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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八十一)領袖的兒子瓦西里

正文(六百八十一)領袖的兒子瓦西里  “誰來了?”謝爾巴科夫沒聽懂。

  “中國轟炸機!是大規模的空襲!我已命令國土防空部隊進入一級戰備!”

  “為什么不發空襲警報?”謝爾巴科夫好象此刻已躍入云端,鳥瞰著整個莫斯科,預感到親愛的城市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了,一股惡浪一樣的張惶失措情緒向他襲來,心上就象壓上一塊石頭。

  “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我正為這事給你打電話。按規定,應當由地方防空主任普羅寧同志發空襲警報。而他在某個工廠里,我馬上就給他打電話!”

  “可以不經過他發出警報!”

  “是!”

  謝爾巴科夫放下聽筒,立即給斯大林打電話,報告防空部隊已進入戰斗狀態,但是,斯大林語調平緩地打斷了他的話:“可我們已經知道了,謝爾巴科夫同志。是普羅寧同志打電話告訴我們的。那么,你就去指揮部吧,看看他們是怎樣反擊中國人的。我們這里談完話也去…我們克里姆林宮的防空掩蔽部并不安全,加固工作并沒有完成,不是嗎?…”

  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感到,斯大林最后這句話含有責備之意,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斯大林就掛了電話。

  謝爾巴科夫來到指揮部的時候,實行燈火管制的城市上空,剛剛響起空襲警報。

  就在今年,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已經不知有多少次乘電梯下降到深達50米的地下室,而上面就是防空第1軍司令部新建的高層辦公樓。當極其復雜的指揮器材安裝完畢的時候。他曾同當時的莫斯科軍區司令員布瓊尼元帥來過,后來又同接替布瓊尼的阿爾捷米耶夫大將來過。再后又不止一次陪同斯大林、政治局委員們、軍隊的高級首長鐵木辛哥、沙波什尼科夫、朱可夫等人來過這里…

  人們對這座辦公大樓和地下指揮部都很贊賞。不過,在這些高級“檢查官”中,也許有誰光顧了主大廳。即防空第1軍軍長指揮室。當他們看到松軟的沙發,地上的巨大地毯,和貼在墻上的消音絲絨時,不禁愕然。有的不住地挑動眉梢,有的就不以為然地笑笑,他們未免都有所腹誹:地下室還要這樣豪華嗎?桌子上還擺著帶虹吸管的汽水…但誰也沒當面明言。也許是因為室內的指揮設備馬上轉移了他們的視線,這里有控制臺,座標網。地圖,熒光屏,各種儀器和附屬設備。大廳中央居高臨下的一張桌子,簡直令人肅然起敬。當有的人聽說,坐在這里,可以在霎那間與防空區內各部隊和分隊司令部取得聯系,可以和各軍兵種、首長、政府各機關取得聯系,甚至可以接通市內的任何電話時。就更驚訝了…從這個地下室里,好象可以觀察和傾聽莫斯科上空和周圍350公里以內的任何動靜,當然,這就要依靠各個對空情報哨。

  在這里值班的人。誰也沒感到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不過。這里確實是別有洞天。它有自己的氣氛、設施和工作與休息所需要的一切:寢室,食堂。淋浴間,氧氣設備,會議廳…還有單獨的應急電站,以備市內電站遭到破壞時使用。

  謝爾巴科夫乘電梯到達最底層,走進指揮室不大的過廳,一位上尉值班員迎過來,他戴著紅袖章,腰上掛著防毒面具。他上前報告說,指揮室已開始指揮反空襲作戰,但謝爾巴科夫揮揮斷了他的話,踏著走廊中的地毯徑直走去,走廊的左側有一溜數不勝數的門,每個房間負責一種指揮業務,擔負分工明確的任務。

  他走進寬大的作戰室,在一個高臺的桌子邊看到了茹拉夫廖夫,在他周圍有幾位參謀軍官。茹拉夫廖夫憑直覺抓住了謝爾巴科夫進來的瞬間,他眼睛離開空情標圖板,在轉椅上舒展了一下身子,想站起來,但謝爾巴科夫趕緊說。

  “全當我不在場,工作吧。”

  指揮室確實已開始工作。這就是作戰。謝爾巴科夫在大廳內的空地方踱步,看著他們。

  周圍一切好象不完全是現實,如同剛讀過一部科學幻想小說后沉浸在夢境中一般。茹拉夫廖夫將軍在空情標圖板前象在騰云駕霧,呼風喚雨一樣,從茹拉夫廖夫那邊看去,謝爾巴科夫覺得這幅圖宛如翻轉過來的天空,上面有中國轟炸機和蘇軍殲擊機標記,從自己這邊看,透過天空可以看見大地。上面敷有一層透明的大玻璃板,板上有能移動的座標格。旁邊一個儀器是用來計算被發現目標的座標的。

  已發現目標,而且數目很多!在地圖上和熒光屏上可以看到,對空情報哨、殲擊機和探照燈進入了戰斗,華軍轟炸機和蘇軍夜航殲擊機越來越多。

  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有時又覺得,他是在觀賞一出奇妙的戲劇,而主角又都是他的朋友。在這個大廳里,在隔壁,以及上面一層對空情報總哨和探照燈指揮室里,確實在演著活劇。格拉澤爾上校和一個軍官小組就是對空情報總哨的關鍵部位。各哨報來的每個目標,它的高度和航向,都要立刻標示在圖上,而且在記錄簿上登記。再從許多目標中選出最危險的,通過內部通信線路轉報坐在茹拉夫廖夫將軍旁的作戰處長庫利雅諾夫上校,他馬上標示在情況圖上。

  格拉澤爾上校的記憶就象攝像機上移動著的膠片,凡落入聽覺鏡頭的情況,都牢牢記錄下來。當需要截取記錄下來的主要材料時,只須一霎時作前后扭動,就會準確無誤地選定目標…真是超人的記憶!

  選出的目標用小鋁質飛機模型標示在地圖上。這些小飛機就象粘到了圖上,它們表示機群。開始沿著公路和鐵路逼近莫斯科。在軍長的情況圖上,這些飛機的數目在不斷增加…

  庫利雅諾夫上校不慌不忙而又干練地標示出每個中國機群的戰斗航向,準確地猜出它們的任務。而茹拉夫廖夫將軍象平日一樣,端坐在轉椅上。鎮定自若地判斷情況,不時按動控制臺上的按鈕,各勤務主任的控制臺紅燈閃亮。這就是說,線路內的全部通話暫時中止,此時,就可以聽到大家所熟悉的將軍下達命令的聲音…

  殲擊機和高射炮這兩支強大的防空力量,按照防空第1軍軍長茹拉夫廖夫將軍的命令,立刻在遠近空中展開活動。

  總指揮室大廳的右側是航空兵第6軍軍長克里莫夫上校的指揮室。左側一個房間,是拉夫里諾維奇上校的高射炮兵指揮室。茹拉夫廖夫的命令也傳達到這里。在第二層,與對空情報總哨毗鄰的是以探照燈勤務主任薩爾布諾夫上校為首的作戰小組,他們在這里指揮大量的探照燈。

  謝爾巴科夫注意到。隨著中國飛機數量不斷增多和越來越逼近莫斯科,指揮部的工作節奏隨之加快,人們也就更加緊張。從偶爾的高聲吼叫或竊竊低語中,從劇烈的舉動和不耐煩的目光中,不免令人感到。這里的人們過于緊張。但是,他們的工作卻無可挑剔。

  從熒光屏和地圖上可以看出,有些轟炸機已經飛抵目標并開始返航了,可想而知。蘇軍的夜航殲擊機沒能迫使它們提前扔下了炸彈。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中隊的機群在蘇軍高射炮火力的打擊下。隊形出現了混亂。

  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無論多么想傾聽這大廳里的種種聲響——報告聲,口令聲。下達指示聲,地圖紙的沙沙聲以及通信儀器和設備的撳動開關聲,但有一個念頭卻越來越使他不安:“斯大林和政治局的其他委員們為什么沒來?…明明說好的,在克里姆林宮防空掩蔽部尚未全部修好之前,防空指揮部就是空襲期間政治局隱蔽和辦公的地點。他們在哪里呢?…”

  起初,有些情況還能使他稍許寬心,從空中情況圖上看,中隊飛機僅僅是飛近了莫斯科空域…但后來又看到,大批敵機闖過了高射炮火的阻攔,飛到莫斯科城邊上空盤旋。向這些飛機開火的已經是莫斯科市中心的高射炮陣地了。

  最初傳來擊落敵機的消息,還能暫時使他放下自己的心事。后來,這種消息頻頻傳來。地圖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中間劃著黑十字的紅圈…

  “可是,斯大林到底在什么地方?”謝爾巴科夫忍耐不住,走到走廊上來…

  在莫斯科近郊和市區上空的這場大規模夜間空戰已經持續了1個小時。參加對蘇聯首都密集空襲的有近800架中國最新式的轟炸機。可以想象有多少噸鋼鐵從天而降!人類智慧所創造的發動機具有多么強大的力量!螺旋槳卷起的旋風又是何等猛烈!每一架中國飛機都攜帶著二噸至四噸炸彈,里面裝著大威力和極其可怕的燃燒劑。只消一次投擲,這些炸彈的破壞性力量就足以把生息著幾百萬生靈的大城市化為廢墟,變成一望無際的墓場。

  人們已經知道,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以來,亞洲大陸沒有一個國家的首都遭受中國空軍的襲擊有能力奮起自衛。連昔日亞洲最強大的國家日本也是一樣。中國人因而堅信不移,在中國空軍的狂轟濫炸之下,莫斯科也難以幸免。況且根據楊朔銘的命令,莫斯科已被判定徹底毀滅,因為它不但是蘇聯的首都,也是全世界布爾什維克的首都。

  可以說,這是兩個世界、兩種社會制度的斗爭,發展到天空當中的決戰。

  在莫斯科的遠接近地上,蘇聯殲擊機首先起飛去截擊來自空中的敵人。但可惜的是,在這里參加空戰的所有飛行員中,只有五六個人受過夜航訓練!

  瓦西里朱加什維利剛跨進殲擊機座艙,立即感到有一股窒悶和汽油的氣息,其間還混雜著枯萎的白樺枝葉的苦澀香味。偽裝用的白樺樹枝斜搭在飛機機身和機翼上,輕輕地搖曳著的失去水分的綠葉。怔怔地窺探著朱加什維利上校的臉。左右兩邊友鄰殲擊機團的飛機也隱蔽在這綠葉叢中。乍看起來,就象從機場附近的松林中,有一片小叢林不甘寂寞,逃了出來。聚集一起,三五成群地在跳舞。

  在偽裝的殲擊機中間,有個機場維護隊的人,拖著沉重的靴子,吧噠吧噠地走著,扯著嘶啞而充滿煙味的喉嚨吆喝,讓駐在這個機場的兩個團的值班中隊飛行員馬上把通話器插頭接在頭盔上。瓦西里趕緊拿過掛在座艙內的一束多股導線,導線末端有個三向插頭。他把插頭接在頭盔的插座上,頓時就象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奧妙的世界,這里有男人的低音和女人的尖聲,有下達口令聲。還有電鈕開關的扳動聲。有的聲音隱含著怒意,有的聲音顯得心平氣和,有的則驚慌失措。這里可以聽出駐在莫斯科的航空兵軍和兩個殲擊機團指揮所在進行戰前準備:似乎覺得,上面馬上就要下達命令,令各值班中隊起飛去截擊敵人。此刻。接上通話器后,各團團長就不必再浪費時間去復述軍長向各機組下達的指令了。一等到信號彈升起,就開始行動,待到殲擊機起飛后。就會通過無線電向他們明確任務,誰到哪個地區去截擊中國轟炸機。不過。朱加什維利上校的飛機和昨天轉場到這里的、其他“雛鷹”一樣,沒有安裝無線電設備。因此。他們事先就領受了戰斗任務。比如,瓦西里應駕機去奇諾戈爾斯克探照燈照射區。

  耳機內人聲嘈雜,噪音不止,仿佛海邊輕輕的潮水聲一樣,使瓦西里飄飄然,神游天外。他的思想象遼闊牧場上的牛群,任意馳騁,令他眼花緣亂,目不暇接。不知為什么,昨天他隨大隊由伏爾加河西岸某地轉場到此地來這件事,總讓他不能忘懷。在當地的某兵工廠,他和別的“沒有坐騎”的飛行員去接收新飛機,這種飛機空軍稱為“毛驢子”,而陸軍則叫“雛鷹”。是啊,這就是那種“伊16”殲擊機,這就是他在西伯利亞西部上空跳傘的那種飛機。當時,他在最初的幾次空戰中擊落了兩架“金絲燕”和一架“云雀”飛機,后來自己的飛機也被擊毀。跳傘落地后陷入包圍,可又萬幸地隨同巴米揚諾夫少將的軍隊集群突出重圍。

  一想起巴米揚諾夫將軍,他的思緒如同風中的火花一樣,驀地就會想起卡特琳娜巴米揚諾娃來,雖然他從不知道她就是費爾南多克圖瓦諾維奇的女兒。他常常充滿柔情想起她,默念著獻給她的溫存話語。他曾寫過幾封求愛的信,寄往斯大林格勒,訴說對她的一片癡情,談一些他在前線的生活…但是,糟糕的是,瓦西里沒有卡特琳娜的照片,他只能憑想象,使她的倩影在他的記憶中閃現。不過,有時象透過浮著一層霧氣的玻璃一樣,若隱若現,看不清晰。他盡力會問想她那可愛的面龐,她的笑容,她那細瞇著的眼睛。他還記得那眼睛忽藍忽灰,呈現出一種不可言喻的神秘感。總而言之,這個若隱若現,若即若離的美麗姑娘,仍留在他的記憶和心扉之中,他熱戀著她,但她卻難以親近,總顯得那么遙遠,又是那樣出奇的迷人。

  瓦西里朱加什維利的思緒被耳機內突然出現的寂靜所打斷。他不知道,遠在莫斯科防空區指揮部的茹拉夫廖夫將軍正撳動按鈕,發出通報,各勤務主任的控制臺上,紅色信號燈頓時閃亮,通信線路上的通話一律停止。于是,聽到了茹拉夫廖夫堅定而又故作平靜的聲音:“各部隊進入一級戰備!”

  瓦西里打了個寒噤。他想象著,莫斯科市內和四周的廣大空間,防空部隊已進入戰斗狀態:飛機發動機罩摘下,偽裝樹枝拿掉(一想到這里,他立刻就象公雞一樣向機械師喊了一聲:“去掉偽裝!”),高射炮炮管高高揚起,探照燈卸去外套,轉向敵機轟隆聲越來越大的方向,阻攔氣球放入高空…

  接著,耳機里又傳來方才那個人下達的命令:“克里莫夫同志,由基諾夫派出兩個雙機編隊到七號空域。”

  瓦西里猜想,這是向某航空兵指揮員下達命令。又聽到新的指令:“薩爾布諾夫同志,迎接殲擊機在第七照射區作戰。”這回是向探照燈勤務主任下達命令。

  有一分鐘,耳機里再次響起了有高有低的嘈雜人聲,但馬上又出現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靜默,好象人間的生命嘎然停上了聲息,不,迅即恢復了生機,響起了茹拉夫廖夫將軍級鏗鏘有力地下達緊急命令的聲音:“克里莫夫同志,命令斯捷潘諾夫斯基從科賓卡起飛兩個大隊,到奇諾戈爾斯克至哥利基諾一線探照燈照射區迎擊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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