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軒?
云初下意識的坐直身子,看向芙蓉。
他們私會的事兒被喜菊知道了?
“您昏睡了一下午,不知道這事兒”芙蓉怔了片刻,隨即解釋道,“…老爺聽了太太的勸說,同意為大將軍籌糧,今兒接見了陸公子,不知怎的,那陸公子來府后竟知道了這事兒是您的暗中推動,派小廝來道謝,聽說您被罰跪,昏倒在家祠,那陸公子立即派人取了祖傳的密藥送進來,四奶奶腿上覆的就是…”
云初這才發現,兩個膝蓋至小腿都熱熱的,心里一暖,嘴角就翹了翹,見喜菊正看著她,板了板臉,淡淡地說道:
“喜菊多心了,我為太太出主意,純粹是為三小姐著想…”
看著云初,喜菊猶豫了半晌,說道:
“今兒陸公子遣人送藥,趕巧被迎秋撞上,后來大奶奶叫了奴婢去,說因籌糧之事,她去給陸公子道喜,才知道這是陸公子在落雁湖和您偶而提起的,陸公子還再三求大奶奶照顧您…大奶奶特意囑咐奴婢,說我們是牌坊門第,太太最容不得這事兒,今兒幸虧被她知道給遮住了,要奴婢千萬規勸您些…”
道喜?
籌糧是她勸太太的,真要道喜,來她這兒才對,怎么巴巴的去找陸軒,這分明去套話嘛,可惜了那個傻陸軒,這么信任姚闌。聽了這話,云初就皺皺眉。
“…幸虧大奶奶心眼好,又處處護著您”見她皺眉不語,喜菊接著勸道:“此事若是被三奶奶知道,還不知會造出多少流言呢,求您好歹聽奴婢的勸,離那陸公子遠些…”
心眼好?
姚闌明知喜菊是太太的人,還把這事兒告訴她,讓她來規勸自己,這層心思可是夠好的,看了眼一臉誠意的喜菊,云初一哂,淡淡地說道:
“…陸學士中狀元之前,曾在國子監讀過書,論起來也算是我父親的門徒,是我的師兄,聽說我病了,代父親送些藥也是人之常情,別說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好攔著,這事兒趕明兒你直接回了太太就是,若太太也覺得不妥,自然會讓老爺提點他,我和他原沒什么私情,若親自勸了,倒顯得有私情了!”
“四奶奶,奴婢…”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說的也是真心話”向后倚了倚,云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倦,“…不早了,你下去吧。”
“四奶奶也別真信了她去…”聽著腳步聲走遠,芙蓉端著喜菊的那碗燕窩粥來到床前,“奴婢總覺得大奶奶的行事透著古怪,滿府子的奴才,就差張嬤嬤一人了,巴巴的叫了去,害您白白的在冷地上躺了一個多時辰…”
這丫頭腦袋還想點事,不全是漿糊!
微笑著點點頭,云初給了她一個贊賞。
“這粥還熱,四奶奶你再喝點。”盛了一勺燕窩送到云初嘴邊,“可惜了剛剛那碗,都灑了…”
“嗯,味很好…”就著芙蓉的手喝了,云初點點頭,“端下去吧,待會你和程清雪分著吃了,免得再被人瞧見…”
“四奶奶多少再用些…”
“陸公子…”搖搖頭,云初猶豫不決地看著芙蓉,“他有沒有問我為什么受罰?”
云初臉色微紅,懷里猶如揣了個兔子,蹦蹦亂跳,下意識的,她不希望陸軒誤會她有凌虐婢女的嗜好。她做事從不向人解釋,只做她想做的,要她想要的,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誤會也無所謂,唯獨不希望他誤會…
“問了,奴婢只說您是因為買了個官囚受罰…”
想起陸軒聽到云初受罰時的震撼,那眼中極力隱忍的痛,芙蓉就一陣輕顫,那一刻,她真真地感到了那股錐心,如有可能,她也愿云初能和這樣一個深情的人長相廝守,可畢竟,云初新寡,她和他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看著云初腮邊得紅暈,芙蓉手里的湯勺碰的青花瓷碗叮當叮當的響,索性將碗放在案頭,伸手撩起枕邊滑落的青絲,小心翼翼地為她掖在腦后:
“四奶奶就聽…”
正說著,外面一陣吵鬧,看了云初一眼,芙蓉剛要起身,就見徐方推門進來:
“回四奶奶,程清雪要見您,太晚了,奴婢要她明天來,她不依不饒,硬嚷著要見您,奴婢攔不住…”
話沒說完,程清雪已蹣跚地走進來。
“…讓她進來”見徐方硬往外推,云初就皺皺眉,“你下去吧!”
瞥了眼一瘸一拐來到近前的程清雪,沒理她,云初示意芙蓉端過茶,打開蓋吹了吹,低頭喝了起來。
芙蓉不忍心,上前扶住程清雪,低叫了聲:
“四奶奶…”
見云初頭也沒抬,程清雪就推開芙蓉,撲通跪了下去:
“謝四奶奶苦心留下奴婢,奴婢發誓,此生誓死效忠您,絕無二心!”
聽到回廊里的腳步聲消失,云初這才抬起頭來,將茶杯遞給一臉錯愕的芙蓉,目光一寒,冷冷地說道:
“我無故責罰你,并在眾人面前你,你不記恨,卻來說這些表忠心的話,騙我信你,意欲為何!”
程清雪一怔,抬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云初。
空氣剎那間停止了流動。
感覺到無法呼吸,芙蓉就雙腿發軟,無聲地跪在程清雪身邊,這丫頭已經夠苦,芙蓉不忍看到云初再折磨她。
“四奶奶當眾奴婢,奴婢當時的確恨意滔天,甚至想殺了您…”沒等芙蓉求情,程清雪就坦言道,“但今日親眼見到你為留下奴婢吃的苦頭,受的委屈,再不明白您的苦心,奴婢就該死了,更不值您如此善待。”
驀然閉上雙眸,云初無聲地倚了下去。
想起眼前的雙眸中曾迸發出的那熊熊烈火,云初至今還心有余悸。她一直在想,如果那晚程清雪再烈一些,她會不會血濺當場?
畢竟,那樣的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更何況程清雪還有武藝傍身,從跪在冰冷的家祠里的那一刻,她就一直苦思,如愿留下了她,但經過這樣的,如何還能讓她放棄怨懟,效忠自己?
老天佑她,這丫頭竟懂了她的良苦用心,不枉她…
不對,猛然睜開眼睛,云初直視著程清雪。
今兒在隱院,她親眼瞧著這丫頭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卻說是“親眼見到”她吃的苦頭,受的委屈?
“四奶奶…”
芙蓉一激靈,嘴里的話被云初凜然的目光卡在了喉間,只不安地看著程清雪。
一瞬間,程清雪就明白了云初的心思。
不知為什么,此時程清雪發現,云初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不需言語,她便能明白她的心意,也許,這就是她和她注定的主仆緣分吧。
與芙蓉的緊張相反,程清雪不再拘束,輕輕動了動,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重新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