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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聯省共和亦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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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楊度心灰意冷的回答,梁啟超有些吃驚,一時竟然語塞。(瘋'狂')

  梁啟超和楊度本是極相熟的好友,二人初識于“公車上書“后楊度自費留學日本,與梁啟超在橫濱相遇,楊度感于“國事傷心不可知“和梁啟超少年中國說,做湖南少年歌,內有“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之句,讓梁啟超感佩不已,由是楊梁遂結為天下至好。

  雖然因為“弘憲帝制“的關系,一同追隨袁世凱的楊度和梁啟超一度分道揚鏡,但主義之爭斗不影響二人的私誼。

  “楊瀚之止兵柳州,這是要開始專心的經營兩廣了。”楊度翻過報紙看了看,苦笑了一聲,“他還是真的想做這個“高科技軍閥,啊!“

  “無論是高科技軍閥也好,低能兒軍閥也罷,只要想做軍閥,國家就不會安寧。”梁啟超嘆息道。

  “項城公故去,再無人能主我中華,以后軍閥遍地,狼煙四起,兩廣能得一高科技軍閥,總比那此低能兒要好得多。”楊度說著,目光落在了另外一條消息上,“他段芝泉派傅良佐督湘,說是為了響應“湘人治湘,之民意,用心雖好,只怕效果會適得其反。”

  聽到楊度隨口剖析時局,無不切中要害,梁啟超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

  “暫子為何如此說?”

  “張敬堯和唐天喜已經把湖南禍害得夠厲害的了,他老段要是真心想要為湖南民眾結束戰亂,就不該再派一添亂的主兒過去,讓水更混。”楊度嘆息道,“可惜項城公不聽我言沒有及早給楊瀚之以軍事全權,以至于我三湘之地兵禍連結,民眾苦不堪言。”

  聽了楊度的話,梁啟超也禁不住拖腕嘆息起來。

  自張敬堯進入湖南出任湘南鎮守使以來,張氏兄弟在湖南廣植私產,大擴私軍,濫發紙幣橫征暴斂,撥刮民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不但禍及草根民眾,連晉紳富商也苦不堪言。而在唐天喜進入湖南之后,其胡作非為的程度較張敬堯又有過之而無不及。唐天喜為了和張敬堯搶奪地盤和財源在湖南展開了大規模的混戰。

  張敬堯一直有段棋瑞的支持,他平日根本不把唐天喜趙恒惕等人放在眼里,一心等著在南方諸省平定之后撿楊朔銘的現成便宜,當一下湖南督軍。但他小看了唐趙二人的野心。在中華民國恢復后,唐天喜立刻通電全國,表示自己當初加入南方軍閥行列里的目的是為了“反對帝制“如今“恢復共和“了,他宣布重新接受北京政府管轄請北京政府不要派兵進攻他。段棋瑞當然對唐天喜的態度表示了歡迎,特意指示楊朔銘不必進攻唐天喜。唐天喜在解除了后顧之憂之后,大喜過望之余,也做起了督軍湖南的美夢,他聯合趙恒惕處處和張敬堯作對最終導致雙方兵戎相見。

  張敬堯和唐天喜之間的混戰給湖南人民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在張唐兩軍殺伐之下,“……七十余縣之地,無地不災三千萬人之家,無家不毀…“…唐軍先去,張軍蹬來唐軍既掠而過,張軍且掠、且淫、且殺而后。”尤其是張敬堯所部在株洲、酸陵燒殺搶掠無辜民眾死者10余萬人,“此次兵災,尤以醒陵、株洲兩地最為慘烈,酸陵歷經火劫,最烈之時,大火由城鎮延燒至鄉村,歷半月不息,環其地百余里不見人跡者二十余日,戰事結束,酸陵縣城僅遺二十八人”。”株洲幾經巷戰之后,已無一戶人家,自株洲至萍鄉鐵路,男女老幼,尸積如山,火車竟不能過……。”“岳陽南關外一帶,唐軍縱火燒毀民居一千余家……凡唐軍所駐之地,門窗,板壁,梁角,堂榭無不拆毀…“…

  1918年湖南民國日報如此形容本省的慘況:“……湖南人死了若干還不算,還要賠上若干財產,戰來戰去,戰到如今,從前金裝玉琢的湖南,就變成如今土焦人槁的局面。目下除了高高在上的湖南人,還能享有些微閑福外,其余的湖南人,有槁死在山腰湖畔的,有流亡在異國他鄉的,無處不見焦土的顏色,無處可覓完全的住宅。焦土上面立著的人,不是號寒,也是呼饑,住宅里頭藏著的人,不是數米為炊,也要折骸以翼,更有那離婦,望秋風而泣,老母倩斜閣而望子。種種慘狀更是不勝枚舉。”

  湖南人民切齒痛恨張敬堯和唐天喜的暴行,時有民謠稱:“白臉唐,白臉唐(指做過戲子的唐天喜),殺了我的雞,吃了我的鵝,還糟蹋了我的老外婆。”“堂堂乎張,堯舜禹湯(均是張敬堯兄弟的名字),一二三四,虎豹射狼!”

  “張唐不除,湖南無望“為了結束這可怕的苦難,湖南人民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驅除張唐“運動,湖南省內外所有的開明勢力全都聯合了起來。有社會地位的湘籍士伸,利用一切機會,向各種政治團休、在各種政治場合控訴張敬堯唐天喜等人的罪惡,并且努力發行各種劉物(如湖南、湘聲、天問),將張唐在湖南的種種暴行廣而告之于全休國人;湘籍學子則聯合罷課,并選派代表分赴北京、上海、廣州等地請愿;長沙省城的教職員工也加入到請愿大軍之中。不到一個月,張敬堯唐天喜的惡名已然舉國皆知,全國各界聯合會、全國學生聯合會以及海外留學生團休紛紛聲援,要求北京政府順應民意,驅除張敬堯和唐天喜。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由段棋瑞控制的北京政府在洶涌的民意面前,竟然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態度,對張敬堯和唐天喜在湖南的混戰毫無作為!

  北京政府的行為讓湘籍士伸、學子乃至普通民眾對北京政府極為失望,湖南人民不甘于被蹂躪的命運,選擇了“武力驅除張唐。”的道路,自行組織武裝進攻張敬堯和唐天喜本土一此湘軍也加入了進來。在張敬堯唐天喜部所到之處,廣大農民以鋤頭扁擔為武器,截斷交通,奪取轉重,湘軍所至,民眾主動供應補給者絡繹不絕,“輸卒糾聚自如給養望屋而得…。”使張唐匪軍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不得不龜縮在幾座主要的城市里。

  在驅逐張敬堯唐天喜的武裝斗爭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湖南人民自發提出來的“湘人治湘…。”也提上了日程。新任湖南省長譚延凱發表全國通電公開提出“湘人治湘。”:“各省自治,為吾民共同之心理,………湘人此次用兵純本湘人救湘,湘人治湘一致決心,…“…凱及全休人民,…,……愛本湘民公意,決定參合國會討論之地方制度,采用民選省長及參事制,分別制定暫行條例公布實行。”。

  譚延閱稍后又多次全國通電,宣布“湖南自治””并提倡全國“聯省自治。”;并邀請湖南各界名流及各社會團休代表以及新聞記者,舉行聯席會議,共商“湖南自治…”的大計。

  譚延凱之所以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湘軍假始能夠驅除張敬堯和唐天喜,但并無保全湖南全省的實力,張敬堯屬于段棋瑞皖系的老人而唐天喜已經表明了效忠皖系,驅除張唐無疑已經得罪了皖系,因此譚延凱不得不以“聯省自治。”的辦法來抵御,并打算用全休湘民的公意將皖系的武力阻止在省門之外;再者,楊朔銘的贛軍已經平定兩廣云南成為國內新興的一支強大的可以和皖系叫板的軍聞勢力,譚延凱想借“聯省自治…”之名,吸引楊朔銘加入,借楊朔銘的軍力抵抗段棋瑞。譚延凱認為,楊朔銘如欲北上和段棋瑞爭鋒,必然取道湖南,以楊朔銘平定兩廣期間的所作所為看,和段棋瑞相比,楊朔銘顯然要開通得多,因而能夠阻止皖系勢力侵入湖南的,也唯有訴諸湖南全休民意的“湖南自治…”了。

  面對譚延凱祭出的“湖南自治…”法寶,段棋瑞很快便意識到了危險,他一方面下令北京政府“申斥。”張敬堯和唐天喜,承認誆延凱的省長地位,一方面將計就計地接過了譚延凱“湘人治湘。”的口號,下令派湖南乾城人的傅良佐(段棋瑞的內弟)率軍入湘,出任湖南督軍。

  而一直對家鄉湖南極為關注的楊度,當然知道段棋瑞的用意是什么。

  對于目前擔任兩廣巡閱使并且擁有海軍支持的楊朔銘,段棋瑞一直極為擔心,楊朔銘雖然已經同意了二人聯手的建議,但段棋瑞并不放心,在楊朔銘的贛軍平定兩廣后并沒有進軍云南的原因,段棋瑞也猜到了是贛軍連續作戰需要休整的緣故。而此時湖南的戰亂勢必影響到楊朔銘的后方,正好可以用來牽制楊朔銘的軍力,使其無暇分心。

  而在張敬堯和唐天喜打得兩敗俱傷之后,傅良佐便可入湘一舉平定,這樣湖南便可成為皖系的勢力范圍,同時也成了皖系南下的跳板和阻擋楊朔銘北上的屏障。

  “其實楊瀚之有力量結束湖南的戰亂,但他卻在兩廣按兵不動…”梁啟超說道,“莫不是真的對老譚的那個“聯省自治,的提議感興趣?”。

  “聯省自治,又怎么了?所謂“聯省自治”不外乎兩個層面的涵義,即各省自行制定省憲法,依照省憲法自行組織省政府治理本省;再就是在各省自治的基礎上,由各省選派代表,制定聯省憲法,以實現國家的統一…”楊度答道,“其實這是一種很現實的選擇,也好過這樣的軍闊混戰。他楊瀚之如果選擇聯省自治,眼下正當其時。…”

  聽了楊度的回答,梁啟超竟然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對后世的很多中國人來說,他們光知道“中央集權…。”對于“聯省自治。”這個詞一直相當陌生,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國家制度因為與革命領袖的“北伐統一。”路線存在尖銳沖突,一度被簡單粗暴地冠以“地方軍聞粉飾其害據陰謀的遮羞布。”的標簽,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而事實上,中國人有這種“聯邦制…”的國家理想由來已久,非止一日。在辛亥革命成功,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曾明確表示:“美利堅合眾國之制,當為吾國他日之模范…”在袁世凱以大總統身份統一南北后,進步黨人掌控典論,高舉中央集權的旗幟;革命黨人憂懼袁世凱實施獨裁統治遂在“臨時約法。”中沒有對中央政府與各級省政府之間的關系作任何具體的規定,“二次革命“期間,更是明確的倡議國家應改行聯邦制。在袁世凱解散國會后,進步黨人也轉而開始鼓吹擴大各省自治權。在民國建立后,聯邦制的國家理想已經在中國的知識分子當中頗有影響力如章士利即屢言“吾國之各省盡可邦而聯之,而無礙于國家之統一。

  自辛亥革命以來,聯邦自治論已經成為中國知識界最為流行的政治思潮之一。袁世凱稱帝后聯邦自治論一度沉寂,此后革命黨人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卷土重來,在南方舉旗反袁,明確表示建立的也是中央集權制的共和國。由共和到帝制讓人們看到了過度中央集權的危險,而“弘憲帝國“覆滅后出現的軍閥混戰危險,更將聯邦自治論推上了前所未有的。

  在地方中小軍闊層面大大小小的軍頭們希望依靠“自治。”能夠將北洋系大軍聞的“武力統一”擋在省門之外:在民眾層面,希望依靠“自治“結束國家持續動蕩帶來的災難和軍閥混戰的危險:在知識分子層面,上層救國路線已經走了多年一無所成,反而有造成天下大亂局面的危險,中國的知識分子希望依靠“自治“嘗試著去走另一條中層救國路線。

  作為一個對中國政治現狀有著深刻理解的優秀政治家楊度當然清楚這當中的利弊。

  “國會重開在即,他段芝泉卻出了這么一招昏棋,只怕要有好果子吃了。”楊度說道。

  “國會重開,暫子怎么看?”梁啟超聽到楊度提到國會重開的事立刻問道。

  “國會開不開,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楊度看著梁啟超,笑了笑,說道,“倒是你梁任公可以大顯一番身手了。”

  梁啟超聽出了楊度話里的諷刺之意,他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么,但他的眼中,卻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得意和自信之色。

  他沒有告訴楊度,國會之所以能夠重開,和他的研究系和段棋瑞之間的合作,是有著很大的關系的。

  段棋瑞雖然是軍人出身,但也知道文人的重要,而且段棋瑞留學德國,對西方的代議制也甚是推崇。段棋瑞也希望能夠在中國推行代議制,因此在很早以前,就和梁啟超、湯化龍為首的研究系展開了密切的合作。

  研究系的前身,是進步黨,在民元國會時,進步黨是除了國民黨之外的第二大黨,是從晚清時期的立憲派發展而來,在各地頗有根基。袁世凱復辟帝制失敗身亡后,梁啟超以他的生花妙筆,在引導典論方面,給了段棋瑞以很大的支持,甚至于連他自己的老師康有為都罵到了。在段棋瑞上臺后,研究系和段棋瑞的合作可以說進入了蜜月期。在段棋瑞“平亂“期間成立的臨時參議院,就是在研究系的支持下建立起來的,段棋瑞重開國會的意圖,也得到了梁啟超的大力響應,而新一屆國會的體質乃至選舉辦法,也是梁啟超等人一手弄起來的。

  梁啟超等研究系大佬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在歷經“弘憲帝國“和南方叛亂之后,原來的包括孫氏中華革命黨在內的屬于國民黨的勢力已經冰消瓦解,不成形了,而交通系雖然財力雄厚,但并不象一個政黨,也沒有多大的政治抱負,國內目前能夠稱得上大黨的,就剩下研究系了,因此研究系有望在新一屆國會當中,獨占鰲頭,成為第一大黨。

  作為研究系的首腦人物,梁啟超希望能夠在國會選舉勝利之后,真正的一展自己的政治抱負,洗雪當年激進的“戎戌變法“不成而導致國家動蕩所帶來的恥辱。

  “此次重開國會,有幾件事,還需要卓如你多加注意。”楊度看出了梁啟超心里在想什么,提醒了他一句。

  “愿聞其詳。”梁啟超收斂了思緒,臉上現出了關注之色。

  “段芝泉此人,可為將而不可為相,更不可為帝,“楊度說道,“他雖然倡議重開國會,但他心里想要的,是一個能聽他話的國會,這一點,我想卓如心里應該清楚。”

  梁啟超聽了楊度的話,微微一愣,然后顯得有些勉強地點了點頭。(。

  高科技軍閥(一百八十八)聯省共和亦是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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