,都嘿嘿笑著舉起了大拇指。

  ‘迎圣駕!”

  俱正無語中,司禮太監一聲長呼,見犬片明黃儀仗正從城中轉來,趕緊甩鐙下馬,跟著周遭數千人一同跪伏在地,叩首以迎。

  康熙穩坐鑾輿,將德勝門左右臣子一眼掃盡,此刻他滿心鼓蕩,只覺自己煥發了第二春,原本東西六宮還未覽盡的秀色,這幾日居然也有了心力去采摘一番。

  社稷危矣!

  江南、青海和湖南連番噩耗,如一盆冰水,將康熙徹底澆醒了,這是外患,而湖南戰局夾雜著旗多少險惡用心,又在多大程度上跟俱有關,他很是凜然,這是內憂。

  闊別四十多聳的熟悉感覺充盈全身,吳三桂起兵時,他身邊不也是幾乎到了眾叛親離的絕境了么?

  現在的狀況還遠沒到那個時候,卻已經值得他打足十分精神,用足十分氣力。原本他總在擔憂‘命考終”的問題,現在看來,上天刻意要成全他這“千古一帝”,在他暮年再送上一番驚濤駭浪。

  策妄阿拉布坦,小丑爾,李肆,鼠輩爾。

  前者為謀青海就嘔心瀝血了那么多年,后者卻比吳三桂還孬。在宜章勝了朝廷大軍,卻是一步都不敢再進。要換了是他康熙,這一戰后,就該席卷而上,奪了長沙和岳州,在洞庭站穩,逼對手隔江而持。此子終究走出身草芥,無甚眼界,今日他不奪長沙岳州,異日將再無機會。

  李肆確實軍強,槍炮犀利,但卻不是天兵天將。此次能兩萬敗十萬,一走出了內奸,二是借了地勢。即便有這兩樁不利,禎還是帶出了一半大軍,京營完整,主力未損,傷了皮肉而已。以此衡量李肆之力,自保尚可,進取不足,加之眼界狹小,并非渾然無懈,難以戰勝之敵。

  反省之前對李肆的處置,康熙得出了一個結論,機會都是自己送給那李肆的,原本每步舉措都沒什么問題,可總是慢了一拍,而為什么會慢呢?

  鑾輿正過一片明黃戎裝,那是皇子宗字人等,康熙看去,確實沒有旗,心中冷哼道,那是因為,朝中有小人,兒子有異心,不止是旗,說不定其中還有老八的首尾。

  兒子…終究是兒子,凍起來就好,可朝中卻是必須要大掃除了。

  康熙鑾輿朝北而行,目的地是盧溝橋,那里已有數萬京營整裝執仗而待,甲胄明亮,刀槍森立,準備接受皇帝的校閱。原本每年定在九月的京營秋操,現在被提拼了,自然是要因應眼下的形勢。

  皇帝陛下以英武之姿巡視三軍,展朝廷犬軍天威,擾亂社稷的宵小之輩,定會膽寒心裂,驚懼難當。

  校閱三軍,傳遞出了康熙年雖老邁,心志依舊堅若精鋼的信號,擺出最強硬的姿態,為的是穩定北方人心。而在盧溝橋閱軍后,他又發表了一番講話,表示目前幾處國勢亂局,是他疏怠政務所致,讓小人踞占了朝堂地方,李肆這般亂賊得以冒出頭來,禍亂天下。

  ‘為今之務,先得滌蕩朝堂…”

  康熙掃視著臣子,語氣森冷地說著。這跟吳三桂起事時眾臣離心不同,那時他還年輕,威信不足,天下難服,不得不刻意籠絡。可現在已是在位五十五年,五十五年…朝堂上還敢有異心之人,那是鐵了心要不跟他康熙一路,絕不可容忍!

  英華永歷元年,康熙五十五年八月,在處置了有通敵之嫌的岳超龍之后,康熙的屠刀揮向朝堂,以田從典為首的數十位漢臣,原本就有粵黨之嫌,現在被一掃而盡,盡數下了刑部大獄。田從典是自忖必死,絕口不言,其他人則在刑具的威逼下,吐出一個個人名,湊出了一份越來越長的‘通賊”名單。

  ‘這不是三藩之時,天下人心,終究還是在我這一邊!”

無數奏折堆在康熙的書案上,那是朝中和地方官員,連帶各地旗營綠營將佐發來的求請軍前效力折子,康熙目光如炬,在西北和南面掃視不定。()本文字由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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