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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八十八)糾結

  “您打算在哪家餐館請客?”施特拉塞爾問道。

  “在菜做得好的那家,飽飽地吃一頓,各種各樣的…您會喜歡的,呵呵。”

  施特拉塞爾笑了笑:“那太好了。”

  “我們的生活很艱難,”俄國人說道,“但終歸還能夠存在。”

  “拉倒吧,”施特拉塞爾心里說,“你們要是知道中國人擁有了什么,就不會這么說了…”

  “如果愿意,您可以去法式餐館,大概您經常去那里,布勞恩博士和米勒將軍就常去那里…”

  “對,我在那里喝過幾次咖啡。”

  “其實只要是不吃中國飯菜,我是很高興的。”

  “是嗎?失敗使俄國人喪失了平庸的愛國主義,那我們去猶太人那兒吧,他們會給干干凈凈的母雞。您對這有何感想?”

  “我認為西斑牙菜更好些,我很喜歡烤乳豬。”俄國人笑了一下。

  他們拐入一條僻靜的小巷,來到了一家西班牙餐館。

  “中國人的攻勢很猛,英勇的蘇聯人民雖然努力作戰,但情況已經變得很不利。”俄國人坐下后說,“我們很想知道,德隊什么時候出發幫助我們。”

  “德隊正在做著準備。”施特拉塞爾說道,“你知道,英國戰役結束后,德隊需要休整,現在隆美爾將軍的非洲軍團壓力也很大,我們已經派出了10萬人去俄國,現在抽調更多的兵力有困難,當然,我們可以借助盟國的幫助…”

  聽到這里,俄國人難看地咧了咧嘴。

  “您怎么了?不舒服嗎?”施特拉塞爾問道。

  “天氣變化時有感覺,骨頭疼。”俄國人回答道,“這是以前負的傷,中國人留下的。”

  “也許是鹽的反應?為什么您把骨頭疼與負傷聯系在—起?”

  “因為我—動不動躺了8個月。可我從前打網球,每星期打三次。生活悲劇把這樣強烈的打擊反映到了骨路上。總之,我就是這樣的感覺。肌肉恢復起來并不這樣困難,可要使骨胳康復,重新煅煉全部關節,就不是5個月的事,起碼要一年時間。”

  “您太不小心了。為什么要親自去前線視察呢?”

  “斯大林同志的命令,我必須執行。”

  兩個人都笑了,俄國人說:“您不僅俄語說得好,而且像我們一樣思維。不會去干與我們作對的事吧?”

  “與你們作對?天哪,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我們是盟友啊。”

  “聽說中國人試圖通過瑞士政府和德國政府談判?”

  “政治就如同做生意,威信非同小可。在你們與中國人接觸時,我也在考慮你們的威信。歷史是不會饒恕可鄙的同盟的。”

  “首相先生,您認為,如果我們讓整個歐洲歸屬中國人,歷史會饒恕我們嗎?”

  施特拉塞爾微微一笑:“不要提理論問題,還不到時候。”

  菜陸續的端了上來,兩個人開始邊吃邊聊。

  “中國人的力量正在衰竭,他們維持不了多久這樣的攻勢。”俄國人說,“如果有德國的更多幫助,中國人將會很快被打敗。這對德國也是非常有好處的。”

  “是這樣。”施特拉塞爾點了點頭,咽下了口里的肉,“陛下同意派遣20個師到俄國去,還有更多的‘豹’式坦克和‘鼠’式坦克。”

  “20個師,好象還有些少。”俄國人說道,“你知道,中國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光在西伯利亞的移民就有5000萬人,這些人都可以用于作戰。”

  “中國人本來就多,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這是我們沒有法比的。”施特拉塞爾說道,“我們已經把最后的機動兵力都給你們了。”

  “為什么不考慮用‘終極武器’打擊中國?”俄國人問道,“中國人都是垃圾,象蝗蟲一樣危害著整個世界,對蝗蟲不需要憐憫。因為我們不消滅他們,他們就會吃掉我們。”

  聽了俄國人的話,施特拉塞爾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他緊緊地盯著俄國人,似乎是想要看穿俄國人一樣。

  “別擔心,我們會保守秘密的。”俄國人隨隨便便地說道,“我們知道,你們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這對我們來說,真是難得的好消息。”

  “現在只是爆炸試驗取得了成功,離具體的武器實戰化,還有距離。”施特拉塞爾平靜地回答道,“投射工具就很麻煩。”

  “是啊!你們給我們的火箭飛的都太近,打不到中國本土。”俄國人點了點頭,“不過,不是可以用戰略轟炸機嘛。”

  “飛機容易在飛行過程當中被攔截擊落,而且投彈后,飛行員怎么能夠脫離危險,還不能保證。”施特拉塞爾說道。

  “你們缺少象我們這樣的人,哈哈。”俄國人笑道,“你知道,蘇聯可從來不缺乏這樣的英雄。”

  “我知道。”施特拉塞爾說道,“也許到時候,我們會考慮使用蘇聯的優秀飛行員來完成這樣的作戰任務。”

  “那太好了。”俄國人顯得很高興,他舉起了酒杯,“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的,不是嗎?”

  施特拉塞爾點了點頭。

  “為勝利干杯!”俄國人提議道。

  “為勝利干杯。”施特拉塞爾和他輕輕碰杯,用不大的聲音說道。

  在吃完飯從餐館回到自己的官邸之后,一位機要秘書送來了戰報。

  “莫斯科被包圍了,首相閣下。”秘書說道,“蘇聯政府已經遷往列寧格勒,斯大林又發表了講話,號召人民起來戰斗。”

  “噢。”施特拉塞爾象是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只是略略點了點頭。

  “這一份,是關于日本的。”秘書說道,“美隊今天收復了洛杉磯,日本陸軍已經從美國本土撤出,正在返回本土。”

  “噢。”施特拉塞爾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臉上仍然不動聲色。

  秘書簡單匯報了一下其它情況,將文件在他的桌上擺好之后,便離開了。

  施特拉塞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并沒有馬上去看那些文件,而是打開了一個抽屜,取出了里面的一封信。

  看著印在信封上的那條張有翅膀的張牙舞爪的中國怪龍郵戳,施特拉塞爾長嘆了一聲,將臉埋在了雙手之中。

  “還是不要一同毀滅吧…”他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個世界足夠大,容得下我們這些國家…”

  莫斯科戰場,中隊控制區。

  許楊林高高地站在指揮帳篷前一塊突出的巖石上,雙手舉起望遠鏡,朝北方山下的急造公路上搜索。許楊林三十歲上下,身高只有一米七,肢體的每一部分都是纖細的,但它們之間相互搭配得那么緊湊、和諧,人們不僅不會認為他體型瘦小,反而會覺得他長得俊秀精干。他的臉至今仍是娃娃型的,圓圓胖胖,周遭有一圈柔和的輪廓線,五官不大卻彼此分明,嚴格合乎最佳比例,仿佛個個都經過了能工巧匠的精琢細磨。許楊林臉上的表情經常是明朗熱情的,略帶一點幽默與俏皮,腮窩里兩個女人似的酒靨像兩口蓄滿快活的湖,隨時準備在適當的時刻向四外漫開去。他的眼睛里充滿了靈氣,似乎只要眼珠一轉,就會有—個新鮮的主意閃現出來。而且,一旦他對你開口說話,還會很快讓你生出一種印象:說話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啊!閱歷不豐富的人聽許楊林講話,不小心就會認為他無疑具有雄辯的天賦;見多識廣的人聽許楊林說話,也會馬上想到,此人所以要對你眉飛色舞,口若懸河,并非真想讓你相信這些話,而只是想贏得你的好感,讓你明白作為一名陸軍軍官他是優秀的、見聞廣博的,如此不知不覺地你就能忘掉他身材纖細這個事實。許楊林還是好動的,即便他安靜地站在那里,體態和神情也給人一種馬上就要起跑或跳躍的感覺。和許楊林相處是愉快的,哪怕是最苛刻的人,聽他講著,快活地笑著,手疾要看書地處理著團參謀長的公務,也會于不知不覺中得出一個結論:這個人雖然有一些弱點,但仍不失為一個熱情、聰慧、機靈、渾身上下充滿生命活力、絕對能把本職工作干得呱呱叫的人。

  現在,他在山下發現了什么,放下望遠鏡,回過頭對身后的傳令兵劉小強說:“小強,去找團長,就說軍長來了。”

  劉小強動了動,又站住了,嘴噘起來,臉上現出為難的表情。從體型上看,這個年方二十歲的警衛員恰好同許楊林構成強烈的反差。如果可以把許楊林看成一個纖巧的、經過藝術家精雕細刻的作品,劉小強就是一個出自某位崇尚原始藝術的雕刻家之手的、粗放而笨重的、缺少了耐心刻鐫的作品。對小強的身板、胳膊腿以至于臉盤和五官都出奇地大,大與大之間并不諧調,互相沖突,整體上給人一種厚重、結實而有力的印象。劉小強原來并不在師部給師長當警衛員,他是戰前才從連隊調來的,原因是他槍打得準,身大力不虧,到戰場上能背得動負了傷的長官。看他并沒馬上執行自己的命令,許楊林有些不滿地說道:“小強,你怎么了?快去快去!”

  “團長…誰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他不讓我跟著!”憋了半天,劉小強才將一句話嘟噥出來,同時還朝指揮帳篷背后那廣大一片樹林為難地看了一眼。

  許楊林也下意識地朝那浩瀚的林間望了一望。紅黃的陽光和乳白的晨霧還在林子里擁擠著,繚繞著,翻騰不息,攪匯成混沌迷茫的一片。一聲聲清脆的鳥鳴響在陽光和霧氣深處。平日最有主意的他今天卻沒了主意,只得對劉小強發起火來:“叫你去找,你就去找!…快去,找不回團長我撤了你!”

  劉小強賭氣瞪了他一眼,心想我是個兵,你撤我什么?撤了我還是個兵!我壓根兒就不想到團部來侍候你們!但還是轉身向指揮帳篷后的林子里跑去了。

  許楊林回過頭,繼續用望遠鏡朝山下望。時間每過去一分鐘,他臉上的緊張神情就加重一分。

  兩輛蒙著迷彩偽裝網的越野吉普車在山下急造公路上疾駛了十幾分鐘,轉了三道彎,又被一大團從谷底緩緩上升的濃霧吞沒了。等它們再次出現在望遠鏡里,距離山嶺反斜面半腰中的第6步兵師前沿指揮所只有百米之遙了。

  許楊林回頭朝指揮帳篷后的林子里再瞅一眼,眉際閃過一絲絕望的表情,隨即便消逝了。事到如今,他倒不慌了,腦瓜里還迅速閃過一個“現在就看我如何表演了”的愉快念頭,一邊從巖石上跳下來,整整軍帽和腰帶,趕到營地中央的空場地上,迎候越來越近的吉昔車。

  營地南側是一面陡直的絕壁,下面是一塊籃球場大小的斜坡。斜坡的兩側扎著第6師前沿指揮所的四五頂帳篷。兩輛吉背車一前一后駛進帳篷中間,停了下來。

  從第一輛車里走下了軍長胡璉。從第二輛車里走下了師長趙震。然后分別從兩輛車里走下了軍司令部作戰處的何副處長、師里的一位作戰參謀、軍長和師長的四個身材高大、荷槍實彈的警衛兵。

  軍長胡璉的車還沒駛進營地,他就是這兒的中心人物了;等他下了車,營地里的一切——人、聲音、腳步、目光——便一概以他的存在為存在,氣氛也以他的神情目光的變化為變化了。胡璉身材本來是高大的,現在卻顯得有些枯縮了,一套三號軍服穿上去還顯得空空藹藹。他戴一頂軟軟的軍帽,他的眼皮松弛多褶,低低地垂下來,但當他注視你的時候,你才會意識到,那目光依然是犀利的和莫測高深的。胡璉手中拄著一根細長的藤條拐棍,下車后他先將野戰指揮所的營地打量了一番,這時,肅立在空地邊緣的人們驚訝地注意到,軍長眉間隱隱深藏著慍意。不止一個人馬上想道:那場業已迫上眉睫的戰爭在軍長心里形成的壓力之巨大,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站在胡璉身旁的師長趙震是個身高體壯的胖子,五十多歲,禿頂,兩腮吹氣一樣向外鼓脹,噴火似的紅潤,神情威嚴,目光銳利,只是過分腆起的肚子給了他一些臃腫和老態。師長下車前好像就對什么事不滿,下車后剛剛隨軍長用內行的、居高臨下的目光將這塊營地掃視一遍,蘊藏在眉要看書就愈發顯著了。

  同軍長師長不同,軍作戰處副處長何朝宗是一個堪做美男子標本的人:他身高一米八,胖瘦適中,挺拔勻稱,長著一張俊美的、保養得很好的臉;哪怕是在一向潮濕多雨的戰場上,身上的一套軍裝也是嶄新的,一塵不染的,腳下那雙棕黃色牛皮鞋的鞋面锃光瓦亮,鞋底似乎還是下車后剛剛沾了一點濕土,那雙于小腹前摟著一只公文包的手上,居然還戴著潔白的手套。此時他筆挺地站在軍長和師長身后,神態寧靜、安詳、超脫。

  這一行人下車后剛剛站穩,許楊林就定了定神,向胡璉快步跑去,雙腳“啪”地一個立定,舉手敬禮,響亮地喊道:“報告軍長,第六機械化步兵師第三團參謀長許楊林向你報告:我團目前正在進行戰前準備。請軍長指示!”

  “唔。”胡璉鼻孔里哼了一聲,抬起眼皮瞅了他。

  他顯然認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師長是認識許楊林的,可他關心的卻是另一個人。師長第二次朝營地內打量了一個遍,粗重的眉毛詫異地揚起來,大聲問:“你們團長呢?”

  如果許楊林在這種情勢下會心生慌亂,他就不是許楊林了。

  他將原來就立定的雙腳又“啪”地一碰,半面朝左轉向師長,眼睛一眨也沒眨,仍用底氣很足的嗓音高聲回答道:“報告師長:江團長去處理一點公務,馬上就回來!”

  師長嚴厲地盯他一眼。顯然,他對許楊林的回答既不滿意,也不相信。

  “他去處理什么公務?…明天就要打仗了,誰批準他隨便離開指揮位置的?!”師長大著嗓門說道,心中原有的不滿化成清晰的憤怒,在聲音里表現出來。

  3團參謀長一分鐘也沒有遲疑,他面不改色,當即回答了師長的詰問:“報告長官,團長并不知道長官要來視察。他只是暫時離開一下,處理完那件公務,馬上就會回來!”——靈機一動,他就轉移了話題——“請長官們進帳篷休息!”那一點詫異和怒意一起原封不動地留在師長臉上了。他是準備向許楊林手指的指揮帳篷走去的,并且已經朝前邁了一步,但也就在這時,他意識到軍長并沒有聽從3團參謀長安排的意思——軍長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他與許楊林的談話,胡璉雙手將藤條拐棍拄在小腹前,做出一副就這樣等下去的架式,一邊瞇細眼睛,冷漠地眺望著北方藍天下高聳人云的大山諸峰。一種找不到位置的尷尬猛地涌上師長心頭,他重新站住了,臉色也更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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