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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五)肉墻

正文分卷閱讀(二百五十五)肉墻正文分卷閱讀(二百五十五)肉墻(二百五十五)肉墻同日,爾靈山,日軍陣地。本書實時更  時值下午,當震耳玉聾的炮火轟鳴如同大潮般退去,日本陸軍第13聯隊長步兵大佐磯谷廉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此時,掩蔽部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他費了好大勁才挪開兩根橫梁鉆出洞來,站立在硝煙滾滾涼風習習的山地上。

  爾靈山即203高地,日語取其諧音,稱之為爾靈山。爾靈山的原名其實叫猴石山,位于旅順市區西向,因海拔203米,被稱為203高地。203高地為西線制高點,距旅順市區和港口要塞較近,與附近的望臺山、東ji冠山遙相呼應。由于203高地可以控制旅順市區和軍港要塞,牽一發而動全身,因而在日俄戰爭時,就是交戰雙方爭奪的重要陣地。

  對日本人來說,爾靈山有著特殊的意義。

  1904年8月19日至24日,日軍對旅順口俄軍要塞的第一次地面強攻失敗。1904年9月19日中午,日軍發起第二次總攻。陸軍第三軍軍長乃木希典下令以機槍督戰,命令士兵只準前進,不得后退,否則一律就地擊斃。左右翼戰場,經四天惡戰,日軍攻下水師營南堡壘幾個小炮臺,而主攻目標203高地卻久攻不下。乃木希典心急如火,以致病倒在床。無奈于9月22日下令停止攻戰。這次總攻,日軍死傷7500人,俄軍傷亡4450人。之后,從10月30日至11月2日,日軍發動第三次總攻,主攻東線制高點望臺山和東ji冠山,也未成功。1904年11月26日,乃木希典下達第四次總攻擊令。令所屬的3個師分頭攻打松樹山堡壘和東ji冠山炮臺,久攻不下后,乃木把剛從國內增援來的第七師全編到第三軍里,投入4個師近10萬人的兵力,想盡快攻下東線制高點,仍不能取勝。后改變戰術,從四個師抽調3000名精壯士兵,組成6個敢死隊,向松樹山西麓強攻。出發前,乃木希典親自向敢死隊員提出嚴厲要求:不期生還,決死戰斗;臨陣脫逃,斬殺不赦。傍晚,在炮兵掩護下,敢死隊出動。晚上,日軍敢死隊借著月光,跨越戰壕沖入俄松樹山第四堡壘。俄軍利用探照燈掃描,以機槍射擊敢死隊,雙方ji戰,白刃格斗。爭奪至次日凌晨2時,敢死隊死傷過半,突擊仍不能成功,余部撤回。

  在遼陽總部的日軍總參謀長兒玉源太郎見戰局僵持不下,親自來旅順助戰并直接參與指揮。乃木希典命督戰隊架機槍驅趕士兵爭奪俄軍堡壘,后退者一律擊斃。當年為爭奪這塊長不足250米、寬僅30多米的山頭,日軍出動兵力6.4萬人,使用大小火炮60余門,發射炮彈11000發,其中280毫米榴彈炮炮彈2254發,重達近500噸,死傷1.7萬人,最后于1904年12月5日才攻占了203高地節ji戰結束后,日軍在前沿陣地堆起的尸體居然高于俄軍陣地,日軍士兵是踏著同伴的零碎軀體殺進俄軍戰壕的,雙方陣亡將士的尸體堆積起來,居然與203主峰等高一位參戰者事后說:“這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斗爭,而是人與鋼鐵、燃燒著的石油、炸藥和尸臭的斗爭”

  當時日軍最大的280毫米重炮射程為7.8公里,而203高地距俄軍戰艦停靠的軍港只有5公里,日軍付出巨大代價攻下203高地后,立刻在山頂設立了一座重炮觀測所,依據精確測算,引導280毫米重炮向港內的俄軍戰艦射擊,俄艦多數被擊沉,雙方的對峙局面瞬間失衡,俄軍自此一敗涂地。1905年1月1日,俄軍將領無心再戰,主動向日軍請降,旅順遂落入日軍之手。

  為了吹噓日軍攻克203高地的“赫赫戰功”,日俄戰爭結束后,乃木希典以203高地的諧音將此山改名為“爾靈山”,并且修建了一座高形似日式步槍子彈的紀念碑,碑體是由戰后在這里搜集的炮彈皮、廢舊武器冶煉鑄成。在此戰中失去了兩個兒子的乃木希典還親筆手書碑銘并賦詩一首:“爾靈山險豈難攀,男兒創業期可艱,鐵血履山山形改,萬眾敬仰爾靈山。”

  爾靈山在當年見證了日本陸軍最為輝煌和榮耀的時刻,但是在今天,這些輝煌和榮耀,卻即將不復存在。

  一輪紅日從濃重的煙霧中露出臉來,可能是在黑暗的洞里呆得太久了,張大的瞳孔如同蝙蝠一樣不能立刻適應陽光的照耀,磯谷廉介只好瞇起眼睛。但是等瞳孔重新適應白日的強光之后,他突然吃驚地發現,大地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幅何等生動壯麗的戰爭畫卷。

  眼前是一望無垠的海面,在遙遠的東方地平線上閃動著粼粼波光,顯得說不出的靜謐和美麗。但遠處的山地,已經在一夜之間,被來自于日本人所一向瞧不起的中國人的戰爭機器碾得粉碎。

  在這些天里,中國飛機不分白天黑夜從長空掠過,大炮在遠處噴吐著火光,數以百計的包括戰列艦在風的大型水面艦只在海口游弋,在這片注定要成為戰場的土地上,到處都有燃燒的堡壘,阻塞的河流,扭動和呻yin著的生命,已經凝固和將要凝固的尸體,以及無數深深淺淺的彈坑和塹壕。

  現在的爾靈山陣地,則出奇地寧靜。

  磯谷廉價的大腦此時完全是一片空白。

  磯谷廉介是兵庫縣出身,舊筱山藩士磯谷次郎的三男。磯谷廉介1904年畢業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16期,1915年陸軍大學畢業。1916年任職于參謀本部,1917年被派遣到中國,曾駐在廣州,支持孫中山的廣東政fu,后升任大佐,來到旅順,擔任步兵第13聯隊大隊長。

  磯谷廉介被公認是日軍中的“支那通”來自他一直專注于中國長江以南的政治、軍事動向,尤其關注孫中山及其中華黨系統的動向。在日本陸軍中,“支那通”一共分為“北支派”和“南支派”,其北支派主要重視以北京為中心的北支、滿洲,而南支派是關注中華黨人,主要注意孫中山的動向。因此兩者存在很大的不同,而且對日本陸軍制定對華政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因為在日本陸軍領導層,也分為“歐洲大陸派”、“英美派”、“俄國派”、“支那派”四派,相互之間充滿著矛盾和爭斗。這也是導致日本對華政策一直在不斷發生變化的原因之一。

  磯谷廉介對中國有著濃厚的興趣,他不止一次的說,“稱為‘支那通’的軍人也必須分開來看,不能一概而論。作為軍人,詳細調查、分析中國的國政、國防、軍事力量、民情,報告給上司參謀本部,以備戰爭,具有這樣共同的任務。但對中國的關心的方法、理解的方法卻有很大的不同。”日本自明治維新以后,隨著富國強兵政策的實施,也開始了對“亞洲大陸”的經營。其首要目標就是朝鮮和中國。為此,日本陸軍部不斷派遣陸軍人員到中國,偵查中國的國情和搜集中國的情報,而磯谷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對中國感興趣的,在陸軍士官學校畢業之際,他說:“我學校的成績都可以,總之希望去支那,不想進陸大。”

  在中華黨受日本支持在廣東起事之后,孫中山即自稱大元帥,而廣東人民及中國南方各省軍閥卻稱他為“孫大炮”,但磯谷廉介卻不如此認為。他一直視孫中山為“老師”。1908年在得到了陸軍部的命令之后,磯谷廉介首次在上海訪問了孫中山。在這次和孫中山會見之后,對中國更加“關心”的磯谷廉介在1911年辛亥爆發后,決定在孫中山手下工作。

  對于日本軍部支持中華黨在廣東舉事,磯谷廉介其實是非常不贊成的,那時的他,在通過對中國南方的情報偵察之后,已經發現了那個在江西悄悄崛起的年輕的“高科技軍閥”。

  磯谷廉介對楊朔銘進行了一番研究后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和一心將自己貢獻給支那人民的孫逸仙不同,這個叫楊朔銘的年輕軍閥是在為自身和妻家以及背后的海外華商的利益而接近英美,并且受美國財團控制,他們共同采取抗日排日的政策。這個人從心里并不信賴任何人,在中閥的有力者中,與自己國民的將來相比,將自己、自已的一族或支持自己的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很多。但這個年輕的軍人卻能夠完全的、充分的理解這樣的風氣并且身體力行。”

  但對于這位年輕的軍閥,他卻并沒有引起過多的關注,直到那場發生在廣州的災難性的大空襲。

  在那次空襲中,磯谷廉介一直認為,是天照大神的佑護,使他躲過了這場災難。

  對于把中華黨領導層和軍政fu要員一鍋端掉的楊朔銘,磯谷廉介可以說恨之入骨,他意識到了這個人將來會給日本帶來多大的災難,因此他開始對楊朔銘關注起來,但陸軍部并沒有對磯谷廉介的警告引起重視。而磯谷廉介不得不考慮自己來完成對敵人的“研究工作”。

  而現在,被調到旅順的磯谷廉介,已經不可能完成他給自己下達的任務了。

  此時磯谷廉介腳下的塹壕大多都已經被炸塌,壕溝里或坐或臥著許多血跡斑斑的傷兵。參謀長躺在一塊帆布上昏mi不醒,他蹲下來,旁邊的一位醫護兵在對他說什么,奇怪的是,他根本聽不見對方的聲音。他只看見人們的嘴巴都在一張一合,好像拋在岸上快要的魚一樣。

  完了,我已經聽不見了。磯谷廉介的心里升起一陣悲涼。

  在陣地的前面,到處都是股肱交錯層層疊壓的殘破碎裂的尸體,分不清哪些是敵人的,哪是自己人的。火紅的太陽出沒于硝煙之中,將亙古不變的寧靜的陽光一如既往地慷慨照耀在滿目瘡痍的戰場和死去的士兵身上。

  磯谷廉介的目光繼續在陣地上茫然地掃視著。活著的日本士兵都用一種劫后余生的絕望表情迎接他們的長官的到來,現在只有這位被大炮震聾耳朵的聯隊長能夠讀懂他的士兵這種求生的語言。這是一支即將被粉碎的隊伍,他們原有數千人,站起來好象樹林一樣密集,但是當他們在這塊寫著日本陸軍過去輝煌和光榮的陣地了七天七夜之后,這個聯隊有生命的士兵加在一起已經剩下不到六百人了。

  磯谷廉介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他軍人生涯的最后時刻到來了。

  遠處又出現了敵人進攻的隊伍。

  在氤氳蒙蒙的陽光下,那一隊隊中國士兵的身影好象在幻覺中無聲無息飄來的僮僮鬼影,讓人覺得眼前的這幅畫面仿佛不太真實,而更象是一場恍恍惚惚的夢境。

  永不停止的噩夢。

  “…請大家堅持戰斗吧要記住,你哪怕還剩下一個人,也要戰斗到天黑。天黑以后,援軍就會趕到并發起反攻…我作為你們的長官,為你們的英雄行為感到自豪。日本帝國的軍人們看看你們面前,敵人骯臟的尸體布滿陣地,戰友的遺體尚未冷卻,我們沒有理由停止戰斗…退卻和投降一樣可恥”

  盡管他說得慷慨ji昂,但他已經無法聽到士兵們的回應了。

  看著快速接近的敵人,他俯下身來,困難地拾起了地上的一支槍,走進士兵的戰壕里。

  而當他走進戰壕里的時候,這才發現,手里拿著的,竟然是一支中國制造的“花機關”沖鋒槍。

  這只槍,應該是缺少速射武器的日本士兵從戰死的中國士兵手中奪過來的。

  現在對于這種“花機關槍”,日本士兵已經非常熟悉了。

  這種配有50發弧形彈匣的沖鋒槍,主要裝備來自于江西的中隊。而正是這種沖鋒槍和他們的主人,讓日軍官兵吃夠了苦頭。

  在生死存亡的時刻,一向高傲的日軍官兵,也不得不低下頭來,在彈藥用盡后,拋掉了那些笨重的步槍,千方百計搜集敵人的武器作戰。

  而能撿到這種槍和彈藥的人,往往就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只是現在,磯谷廉價已經說不上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而到現在為止,磯谷廉介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中國人的工廠,現在竟然能夠生產出如此先進而可怕的武器。

  戰斗再度打響,猛烈的炮火和硝煙瞬間又籠罩了日本人的陣地,中隊再次投入重兵對爾靈山進行爭奪,慘烈的戰斗一直持續到傍晚。直到半夜,援軍才終于趕到,身受重傷的磯谷廉介隨同傷員撤下了陣地,那時包括輕重傷員在內,他的聯隊活著的官兵已經不足一百人了。

  就在第二天下午,噩耗終于傳來,爾靈山高地失守,被中隊奪占。

  聽到這一消息的磯谷廉價,和戰友們在病房里失聲痛哭。

  在磯谷廉介歷經九死一生回到日本后,接受新聞記者采訪“爾靈山戰役”的時候,仍然禁不住淚水橫流。

  “你們知道什么叫打仗么?你們沒上過前線,不可能知道,你們不可能知道,而我經歷過。我們泡在血水里打仗,中國人的坦克在死人堆里碾壓,那些死尸竟然也會發出吱吱的慘叫聲,跟受酷刑的老鼠一樣,你們聽見過嗎?…”

  “…那時的戰爭,已經和日露戰爭時不一樣了,我們非常注意修筑堅固的工事,上級也是這么要求的,我們的戰壕都挖得很深,但最后都被炸成了坑坑洼洼的平地,敵人的槍彈跟下雨一樣;飛機炸,大炮轟,坦克碾,死人其實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我們的戰壕被炸平了,就用尸體壘起來做掩體,上級為了ji勵我們的士氣,鼓勵我們這么做,還管它們叫‘嘆息之墻’和‘肉城’敵人射來的那些機槍子彈打在這些人肉掩體上,發出‘噗噗’的響聲,死人的腦漿、腐肉、污血濺得到處都是。時間一長,就粘結在臉上,用刀子都刮不下來…到后來死人太多,我們干脆就在死人堆里打滾,有時打得麻木了,什么聲音也聽不見,腦子一片空白,連自己都感到奇怪,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天皇號召我們懲戒暴支,保衛滿蒙,我們大家都很想打勝仗,可是喊喊口號就能打勝仗么?要知道,帝國陸軍的士兵,沖鋒陷陣從來就沒有怕死過。你們也知道,人到了不怕死的時候,就沒有打不敗的敵人,更何況是那些讓人不齒的支那軍隊。可是等我們同支那軍隊一交手,才發現我們以前對戰爭的全部認識,包括精神、武器、戰略方針、戰術原則,以至于戰爭經驗、體驗、思想準備等等,全都失去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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