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算了吧…”姚相爺黯然搖頭。
抬頭看了姚相爺一眼,姚夫人想說什么,見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她,就把湯藥遞給珍珠,“你再慢慢喂喂試試,能喝下一點也是好的…”又轉向姚闌,“瀾兒已經見了祖母,先到廳里說話…”
“母親…”來到廳里,沒等坐好,姚闌就急著問道“徐太醫怎么說?”
“她說…”姚夫人聲音有些哽咽,“讓給準備后事…”
“準備后事!”姚闌猛站起來,“…王大夫不說是寒邪入體嗎,怎么一夜之間…”一閃念,“庸醫誤人!是他害了祖母!”眼中露出一絲狠色,“…祖母有個閃失,我要他全家陪葬!”
“瀾兒兀燥,先坐下喝口水…”
警覺地看了眼滿地的丫鬟婆子,姚夫人拉姚闌坐下,胭脂已捧上茶水:“姑奶奶喝茶…”
發現失態,姚闌又坐下來,接過茶放到一邊,抬眼看著姚夫人:“母親…”
“一開始,我和老爺也這么懷疑…”姚夫人嘆道,“把王大夫的方子給幾個太醫都看了,連熬剩的藥渣也查了,都說沒問題,要他們下藥,也是這個方子…”又看了眼姚相爺,“再說,王大夫的藥老夫人本也沒喝多少…”長嘆一聲,“是她老人家年事已高,經不起折騰了…”
“瀾兒也想開些吧,自古生老病死無可避免…”姚相爺道,“說起來,你祖母已經是高壽了,試觀我朝,有幾人能活過六十歲?”
“那也不能就這么等啊…”姚闌喃喃道,又抬頭殷殷地看著父親,“父親再想想辦法…”
“連徐太醫和張太醫聯合診斷,都不敢下藥了…”姚相爺無奈地搖搖頭,“別人…怕是更不行了”又嘆息道,“都是我朝不重醫,醫道太落后,聽說黎國有許多名醫,可惜路途遙遠,就算能請到也無濟于事…”
聽了這話,姚夫人眼前一亮:“老爺可以延請民間大夫試試…”又道,“妾聽說太后一直在暗尋民間名醫…”雙眼亮閃閃地看著姚相爺,“老爺還曾給送進去過…宮里一定有現成的,您去求求太后…求她…”
“胡說!”姚相爺臉色驚變,怒喝道,“…太后什么時候找過民間名醫?!”見姚夫人臉色發白,他語氣緩了緩,“夫人再不許瞎說,仔細傳出去禍至滿們…”又道,“太后萬金之軀,果真有恙,自有太醫院眾太醫,怎會私下尋醫?”
呆愣了片刻,姚夫人就低頭抹眼淚。
丫鬟婆子嚇得一個個噤若寒蟬,悄悄退了出去,滿屋只聽見姚相爺噓噓的喝茶聲。
她也影虎聽過太后尋坊民間名醫的事兒,不知為何父親竟如此震怒?是沒有其事,還是怕什么?偷睨著姚相爺的神色,姚闌心里納罕,卻不敢多問。
目光落在垂淚不語的姚夫人身上,姚闌忽然想起云初,那日在隱院如煙奄奄一息的情形又閃現在眼前,那日的如煙比祖母更糟,云初卻給救活了,又想起董和的絳蟲,她更堅信云初醫術高明…
抬頭看看姚相爺,又看看姚夫人,姚闌思量再三,開口說道:
“剛才忙亂,女兒竟忘了,我婆家倒有個醫道高手,父親不如請來試試。”
“你婆家?”
“國公府?”
姚相爺和姚夫人同時抬起頭,姚相爺隨即搖搖頭,一哂道:
“…除了一群粗野莽夫,鎮國公府里哪有什么能人異士?”
也知父親素來瞧不起婆家人,姚闌神色尷尬,求助地看向姚夫人。
“…有病亂投醫,難說就找對了門,老爺不如聽聽瀾兒的話…”
“…父親沒聽徐太醫提過他師父?”
見姚相爺不語,姚闌問道,想起云初畢竟是個女人,怕姚相爺不接受,姚闌沒直說,先賣了個關子。
“徐太醫的師父?”果然,姚相爺眼前一亮,“我還從沒聽他說過…”又自語道,“徐太醫從沒提過,想他一定是個世外高人,什么時候竟被國公府收了去?!”
知道姚相爺誤會了,姚闌卻不解釋,先把云初治好如煙的事兒說了一變,看著姚相爺道,“…和那個奄奄一息的官囚相比,祖母的情況好多了,還能聽到隆隆的喘氣聲…”
“那個官囚我也知道,聽說是被才進門的四媳婦買了…”姚夫人點點頭,“她看著挺機靈的一個人,怎么竟做出這種蠢事,你公公婆婆竟也容了?”
“她是婆婆的親外甥女…”姚闌忍不住抱怨道:“寵得緊…”
姚夫人就皺皺眉,張嘴想教教女兒,眼角瞥見姚相爺正看她們,轉而說道:“…這么說,他一定是個高手,你快說說是誰,好歹是親家,叫你哥哥去請了來。”
“不光這些,還有呢…”
姚闌又把云初和徐太醫打賭的事說了一遍,
“…人肚子里能生出那么長的蟲子?”姚夫人聽得瞠目結舌,嘴里喃喃道:“難怪徐太醫不提,這么丟臉的事兒,任誰都會藏著…”
“他也是幕僚?”姚相爺問,“什么時候去的?”
“不是…”姚闌搖搖頭,“是怕您不相信,女兒才先說了這些,其實她不是別人,就是母親剛說的老四媳婦,那個曠世才女欒云初。”
“她?”姚相爺一怔,隨即頭搖的像撥浪鼓,“…除了會做幾首詩,她一個女人家懂什么?”
“…都什么時候了,瀾兒不許胡鬧!”姚夫人面色微溫。
“母親…”
姚闌叫了一聲,想要再說,姚相爺擺擺手:
“讓一個女人過府瞧病,傳出去成何體統,瀾兒休要再提!”
“父親,這都是女兒親眼…”
姚闌不死心,想要再辯,見姚相爺已變了臉,忙打住話頭,看向一直不言語的哥哥姚君。
“…妹妹說的也有道理,不如就請她來試試”姚君就幫著勸道,“父親也可以學董國公,把徐太醫請進府,大家一起商量,或許祖母就有救了…”
見他雙眸熠熠生輝,姚夫人臉一沉,道:
“…你也別存什么心思,不說國公府是牌坊門地,容不得女人改嫁,就算能改嫁,進門三天就克死丈夫,這么晦氣的女人也進不了我們相府的門”又補了句,“做妾也不行!”
“母親說哪的話?”被姚夫人搶白,姚君臉色漲紅,“我這也是一心為祖母…”又反問道:“”難道母親還有別的法子?”
“這…”
姚夫人一時語滯,正沉默間,一個小丫鬟匆匆進來,帶著哭腔回道:
“回老爺、太太,老夫人忽然嘔吐不止,渾身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