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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送別

吾本貴女  吾本貴女。

  此大宋的開國周太祖,治國良策之一,就是鼓勵商業,提升商人的地位,不但廢除商人為賤民的制度,允許商人后代也參與科考。還在戶部專門成立了商業司,司下有個皇商業協會,就是由全國皇商組成的,專管全國各行商人。林家當家老爺林慶瑾就是皇商業協會里面江南地界的頭領。

  說到這里,意姐兒就目露詫異的看向聽得入神的林華,“你是林家姑娘,怎么好似不知道自家事的樣子?”

  林華連忙撒嬌嬉笑道:“意姐姐講來娓娓動人,妹妹只能隨著姐姐的故事喜怒哀愁,哪里還想得起自家事?”

  被這么一吹捧,意姐兒眼神得意,卻不忘自謙幾句,就又講得更加起勁。

  可丫鬟們卻說是花廳已經備好,來請幾位姑娘入席。

  意姐兒只得停口,意猶未盡的說道:“等來日到了船上我再細細說與你聽。”

  林華連連點頭,期待非常。對黃小姐和瑩姐兒一笑,便攜了意姐兒和黃小姐的手,在引路丫鬟的指引下出得正房,向前跨院花廳進發。

  林華是主人,意姐兒父親品級最高,又是嫡女,林華就左手牽了她,右手牽了黃小姐,還悄悄握了幾握,黃小姐會意,也不鬧騰,笑盈盈的慢上半步,很是守禮。

  因為幾位夫人小姐都是隨著父親前來,外間就是各位老爺觥籌交錯,連同才十歲的小胖孩也在席間作陪。里間才是夫人并小姐的地盤。

  夫人們那桌,林夫人正坐,左手是杜夫人,右手是黃夫人。小姐們這邊,因林華最小,就空了上座,杜家兩位姑娘和林華、黃小姐對面而坐,四人悄聲談笑,自有貼身丫鬟布菜,看上也是其樂融融。

  林華在想那大宋周太祖的事情,就有些走神。正想著,卻聽外間老爺們哈哈大笑起來,便有林老爺斯文輕語,道:“既然如此,那就這么定下,三日后啟程。我林家的船,可就要搭乘杜大人這趟東風了。”

  那杜總兵朗聲笑道:“哪里哪里,能夠與林老爺、黃大人同行,杜某甚感暢快,頓覺不虛此行啊。來,杜某借林老爺家的美酒,借花獻佛,敬二位一杯。”

  于是觥籌又起。

  林華回過神來,對著意姐兒輕笑,“意姐姐,三日后登船,妹妹可就要向姐姐日日請教了,還請姐姐到時候不要厭煩才是。”

  意姐兒自然連說不會。

  林華就小大人般的以果飲代酒,先敬意姐兒。

  這邊意姐兒杯子剛剛舉起,那邊杜夫人眼尖,看見女兒被林家姑娘如此推崇,也是極為高興,當下就和林夫人等人善意取笑林華等人人小鬼大。

  林華故意做出小女兒嬌憨之態,撒嬌不依,又討得杜夫人和黃夫人一通贊嘆,這邊小姐的桌上幾位小姑娘都各自敬杯,氣氛更好。

  一時玩樂不提,待到席散人去,亥時已過,小胖孩已經睡著,由新上任的貼身男仆抱回房內休息。

  林華拜別父母,回轉房中,剛剛坐定,林華就對任嬤嬤說道:“還請嬤嬤派人去看看武姑娘睡下了沒有,我還想和武姑娘說說話。”

  任嬤嬤因林華今日表現極好,又因著幸虧自己當時沒堅持換下那些簪釵才沒被意姐兒比下去,故而對林華的態度也少了些輕視敷衍。只是現在時辰已晚,便略略勸道:“姑娘想著武姑娘原是極好,可是現在時辰已晚,姑娘又勞累了這大半日,不如等明日再去瞧武姑娘?”

  林華堅持,一邊讓碧靈給自己卸下那絞紋鏈,一邊說道:“嬤嬤今日也在席間,想也聽了三日后咱們就要離開了。武姑娘要去大漠,想來比咱們走的更早,我和她畢竟共過患難,今日一別,日后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正說著,蓮青已經在外稟道:“姑娘,服侍武姑娘的珍珠來問姑娘是否歇下了,說是武姑娘想要來見姑娘。”

  如此正好,林華就讓蓮青專門隨珍珠去請武蘭。

  一時武蘭前來,雙目泛紅,道此前林老爺已經使人來說,已經幫她安排好,隨著北漠馮家的商隊,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了,故而特此來給林華道別。

  林華沒想到竟然這樣的快,一時握住武蘭的手,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她和武蘭萍水相逢,只是那夜武蘭樹下哀求,情勢危急,武魁舍身救妹讓當時孤苦逃命的林華心生羨慕,又兼有過林華也曾撞過武蘭一下卻沒有道歉這等小事,才出聲相迎,后來一路結伴到了坊城。

  這樣仔細算來,正像林華此前所說,武蘭正是林華能和“家人”團聚的福運星,林華現在不用顛簸逃命,還得享安穩生活,正想著如何報答武蘭呢,卻不料二人分別在即。

  這邊林華和武蘭相對無言,那邊任嬤嬤畢竟老道,已經讓碧靈和蓮青一個去翻找林華未曾穿過的素凈新衣,一個去準備林華贈送的路儀,不一會就稟給林華,請問是否還要再加。

  林華點頭,任嬤嬤就讓人將東西轉交給珍珠拿著。林華又想想,取了兩個日間碧靈拿出來的精致荷包,一個放了從妝匣里取出來的兩枚走盤珠,一個放了幾個小巧如意的金銀錠子,讓武蘭貼身放好,若是有個什么事情,也好拿出來應急。

  任嬤嬤在邊上看著,見林華取了那兩枚走盤珠,不由眼睛一瞪,隨即立刻低頭做無事狀。姑娘究竟知不知道那珠子的價值啊?該不會見這兩顆珠子最好看就取了來?給一個破落沒有規矩的粗鄙武女,真是糟蹋了。

  珍珠遠遠看見,眼神閃爍,武蘭見了林華妝匣之內光彩閃耀,眼都直了,直到林華將荷包塞到手里才回過神來,連連推辭。

  林華偷眼看著眾人的反應,心中有數,卻鄭重其事的握住武蘭的手,認真的說道:“你我雖然相處的時間短,但也算是患難之交。你去投奔親友,又和哥哥失散,還有頂要緊的事情要辦,我不能阻了你的大事,這只是我的一點點心意。”

  “再說你明日一早便走,想必是來不及和我哥哥辭行的。他還說要你去了大漠給他帶武功秘籍來,若是你日后方便,就將什么你說的那些子秘籍隨便給他一兩本,這就算我幫哥哥預先給你的秘籍錢,你若是推辭不要,我哥哥日后得不到秘籍,必然怪我呢…

  好說歹說,許久,武蘭才收了下來。卻又一再謝過,二人又說了好些個日后如何如何的悄悄話,武蘭倦意難忍,才告辭回房去了。

  見武蘭走了,任嬤嬤張口欲言,林華卻打了哈欠,讓碧靈蓮青鋪床安歇,任嬤嬤就服侍林華歇下,靜靜退下。

  這個武蘭不知道將來如何,只是既然林老爺將她托付給了商隊,想必此行能成。反正那些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就當和武林中人結個善緣,也對得起她們兄妹二人。

  林華想著,又將念頭轉到今天所見的杜、黃兩家家眷,想到三日后就要和那三位小姑娘一路同行了,到時候該不會都是和今天這般辛苦,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

  卻是睡得極不安穩,驚醒過數次,后來由任嬤嬤和碧靈連番守著,才略睡了一會了,不料剛剛睡得沉了,卻碧靈叫醒,按照林華臨睡前吩咐的,要去給武蘭送行。

  林華匆匆梳洗出門,此時武蘭已經隔門拜別完林夫人,正要悄然離去呢。林華趕上去,二人只說了幾句,就有管事嬤嬤子帶人來催。

  那管事嬤嬤還帶了兩個十二三歲小丫鬟,說是專門買來伺候武蘭的,并當著林華的面,將那兩個小丫鬟的賣身契交給了武蘭。

  武蘭哪里經過這些事情,看著林華手足無措。

  珍珠在一旁勸,說是姑娘知道武姑娘出行匆忙,一應物事全然未備,又是趕得遠路,故此姑娘專門托了喬嬤嬤安排人手一路照顧武蘭,讓武姑娘當心收下。

  林華見此,知道是那喬嬤嬤在向自己示好,而珍珠比是喬嬤嬤得用的,所以才沒舍出去。便將武蘭拉到一邊,特意囑托小心看好自己的財物,收好賣身契,無論如何不能讓兩個丫鬟拿捏住,若是有什么不對,就告訴商隊管事等云云。

  武蘭感動抹淚。

  林華一邊勸慰一邊看向任嬤嬤,任嬤嬤一怔,隨即意會,遞了兩個做工一般的荷包過來。林華一捏荷包里面像是金銀錠子,就親手交給了那兩個丫鬟,再三囑咐她們一路照顧好武蘭,日后若是有機會再見面,林華一定再重重酬謝。

  兩個丫鬟拜謝,很快進入狀況,簇擁在武蘭身后,隨著那管事嬤嬤一路遠去了。

  待她們人影看不見了,林老爺卻走了過來,牽起林華的手,贊道:“爹爹的寶姐兒長大了,懂得照顧朋友了,爹爹很是欣慰”

  林華看林老爺言語真摯,一臉老懷甚慰的樣子,不由心中一暖,真誠的恭聲說道:“女兒不懂事,讓爹爹放心不下,是女兒的錯。爹爹放心,女兒經此磨難,已經幡然悔悟,日后定然洗心革面,做個讓爹爹和母親放心的好女兒。”

  林老爺聽得高興,卻又輕擰了一把林華的小臉蛋,笑道:“你小小年紀,哪里想出這等詞來,幡然悔悟,洗心革面?呵呵,鬼靈精的”

  林華也有些羞赧,這話太成熟了,忘記自己現在還是小姑娘了,只好羞澀一笑,道:“女兒以前不乖,盡惹親人生氣,家庭不睦。日后女兒定都改過來,做個好女兒,讓爹爹和母親也不那么傷心難過。”

  林老爺眼神一黯,沉默起來。

  林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好等著他開口。

  許久之后,林老爺見林華不急不躁,眼神安靜,不由長長一嘆,道:“寶姐兒,你果然是長大了,竟然能夠沉得住起氣,一直不來問我玨哥兒和瓊姐兒的喪事,就像他們沒走一樣。”

  啊?林華一怔,連忙低下頭去,用雙手輕輕的捂住了臉。

  的確,家里沒了長子長女,卻沒有安排弟妹服喪,還宴請賓客,這是有點奇怪。但林華也只是心中奇怪而已,卻沒有想起來要去問,是因為總覺得自己是個無端端插入的外人,哪里來的立場去問?再說這也和自己沒什么關系不是么?

  可,現在人家爸爸來問,你哥哥姐姐橫死,你怎么不傷心,怎么不問問有沒有為他們報仇,這該讓林華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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