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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兩艘船的戰爭

第一百七十五章兩艘船的戰爭草清第一百七十五章兩艘船的戰爭第一百七十五章兩艘船的戰爭  “不知道哪里蹦出來的雛兒,居然在香港海行船,就沒聽說過香港八鄭的名號!”

  鄭永哈哈笑著,這個三四十歲的樸實漢子,原本瞧上去也就是個普通漁民。去讀讀.qududu.小說此刻腰挎長刀,目露兇光,氣勢很是bi人。船身顛簸間,他兩腳就像是釘在甲板上一般,看得出是老走海了。

  “招呼五鄭家的人,注意別把炮打到船上去了,惹得他們來追就好。”

  鄭永一聲招呼,手下人就朝遠處的另幾條船搖起了旗幟。

  “多好的一條船啊,操船的是在當竹筏子劃么,真是被人糟踐了…”

  瞧著正急速bi近的船影,這海盜頭目心中燃起的火,簡直就跟女人在身下撩起的火一般灼熱。

  “有了這條船,洋人的商船也敢摸摸,到時就算只劫了一條洋船,這輩子就再不愁吃喝!”

  鄭永看著這條外形洗練銳利的船,如同在看不著片縷的美人。他一眼就看出這船的底細:破lang抬底很輕盈,沒裝什么貨。舵帆操縱拙劣,還沒掛正式的旗號,絕不是洋人的船。只要不是洋人的船就好,洋槍洋炮犀利,自家這些土炮鳥槍可對付不了。這船快,只要快,就像野狼撲牛,總有機會咬上一口,咬得多了,蠻牛也要倒地。

  鄭永本不姓鄭,他老爹那一輩是臺灣鄭家劉國軒手下的水師官兵。康熙二十二年,施瑯進兵澎湖,大敗劉國軒,潰兵四散而逃。他們的父輩駕船逃到了新安,為表忠義,也為遮掩,集體改為鄭姓。按早前的營屬分排行,從一到八,由此留下了香港八鄭的名號,而他鄭永就是頭鄭家的第二代,隱隱有香港八鄭頭領的地位。

  可他們畢竟不是純粹的賊匪,這頭領也只是個虛名。三十多年來,八鄭家散布在香港島,老弱婦孺在島上種田種莞香樹,他們這些漢子下海捕魚。遇著了合適的目標,就由漁民變身為海盜。獵物多是走單幫圖省事的商船。以他們八鄭為首的海盜不是那種外海大盜,還得靠著岸頭過日子,早立了規矩。什么時候能劫,劫多少,都有講究,總之不能害了岸上人。所以那些商船被劫了,東主也就只當是lang沉了,絕少招呼官兵到這一帶來勘察,要查也查不出個究竟。

  可眼下這條怪船就不在規矩之列,就算破了規矩,鄭永也認了,誰讓他一眼就看出了這船的好處?更不用提操船的人水平臭得發指,只要能靠上去,這條船就是囊中之物。

  鄭永是這心思,和他一起出海的五鄭家鄭云也是這心思,兩撥人五條鳥船,就朝這怪船開炮撩撥,果然引得它追了過來。

  “五條船,二百多號人,怎么也能把你收拾下來!”

  見那怪船已經近到半里處,鄭永咬牙發狠,招呼手下將牽著繩索的抓勾掛上床弩。

  “轉舵!轉帆!手腳快點!”

  結果他的盤算落了空,身形修長優雅的怪船在幾十丈外劃了個圈,掀起一道潔白的弧lang,從他們船前掠過。而不管是鄭永還是鄭云,他們的破爛鳥船被lang勢蕩得晃晃悠悠,像是定在了海面上,根本沒辦法靠近,更不提發射抓勾。

  “竟然有這么快!?”

  鄭永這船的動作一點也沒起效,他跟著手下一同看得兩眼發直,之前還不覺得,兩船相交而過,才發現人家簡直就像是在擦著海面飛一般。

  “絕不能放過!”

  鄭永在心底里嚎叫著。

  “太快了!要轉圈的時候怎么不慢下來!”

  銀鯉號上,胡漢山也在高聲抱怨,船速太快,剛剛轉到合適開炮的位置,連炮門都沒來得及打開,轉瞬船就飛了出去,靶子也丟到了屁股后面。

  “我手下那幫人只會操硬帆,這軟帆可擺弄不習慣,要慢也簡單,直接落帆就好,可要再動就麻煩了。”

  老金滿額頭是汗地應著,操這泥鰍船還真是麻煩。

  轟轟又是幾聲響,那幾條鳥船又開炮了,瞧著已經在屁股后的海盜,胡漢山急得直跳腳,扯著嗓子直喊:“轉回去!轉回去!”

  “咱們不是說跑就跑么,海盜又追不上,干嘛非跟他們糾纏?”

  老金也mao了,徑直將心里話吼了出來。

  “總司說了,造這船為的就是打仗!現在海盜就在眼皮子底下,還開炮嚇唬人,我們要真跑了,別說我,就連老金你,這輩子也別想再摸船!”

  胡漢山沉聲說著,老金心口抖了一下,只覺這個矮墩墩的少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直愣。

  “不能摸船了?可小命也要緊啊…”

  吞了口唾沫,老金還想再分辨,甚至已經在打徑直轉舵的主意了,可胡漢山的警告沉進心里,忽然覺得這事比沒了小命還可怕。

  “娘咧…就拼了!反正去年掙的花紅,還有什么出海補貼,不僅夠了兒子娶媳婦,還夠他吃上半輩子的了。”

  老金咬牙,手臂輪轉,銀鯉號輕盈地在海面上再拉出潔白的弧lang,朝著身后的漁船轉回去。

  千里之外,福州閩安邢港,金鯉號的細長身影滑出了港口。

  “這輩子其實沒太多念想了,就只盼著能幫四哥做點事情,另外…有些事也想平平心火,討個公道。”

  舵臺上,蕭勝這么對賈昊說著。

  “瞧蕭老大之前一臉郁氣,是被人欺負了?誰那么大膽子?”

  賈昊好奇地問。

  “嘿…能欺負我的人多了,可其他人也就認了,唯獨那些洋人,怎么也吞不下那口氣!”

  蕭勝磨著牙,額頭的青筋又暴了起來。

  “前次巡海,又遇上了洋夷的船,勾結商人走私貨物。我們追過去盤查,卻被洋船仗著又高又快,船板還厚,徑直撞了頭船,傷了十多個人。”

  梁得廣輕聲嘆著,對賈昊解說了來由。

  “老實人號!我記得!已經不止見過一次,去年被它遠遠逃了。”

  蕭勝一拳頭砸在船舷上。

  “那可不是個老實人…老大,咱們真要去招惹?那洋船的關系可是通到了巡撫那的。”

  梁得廣猶豫地勸著。

  “管它做什么生意!這海總是咱們的海!沒見過這么跋扈的惡客!”

  蕭勝喘著氣,似乎胸口正有一團火燒得正旺。

  “踹門進了別人家,小偷小摸還是其次,還立起自己的王法來了!”

  賈昊還有些不明白,梁得廣湊到了他耳邊。

  “撞船前,那洋船的船長用咱們的話罵了蕭老大一通,什么黃皮猴子,什么柴納豬玀,簡直能把人給氣死!蕭老大差點就拔槍轟了那洋猴子,瞧著那船上有巡撫的家人在收規禮,才勉強忍了下來。”

  聽了梁得廣一番話,賈昊兩眼圓瞪:“那巡撫的家人就在一邊聽著?”

  梁得廣切了一聲:“那混蛋還跟著一起在笑呢。”

  賈昊也咬牙道:“要是換了我,連那家伙一塊斃了!”

  梁得廣接著搖頭:“撞了船后,還有幾個落水的兵也被他們撈了,問洋人要,洋人不還,說得由他們審判,最氣的還是這個。”

  賈昊看向蕭勝:“蕭老大,是要去教訓那艘洋船!?干脆把它給打沉了!咱們這船上的炮可不是一般家伙。”

  蕭勝眼睛也亮了起來,可接著又黯淡了,他無奈地搖頭:“就是去找他們要人,真要打沉了,估計我這官也別想做了。”

  梁得廣也趕緊勸道:“就算要打,也不一定是那洋船的對手,人家可有二三十門炮呢。”

  賈昊抿嘴低哼,卻也再沒開口。

  風帆鼓蕩,船身破lang急行,蕭勝梁得廣等人再無言語,他們和手下幾十號兵丁全被這船速嚇著了。

  “這…這簡直就是在海上奔馬嘛…”

  蕭勝臉色也是發白,好一陣才適應下來。

  “不過…真是爽…爽!”

  然后他哈哈笑了。

  蕭勝爽了,千里外的胡漢山等人可是被這海上奔馬給整得一個勁地罵娘,一圈一圈地繞著,船工始終配合不到位,合適的開火陣位一直搶不到,總是刺溜一下就掠了過去。那些海盜就眼睜睜地看著這艘怪船在他們前方來來回回打轉。

  本來也可以不繞這小圈,而是繞大圈將漁船兜起來開炮,可對方是五條船,都散在遠處的下風口,朝下兜過去怕靠得太近,一時不慎撞了,就算李肆不心痛,胡漢山都要吐血。

  “估計那些海盜要把咱們笑死!”

  胡漢山看著在桅下忙得也是一頭汗的船工們,頗為無奈地自嘲道,他算是明白了,為何李肆把船交給他時,只說了一個字“玩”。

  現在他們不就是在玩么?根本就沒辦法駕馭這匹烈馬,別說開炮了,安安穩穩靠近那幫海盜都難。

  “要不干脆停下來?等他們送上門,我一條一條轟掉!”

  趙漢湘比他更郁悶,憋了老半天,還是玉射而不得,干脆出了餿主意。

  “停下來!?你以為他們傻啊,直直朝你炮口送上來?從船前船后爬上來,你能轟個…”

  胡漢山下意識地叱責著,可說到后面,眼睛也開始閃光,對啊…

  “停下來!”

  他朝老金下了命令。

  “喂喂…你這是?”

  趙漢湘也被他罵醒了,卻聽他還真要這么干,又急了。

  “你轟你的,我轟我的!”

  胡漢山有了定計。

  眼見那怪船在一兩里外停下,這時候鄭永才轉悲為喜,剛才見這怪船打著轉,還以為是在戲弄他們呢,對方操船那水平雖然差,也沒差到只會打圈的地步吧。

  “趕緊靠過去!”

  他招呼著手下,遠處的船上,旗語連連,鄭永不等自己船上旗手翻譯,就罵了起來。

  “管他們使沒使詐!靠過去咱們就贏!”

  在鄭永的嚴令下,五條鳥船像是五條狼一般,朝著那已經落了帆,如同睡美人般的銀鯉號爬了過來。

  原本覺得自家的船不算慢,一兩里地轉瞬就到,可此刻鄭永卻覺得自己像是在蝸牛爬一般。好不容易近到了半里之內,眼瞅鄭云的船也追了上來,正跟他齊肩并進,他松了一口氣,心說莫非這怪船上的人剛才是玩得虛脫了,現在都癱在了甲板上?

  “炮!”

  接著手下的驚呼,讓鄭永也差點癱了下去。

  就見那怪船的船身上,四扇炮門驟然升起,炮口送了出來,隱約還能見著那黑黢黢的炮膛。

  嘭嘭…

  比自家炮聲低沉厚重得多的巨響連連響起,接著鄭永的視線就一片昏暗,一條粗壯的水柱在船前升騰而起,遮蔽了大半視線。

  鄭永的船被這當頭一lang砸得晃蕩不已,可他卻沒心思打量自己這船的情形,就驚恐地看著十多丈外,鄭云的船像是紙糊一般斷為兩截,碎片混著水柱,帶著鄭云和船上二三十人也如紙片一般在半空飄飛。

  “繞…繞到船頭船尾!”

  他嘶聲叫了起來,僅僅只是四條水柱,卻感覺自己像是置身無盡漩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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