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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主道飄渺,真理學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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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百一十三章天主道飄渺,真理學正好第一卷第三百一十三章天主道飄渺,真理學正好  湯右曾拉著史貽直奔進白城書院段宏時的院子,正見這老頭翻著一本墨味飄香的新書”小茶壺滋滋抿著,眉飛色舞,像是完成了一樁什么偉業般的舒爽快意。//E品中文//

  “段莫懷!你這頭從九幽地府里爬出來的妖魔,到底要將天下陷到何等地步!?”

  湯右曾怒發沖冠,喚著段宏時的字,厲聲呵斥道。

  “這不僅是反朝廷,更是割土裂鼎啊!”

  史貽直一手揮著那份報紙,一手作雞爪狀,似乎想要拖斷誰的脖頸,比湯右曾還要激動,監管著他們的兵丁趕緊攔在身前。

  “把這小年輕叉到一邊去,不懂事還瞎嚷嚷,倒是湯西鬼…來來,咱們好好聊腳。”

  段宏時心情好”只發落了史貽直,還招呼湯右曾落座。被喚作“不懂事的小年輕”,史貽直額頭青筋亂跳,卻是難以辨駁,在段宏時面前,他可不就是如此么?

  “有什么好聊的!?你跟你那弟子鼓搗出來的這個英華,真是雜碎一堆!有膽造堊反,無膽稱帝!現在還用上了永歷年號,你們這是要自外于華夏么!”

  湯右曾嘴上罵著,屁股卻爽快地落下,之前還一直隱忍,今天他是準備豁了出來,痛痛快快罵死這“妖孽國師”段宏時。

  他那話讀深了書的士子該能明白,偽劣秀才李肆纖結的也是此事,英華有王無皇,再栽上個永歷年號,就跟前明周邊那些藩國,像是朝鮮、安南等國一般性質。在他們眼里,這是要將英華治下之地從華夏分割出去。

  不過李肆也只是糾結,段宏時的解釋他接受了。這是個坑,還是三層復合坑。第一層是哄住那些心念動搖,卻還不愿視華夏為正朔的讀書人。第二層是制造自居藩國的假象”給清廷放煙霧彈。第三層埋得比較深”準備著以后對付有異心的讀書人。

  能看破第三層的人應該沒有,但看破前兩層的人不少,湯右曾學問很深,自然是其中一個。

  “唔,沒錯,我們是要當南夷…”

  段宏時悠悠說著,還理了理腦袋上的帕頭,這話讓湯右曾心中的華夏之火熊熊高燃,這動作又像冷水,把那火噗哧一下澆作青煙。他下意識地就壓了壓自己的瓜皮帽”似乎這樣就能遮好自己的辮子。

  “堂堂華夏之人,竟懷變夷之心!”

  他中氣不足地將這個話題深入下去。

  “舜,東夷也!文王,西夷也!”

  段宏時笑了,早等著湯右曾這一罵呢”開口就是清廷應對華夷之辨的套話。

  “夷秋入華夏則華夏之,既然滿清能入得,我英華就入不得!?何況我英華奉永歷史號,還不能算是夷秋。”,

  瞧著湯右曾瞬間煞白的面孔,段宏時憐憫地搖頭。

  “所以啊,我英華自居南夷,卻是心懷華夏啊,待得時機成熟,就該有七大恨或者九大恨了…”,

  段宏時用著滿清竊占華夏的一番道理壓回來,湯右曾喘著粗氣,也是無話可說”他能說什么?要辨駁段宏時的道理”那就是斥責滿清的正朔。

  心中罵著這段宏時毫無廉恥,就為跟朝廷掰腕子,干脆把自己變夷了,可就是這么一變,朝廷卻還真是占不了大義。人家就堂而皇之地說,既然你滿清要占住華夏”好,那我們就不以華夏自居,而是以夷秋自居,然后學著你滿清,入了華夏,我們這夷秋也就是華夏了。

  “若以為散此風聲,自居藩國,朝廷就要罷兵至戈,你這偽國師的見識未免也太膚井,連三歲小兒都不如了。”,

  湯右曾只好玩起挪移,不再糾纏什么華夷之辯。

  “哈哈…,罷兵至戈!?我那徒弟,兵不過兩萬,兩廣之地就盡入毅中,待到手握十萬雄兵時,指望罷兵至戈,乃至自居藩國的,怕是湯兄的朝廷吧。”

  段宏時滿臉不屑,最初青浦之戰,佛岡之戰,到韶州、梧州之戰,英華軍百戰百勝,所向披靡。

  若不是堅持強軍和治政,只是一門心思對付滿清,說不定這會李肆都已經入江南了。

  湯右曾再度無言,李肆麾下真有了十萬強軍,到底是個什么局面,他可不敢想。當然”他這個書生,也是算不過來,段宏時不過是虛言,即便不算訓練和武裝所需的時間,要真養十萬強軍,李肆一年就得掏一千萬兩銀子…

  “你這英華之國,官府下鄉,苛逼民人,又放開工商,任其掠食,這可是華夏三千年未有之大害!到時仁德敗壞,道義不行,滿地冤怨充塞,綱紀倫常潰滅,你等終究是識書知理的士人,又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湯右曾再次轉移戰場,話鋒直指英華新政。

  “不懂不要亂說話…”,

  段宏時悠悠又品了。茶,目光像是從云端投下,看得湯右曾心火又從灰燼中騰騰燃了起來,他說錯了嗎?這愛越秀時報劣的上一期仔仔細細講過了嘗英華民憲》,這一期又講慈英華商憲覆,他湯右曾可是朝堂之人,透過這些文宇,這偽朝的勾當他可一清二楚。

  “你們那點心思,怎能瞞過我湯右曾之眼!”

  湯右曾終于穩住了陣腳,揮指噴沫,滔滔不絕。

  官府下鄉,將一縣當一府,一府當一省,把吏員納入官身,層層迫民。還為鄉伸設公局,授國器與強民”上抗官府,下榨小民。論前者,華夏千百年來,至多不過千人供養一官,而你英朝竟要百人供養一官,此政只不止宋時冗官之禍!如暴秦一般,壓草民于鄉壟。論后者”強民執國器,世代而下,怕不造成滿地門閥!?更如亂晉國將不國,民將不民!

  “嗯,果然是有見識的,可惜啊,一身所長竟不能造福于民。”

  段宏時就靜靜聽著,聽完還來了這么一句,讓湯右曾氣得差點內傷,你們還造福于民呢?就你們這番折騰,怕不三月而亡!

  “我英華攤丁入畝,永不加賦,廢了奴籍,還簡刑寬法,更大開民人言路,這是三代之治這些你怎么不提了?”

  段宏時擠兌著湯右曾,這幾期越秀時報上滿是此類善政,湯右曾不可能沒仔細揣摸過。

  “官樣文章,文人手筆,歷朝都是這般粉飾有何新奇!?”

  湯右曾眉毛胡子揪著一處,還勉強揪著救命稻草。

  “呵呵…確是如此,但也還有不同,畢竟我英華是做了七分說十分,而且這十分,也已許在了將來。歷代則是做一分說十分可不敢以細政許之天下。更不如你的朝廷,本是扣分之舉”也能說成十分,就此而言,英華確是難望你滿清之項背。”

  段宏時毫不留情地扯開了湯右曾心中那根稻草讓這還守著一分清靈本心的朝堂大員暗自慘呼一聲。清廷樁樁舊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而你觀英華之政,不過還是循著儒法之術而思,自然是看不得準…”

  段宏時繼續在云端上優越著,湯右曾又有勁掙扎了。

  “就是你那天主道么?浮在云上三分道,三分楊朱三分古儒還一分墨,依舊是一堆雜碎!”,

  聽得這話,段宏時卻連連點頭。

  “對你們學儒已學入骨髓,難以掙脫之人來說,天主道確是飄渺,不過這天主道,不是學,而是道,所以還是能透入儒學,讓你們窺得一線。”

  這話說得湯右曾更是心氣十足,正要跟段宏時就天主道的東西瓣難一番,卻見段宏時將他之前翻看的那本新書舉起,在他眼前悠悠晃著。

  書皮上三個字赫然入目,讓湯右曾蹙眉不語。

  “真…理…學?”,

  一邊被兵丁警告一番,沉默旁聽的史貽直念出了聲。

  “沒錯,真一一理學!”

  段宏時點頭。

  “朱子理學,與我天主道本有契合,朱子的理,就是我天主道的道,道自在,即是理自在,非人心而出,本存于天地。朱子之差,只在拒人于天地之外,也由此拒人于道外,才有存天理,滅人欲之說。人欲本是天理,與萬物之理共為道之相衍。將人欲納入天理,朱子理學,即為真知灼見的理學!此即是天主道下的真一——理學!”

  湯右曾本已在審思,史貽直卻是萬難接受,可就學理而言,段宏時這話他又難以駁斥,就覺心神搖曳,一時也啞口無言。

  “湯西崖,你既說這天主道不值一駁,就好好來駁我這真理學吧,呵呵…”,”

  段宏時將書遞過去,湯右曾猶豫片刻,咬牙接下,這是謬論!但這是學理上的謬論,他再不能張口就噴,必須要摸明白這什么真理學,才能駁斥。

  “莫非你英華偽朝,就要以此餑學為根底來開科取士?更是以此而治國政?”

  他還順口問了一句,愛越秀時報覆上說,五月廣州會開新朝科舉,分作進士、博士、明算等若干科,其中最重要的進士科,說的還是按照舊制,可湯右曾卻認為,這什么真理學,就要被當作國學,成為考堊試的依據。

  “非也非也,真理學非國學,我英華也無國學,只有天道。”

  段宏時此時的面目,看在湯右曾眼里,恍若神棍。天道!?哪朝哪代不都有國學么?就靠個什么天道,也就是他們的天主道來治國?

  “我徒弟說了,他這英華天王,是持中守道,護國為民,這國也非君王之國,你們這些儒生啊,腦子里還是那君國不分的悖論,上古圣賢不早就說得很清楚了么…”,

  段宏時撿起了先賢之論,連正想開口插嘴助戰的史貽直也被憋了回去。

  湯右曾陷入了沉思,段宏時盯住史貽直,后者下意識地跳眉瞪眼,暗道不好。

  段宏時間:“小子,之前你曾任按察使,對大清律該是摸熟了吧?”

  史貽直冷哼拂袖,狀及不屑,“是又怎樣?”,

  段宏時嘿嘿一笑:“我英華正削刑緩罰,正少你這樣通律法的人,有沒有興趣?”

  史貽直也嘿嘿冷笑:“絕難從命!”,

  段宏時搖頭:“此乃仁治,就為忠你那朝廷,連萬民之苦都不顧了么?”,

  史貽直愣住,是啊,削刑緩罰,仁德之舉,他要拒絕,這英華偽國,不就要拿來造勢,說他的朝廷遠不如英華仁德么?

  段宏時的低沉嗓音傳過來,在史貽直正迷茫的心頭上輕輕拍打著,“有你這清…官來修刑,就如前明遺臣修明史一般,也是忠義之舉嘛。”

  史貽直心頭更亂,再聽段宏時一句“反正你也回不去了”,眼淚差點出眶,暗自長嘆,這也算是為朝廷盡忠吧,就希望朝廷和皇上,能明白他這番苦心。

  一邊的湯右曾想說什么,卻也是無奈地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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