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過結吾本貴女九十、過結 墨香聽得林華寶這樣問,腦子里頓時炸開了,只覺得嗡嗡直響,一時忘了該怎么反應。
林華寶也不看墨香,只將注意力放在手中那個細白瓷圓茶盞上,轉著圈兒的欣賞上面的荷花圖案,一言不發。
墨香好容易回過神來,立刻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卻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奴婢,奴婢…”
“,任嬤嬤已經被我打發走了,苗嬤嬤等閑不會進來,你也說過月苑出去了,也該將你月苑姐姐的底細說給我知道了。”
林華寶又喝了一口水,略燙的白開水泛著一股白開水特有的清甜,讓她后背額頭冒出了一絲汗意,卻很舒服,“你也知道我年紀小,以前的荒唐事都不怎么記得了,你又知道的多,也應該告訴我了,對?”
墨香心跳如擂鼓,心想不能說不能說,可卻不由自主的張了口,“月苑的娘原本是柳姨娘那里的婆子,在姑娘五歲的時候…”
兩年前,林華寶原尊只有五歲,正是還不懂事卻最跋扈的時候,看柳姨娘不順眼,去柳姨娘院里找事,正好找到月苑娘的身上,便借機鬧大。柳姨娘為了喜事寧人,就下令打了月苑娘二十板子。
那板子可不是林華寶罰月苑和正月的手板,是正兒八經的大板子打在屁股上。還沒打完,月苑娘一個沒成型的胎就落了,人回去躺了兩天,也沒了。月苑爹當時在門房當差,精神恍惚惹惱了來訪的二老爺,一腳踹過去,正好絆倒在石柱上,倒霉催的斷了腳筋,一個腳長一個腳短,也做不得差事,沒兩天就自己吊死了。
家破人亡 林華寶頓時覺得全身冰涼,剛才出得那身細汗變成了冰一般,再握緊手中的杯子也沒有用。
月苑很溫柔,很仔細,一副少年老成矜持守禮的樣子。因為原名叫珍珠,林華寶心中還暗暗堤防,盡量隔開她和珅哥兒,唯恐一個不小心再出一個襲人來。
卻不料,原來人家的目標是自己。
“姑娘,姑娘?”墨香見林華寶冷汗涔涔,唇色發白,心知闖了禍,也顧不得沒讓起來,擔心的起來拿了帕子給林華寶擦汗,心中打著鼓,可別有個什么好歹啊。
好半響林華寶才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墨香扶到了床上,不由抓住了墨香的手,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事不要說出去。不要讓她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姑娘放心。她也未必知道我知道,若不是我爹娘都是管事,我又好打聽,這事這般曲折,也未必能聯在一起的。”
墨香的回話和林華寶的問話一樣拗口,兩人卻都明白對方的意思,林華寶也就漸漸放下心來,墨香就濕了帕子替林華寶擦拭,服侍她躺下。
“不行”
墨香剛松了口氣,林華寶卻又坐了起來,認真的看著墨香,“墨香,你腦子活,你幫我想想,我該怎么樣才能補償月苑?”
還不待墨香回答,林華寶自己就覺得自己問得可笑,人家父母還有的同胞都沒了,怎么補償?補償得了嗎?“算了,沒事了。”
林華寶自己躺著發呆。
原本只覺得月苑太過可疑,今天的事情明擺著是月苑挑起來的,她一個獨當一面的二等丫鬟,又是喬嬤嬤親手教出來的,還是喬嬤嬤的干女兒,又怎么會不懂得如何處理這等事情?
她懂得,所以接了招,制造了鬧大的機會。柳姨娘若是笨一點的,肯定會直接鬧大,林華寶的病激動不得,肯定會再度氣著。這樣林夫人會處罰柳姨娘,若是林華寶有個什么不好,柳姨娘的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真是厲害。
若不是此林華寶非彼林華寶,若不是林華寶根本就沒動氣而是在冷靜看戲,月苑的計策就成功了。
不,她已經成功了,柳姨娘不是落網了么?月苑的家仇,林華寶是誘因,柳姨娘可是直接動刑的儈子手啊。
不對,若是柳姨娘這么笨,讓手下人采取這般直接而明顯的辦法,又怎么會想出來那絲帶的巧妙之法?難道一個人的智商也會忽高忽低?或者柳姨娘身后還有個幫手?
若是幫手,會是誰呢?玥姐兒不像,她若是幫手,柳姨娘今天應該不會有這等白癡舉動。可若不是她…
暫且不管柳姨娘那邊的事情,只說這月苑,又該怎么處置呢?
放在身邊?定時炸彈 攆走?理由不難找,改天有機會設個計策,可又如何保證她不會卷土重來,或者躲在哪個角落里暗中謀劃?
殺掉?林華寶自己先打了個哆嗦。
自己雖然不怎么喜歡她,但和她也沒什么仇怨。若是為了永絕后患計,這個實在有些下不了手。本來接了原尊的榮華富貴安穩生活,還每日里計算著原尊父母兄姐的疼愛,心里就有些發憷了,若是再沾上這不該沾的血…
林華寶只覺得腦子都快打結了,卻還是拿不定主意,輾轉反側,在床上烙了一夜的煎餅,到了天亮才略閉了會眼睛。
因為知道了緣由,林華寶再看見月苑時,就有些不自在起來。月苑好像有所察覺,盡量不在林華寶面前露面,就連昨晚送玥姐兒回去的事情,都是轉告給墨香請墨香代稟的。
墨香就有些擔憂,老是小心翼翼的看著林華寶,唯恐她會忽然發火。
林華寶沒了胃口,粥碗一放,“備轎,我要去見母親。”她沒那個體力自己走路過去,只能坐軟轎了。
服侍林華寶用早餐的任嬤嬤和墨香齊齊嚇了一跳,相互看了一眼,任嬤嬤笑著勸道:“姑娘有什么事還是告訴老奴,讓老奴去夫人那里回稟一聲,夫人自會來看姑娘的。”
墨香也勸,“是啊,姑娘,您身子還沒大好,馮大夫還沒許你出門呢。”
林華寶不理她們,直接站起身來,大步往外走,出了門就喊,“月苑,跟我去夫人那里。”
任嬤嬤、墨香追了上來,苗嬤嬤放下手頭的事情從一邊廂房里跑了出來,月苑上前彎腰扶住林華寶。
“姑娘,姑娘,有事交代給奴婢就好了,姑娘現在出不得門呢。”苗嬤嬤聽了任嬤嬤說的因果,一邊對著不遠處一個粗使婆子使了眼色,一邊上前扶住了林華寶。
林華寶只想發出心頭憋的那一股氣,眉梢一挑,推開了苗嬤嬤和月苑,伸手拔下鬏上簪的銀簪花,直直的扔向那個要出門的婆子,“站住,主子面前,你亂跑什么?給我回來”
那婆子聞言身子一頓,卻沒停頓,裝作沒聽到,仍舊向門口跑去。
林華寶也不走穿廊,直接走下甬道,疾走幾步,大喝道:“你再跑,我就亂棒打死你”
那立刻收回了腳,撿起腳邊的簪花,一溜煙的跑到林華寶面前,跪下奉上簪花。
林華寶也不理她,只冷眼看著苗嬤嬤,“好啊,苗嬤嬤,我院子里的人都不聽我的,都聽嬤嬤的,嬤嬤好威風啊。”
不理苗嬤嬤的回應,直接對月苑說道:“月苑,備轎,陪我去見母親。”說完就忍不住胸口發悶,輕咳了一下,輕呼幾口氣,慢慢加深呼吸,才略略好些。
月苑應了一聲,聲音都顫抖了,走到林華寶面前,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林華寶,頓了頓,卻還是勸道:“姑娘別著急,若有什么事情非要去見夫人,不如讓奴婢去請夫人過來,要是姑娘有個什么閃失,奴婢們就百死莫贖了。
真是會說話,真是善解人意,林華寶看著月苑,忽然一笑,“你不愿意讓我去救柳姨娘么?昨天玥姐兒說了,柳姨娘被打了板子,關了柴房,又餓又疼的,不知道這會子還有沒有氣,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么?”
月苑臉色一白,閃爍著眼睛低下頭去。
林華寶輕笑,“好,你們都不聽我的話,算了,我自己走著去。”說完就往外走,只是那一股子氣卻是消了大半,命更重要,還是不能輕易動氣,想開一點。
苗嬤嬤無法,只得備了轎,卻派了人去通知林夫人和去請馮大夫到林夫人處候命,然后寶華園一大幫子人,浩浩蕩蕩的跟在轎后一齊出了門。
到了林夫人那里,卻是林老爺、珅哥兒、玥姐兒都已經得了信,和林華寶前后腳,都一起到了林夫人的房里。
先是被按在了榻上讓馮大夫給診了脈,說沒有大礙,林老爺才允許林華寶講話。
反正也跪不下去,林華寶也就不來那些虛的了,直接泫然欲滴的握住了林老爺和林夫人的手,“女兒昨晚一夜不得入睡,今天特地來請父親母親諒解,希望能饒過柳姨娘,她,畢竟是姐姐的生母,若是有個好歹,豈不是讓姐姐傷心難過?”
林夫人蹭的一下甩開了林華寶的手,邊上的玥姐兒馬上跪了下去,珅哥兒一會看看林華寶,一會看看林夫人,再看看玥姐兒,最后把疑惑的目光放在了林老爺的身上。
“母親…”林華寶抱住了林夫人,想起前世早亡的母親,難過漸漸變成了真的,“母親,女兒以前一向荒唐,想要親近母親而不得法,以為只要吵鬧就能得到母親的注意,母親注意了,就會喜歡了。卻從沒想過女兒是母親生養的,女兒的一舉一動都牽著母親的心,女兒胡鬧反而讓母親傷心難過。”
“由己推人,玥姐姐是姨娘生的,姨娘有個不好,玥姐姐肯定傷心欲絕。母親一向對玥姐姐疼愛有加,養恩大于生恩,玥姐姐的一舉一動也牽著母親的心,若是玥姐姐因姨娘的事情郁結于心,母親豈不是更傷心難過?”
林華寶再也無心去觀察旁人的表情,伏在林夫人懷里大哭起來,“姨娘這次雖然糊涂了些,可她伺候父親,生了姐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就饒了她,日后母親好好管教也就是了。咱們一家五口以后和和美美的一起過日子,好不好?”
一家五口,可沒包括柳姨娘 玥姐兒伏地痛哭,珅哥兒上來搖林華寶的肩膀讓她別哭,林老爺面有動容,只是不好插手妻子處理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