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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半場休息,攘內為先

  原本以快蛟船急行,兩蘭天就能到梧州,可李肆這點時間都沒有。他剛回廣州就遇上了一堆大冇麻煩。

  第一個大冇麻煩是天王府的文人們逼宮了,原因自然是東西兩面接連大勝,原本文官們心中多少還抱持著一分賊匪之心,如今也隨著這兩場大勝驟然消散,對新立英朝有了更多期待,畢竟這已經是他們自己的國。

  李肆一回廣州,天王府的參議,連帶三廳六科的文官,甚至廣州府縣官員,一個個都穿著或紫或紅或綠的官服,烏紗帽的硬翅搖著,聚到昔日的廣東巡撫衙門,現在的天王府。一邊上賀書,一邊催請李肆立正朔。一直在白城賢居的李朱綬也終于挺身而出,剪了辮子,換上一身紫袍,以一副文官首領之姿,在天王府大門前高頌他親筆而就的《英華開元賦》,要讓李肆定元。

  “正朔”有諸多解法,用在具體的國事上”“正朔”說的就是定歷法,正為一年的開始,朔為一月的開始,以歷法定下正朔,這就是傳統王朝順天命,得天時的象征。

  文官們要李肆立正朔,這里面就含了一整套系統工程,包括立年號,定歷法,乃至建立類似欽天監的機構。其中也有文官上書,請李肆就帝位,但大家都覺得還不是時候,這聲音也只是大潮中的一朵小浪花,沒引起太多人注意。

  “瞧,摘桃子的人來了。”

  天王府里,段宏時指著外面,語帶諷刺地說著。外面那上百文官,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實意,以新朝為華夏正朔的,這問題可回答不了。可很顯然”眼見新朝功業一帆風順,將這新朝變作他們文人之國的期待,自然也越來越濃。

  “年號是要立的,不然老是念著康熙多少年,實在別扭,但是歷法么…,這正是師傅你的好機會。”

  李肆這么說著,段宏時面帶微笑,連連點頭。接著李肆就開始動腦筋,國號他順應“民意。”了,年號總該能自己拿主意吧。

  “你要怎么定都行,但是這年號必須走一套章程。”

  段宏時提醒著李肆,這跟草創時起國號的情形可不一樣,定年號這件事本身就是一樁政治,文官們群聚請愿,就是因為現在的天王府”政務流程還不完善,借著定年號,調理一下天王府的政務架構,這是摟草打兔子,一舉兩得。

  說到天王府目前這軍政不分家,內外大混雜的結構,李肆也是深有同感。舉旗兩個多月,天王府就是個變形籮筐,什么都往里裝,現在跟青田公司的權責交割很不順暢”就是因為天王府的政務結構還很凌亂。

  “看來得中場休息了…”,”

  李肆這么想著,英朝新立,戰爭機器超負荷運轉,東西兩面出擊”確實取得了豐碩戰果。但打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不僅政務遠遠沒能跟上,這機器也開始出現疲態。賈昊能聚殲廣西綠營,連帶重創云南湖南客軍,已經超出他的期望。

  “賈昊雖還有少年心性,可大局把得穩,梧州一戰下來,他已是可獨當一面之才。”

  段宏時也稱贊著賈昊,李肆也是這么認為的,梧州一戰的勝利,意義非常重大。賈昊敢于在雨天發動全軍反擊,將他們英華將士的戰力完完本本顯露出來,這場勝利已經不只是一戰的勝負,一城的得失,更將三軍的軍心凝練出來。日后英華一軍,不僅再不畏懼雨天,反而會視雨天為制敵的天賜良機。而在清兵看來,雨天也不再是己方的屏障,一旦老天下雨,他們會更恐慌。

  所以李肆把廣西放心地教給了賈昊,自己留在廣州,一面調理天王府的軍政結構,一面跟企圖趁勢摘桃子的人周旋。

  梧州府衙,賈昊看著李肆的來信,眼角還有淚花,李肆在信里沒有直接評斷梧州之戰,但樁樁布置,卻都含著贊許之意,賈昊只覺這一個多月來的苦戰,終于是值得了。

  李肆論功行賞,羽林軍將士銜級各升一級,賈昊也終于升到了合乎他軍統制軍職的中郎將。而在此戰中陣亡的林堂杰,也追贈左都尉銜級。羽林軍左營改名為蒼梧營,以此彰示這一營在梧州之戰立的表現。就為這改名,滿營官兵士氣大振。

  一營改名,意義絕非一般。目前英華全軍十三營里”赤雷營是炮兵營,黃岡營是駐守營,此外就是白城營、連瑤營和青浦營三營,“獨名”。”跟“龍哦軍前營”這一類建制營有明顯區別。

  獨名就意味著高過其他營一等,白城營是李肆的嫡系根底,同時也相當于教導營,各類新戰法,類似鐵甲擲彈兵的戰法,都由白城營承擔。連瑤營則出自李肆和連州瑤民的關系,以族群單立一營,現在已經發展到苗瑤皆有。只有青浦營是以戰功署名,以此表彰此前青浦一戰的勝利。

  如今羽林軍左營取梧州古名,同時也是戰場所在的縣名為蒼梧營,營中將士自然歡呼雀躍。這是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榮譽。

  眼見賈昊升上中郎將,羽林軍下已有三個獨名營,不論是龍藤軍張漢皖,還是鷹揚軍吳崖,都是心服口服,韶州雨戰,不是以老司衛為主體的羽林軍扛著,換了他們上陣,還都心里發怵。但服氣之余,軍下各營也都有各自的期許。就連剛剛成立的伏波軍,鄭永也咬牙切齒地對部下說,怎么也要在臺灣和福建掙出一個獨名營來。

  可惜的是”康熙沒給他們機會,他給東面殷持布,西面楊琳各下了諭令,展開他自以為絕對奏效的遏阻戰略,繼續拖延時間。臺灣明鄭余部也受了鄭永安撫,暫時按下了動作。

  “占柳州、平樂、詩州、梧州四府和郁林直隸州,把廣西東面盡數握住。之后再打通太平、南寧兩府,與廣東廉州府拉成一線。與此同時,北防調南,西防云貴。”

  李肆給賈昊交代得如此細致,自然是不會到梧州子,龍驤軍撤回廣東,賈昊要帶著羽林軍獨當一面。

  軍中諸將有些不解,他們出擊廣西,目的是為攪亂清廷大軍圍剿之勢,如今只是敗了廣西一省的兵,順帶小挫云南湖南綠營,李肆卻要他們攤開架勢,占領州縣,當清廷未來的圍剿不存在一般。

  部下們都有了看到大局的眼光,賈昊很欣慰,但畢竟他們都是軍人,只看到了軍事,沒看到政治。

  策妄阿拉布坦在西藏似乎有了動作,尚俊的天地會還沒大能到可以實時拿到滿清朝堂中樞奏報的程度,并不清楚具體細節。但年羹堯升任四川總督,就能看出這事肯定不小,康熙不得不預作防范,畢竟自噶爾丹以來,準噶爾就是康熙的死敵。只是尚俊乃至李肆都不清楚,把年羹堯從李肆當面弄走,還含著康熙的另一番心思。

  調走了年羹堯”康熙卻還沒選定統兵大將,這說明他并沒把這英朝當作策妄阿拉布坦那個級別的敵人看待。尚俊的天地會通過京城眼線得知,滿清朝堂也正在爭執,策妄阿拉布坦和李肆之間,到底該選誰為戰略重點。以李光地為首的漢臣將李肆這英朝視為生死大敵,可滿臣卻都認為,廣東之亂”怎么也難亂到北方,策妄阿拉布坦卻是直接盛脅北方的心腹之患。看起來,康熙更傾向于滿臣的觀點。

  “所以,大圍剁即便有,至少也得半年后,咱們可以專心于廣西。”

  賈昊如此解說,諸將心懷大慰,說實話,盡管梧州之戰大勝,但羽林軍死傷接近兩千,還不乏有左營指揮使林堂杰這樣的將領陣亡,全軍已經傷筋動骨,大家都想喘喘氣。

  李肆還交代要拿下廣西東面四府一州,諸將卻不當是什么難事,換個沒經歷梧州之戰的人來,絕對會以為羽林軍已是驕狂之軍。

  不是他們驕狂,而是廣西清兵已經喪膽。廣西一省綠營”在梧州已經被打斷了脊梁,英華軍有槍炮的時候打不過,沒槍炮只有刺刀的時候,更是撞得頭破血流,那還怎么打?

  原本廣西各鎮協的綠營在梧州就被滅得七七八八,賈昊接了李肆的命令,散開各營,馬不停蹄地卷向桂東這四府一州,幾乎是旗號一到,州縣就開城納降,梧州血戰的紅利,正源源不斷向羽林軍手里送去。

  這還不止是英華軍威的影響,正如段宏時所說的那般,東西兩路進擊,連場大勝,就有人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摘桃子,因此李肆回廣州后,作的第一件事,不是定年號,也不是頒歷法,而是發布《英華民諭》。

  “大赦天下!”

  “雜稅皆免!”

  “苛刑盡廢!”

  最大的桃子,該英華新朝得,該他英華天王李肆得,東西兩面打出了聲勢,那就得借著這聲勢收買人心。秦末劉邦在漢中約法三章,他李肆就要在廣東和廣西新得之地,搞利民四各。

  還有一條是什么?

  “攤丁入畝…”,”

  這不是李肆提的,提案人讓李肆很意外,是李朱綬,原本李朱綬也沒當是太大回事,只是將其當作政務細節來談,可關注人心的段宏時馬上把握到了這一各的政治意義,建議寫進《英華民諭》里,在英華已經控制和準備要控制的地盤上廣為宣揚。

  “這其實只是個小細節……”

  李肆當時的想法也跟李朱綬一樣,并沒太看重這一條的政治意義。

  “此時也該讓農人知道,英朝將是他們的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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