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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有了飛劍紫電,‘李玄’的行程也似乎添趣不少。
此劍雖受材料質地和煉器條件的限制,還算不得仙劍一流,但卻也非凡火鍛煉之頑鐵所能比擬,若用作天遁,則鋒芒所指,千萬里也不嫌其遠,若是紫電劍的質地再好些,那遁術的效果還會更好。
因此每到人跡罕至之地,他總會駕起劍遁,化作一抹溜光,肆意穿行,直把那山林間的走獸飛禽狠狠地驚擾了一番,不過由于怕迷失方向,他的活動范圍也只是控制在方圓十里之內,劍光也壓得很低,即便如此,也是大大地讓他風光了一回,對天遁劍法也漸漸得心應手起來,但這樣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他行進的速度。
如此又行了幾曰,便見山勢漸緩,不時有村落出現,找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茫茫十萬大山已在身后…
十萬大山之南,一座山岡后,有一塊不大的開闊地,但見綠樹成蔭,芳草遍地,清風吹過帶起的陣陣花香,彩蝶飛蜜點綴,小鳥歡快啼鳴,讓人見了不免生出置身其中,任由花香拂面,以天為褥地為榻,感受一下這清風徐云,鳥語花香逍遙勝境的沖動。
景是好景,地是好地,唯獨那空地中央拱起的一個土包,雖然上面也覆滿野草,但在這塊平坦的空地中顯得很突尤,給人一種不協調的感覺。
‘李玄’靜靜地站著,兩眼深情地望著面前的小土包,微風輕輕掀起他的衣角、拂起他額頭的兩縷長發;閉上眼,兩粒晶瑩悄悄自他眼角滑落,良久良久…
“嫣兒,這些年你好嗎?想我嗎?一個人在這里很孤獨吧…”那埋藏了十多年的巨大悲傷從胸中升起,一時間心似寒冰,身如槁木,讓他久久不能自拔…
心已死,淚也干,不堪回首魂亦牽。
夢驚醒,不了情,往事如煙揮不去。
亦虛亦實,亦愛亦恨,葉落無聲花自殘。
只道是,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卻無奈,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
歲月如歌,生命的進程如同起伏的旋律,有激昂處的振奮,有低回時的消沉,但人生正是如歌般地從第一個音符開始便不間斷唱到尾聲,然后在歌聲散盡后,仍在世間留下一種對人生充滿些許回憶的憂郁。歌是美麗而短促的,愛情不也正是如此嗎?總是在不經意間一切都已流逝過去,最美的東西往往不可救藥地留在記憶里,卻已無法挽回…
拋開往事,‘李玄’不禁仰天長嘆,望著廣闊無垠的天穹延伸向遠方,寧靜悠遠,而他心中卻是一片悲涼。初春的氣息夾雜著陣陣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在他心靈深處,于一片寒灰死寂之中,隱隱萌動著無限生機…順其自然,勿忘勿助…一種自然的明悟和淡淡惆悵纏繞在他心底。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不甚明了,卻又實在,思緒于那曾經的大起大落、生死離別之間豁然開朗起來,不覺間,一種隱約的徹悟在他心里升起…
‘嫣然’的死對于‘李玄’來說是刻骨銘心的,但也恰好有了這段悲涼的結局,才使得他能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重新對這所謂紅塵間的花花百態有了一個清澈明朗的認識,這也不能不說是一種機緣,正所謂:“沒有前世的糊涂,那來今生的覺悟?”
這天宇蒼穹之下,一啄一飲,莫不環環相扣,因緣流轉,一點也來不得虛假。
在距山岡不遠處的一個山坳中,正有一個十來歲的放牛娃,嘴里含著根野草,哼著小調,四仰八叉地躺著,在他旁邊是一頭肥壯的老黃牛,此時正悠閑地啃著地上的青草。
突然一陣急促而劇烈的摩擦聲劃破山林的恬靜,傳進放牛娃的耳朵里,他一骨碌爬起來,疑惑地游目四顧…
只見在被茂密的樹林遮住的視線中,一陣灰白的煙塵蔓過樹梢,飄向遠處。
放牛娃見此景象,心里覺得奇怪,暗想:“那來這么大煙塵響聲?待我去看看!”想著,便把那老黃牛栓在一棵樹上,轉身朝煙塵飄起的方向奔去。
爬上一個小山頭,放牛娃看著不遠處的景象愣住了――在被當地人稱作山坳坳的那塊草地上,原本只有一個小土包,可現在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座完全由長形石條砌成的巨大墳墓,占據了草地近一半的面積,而不遠處的亂石崗下,遍地碎石,一些沒有散盡的石粉仍然漂浮在空中。
放牛娃清楚地記得,自己中午打哪兒過的時候還是芳草遍地,亂石猙獰,完全不似眼前的這般景象…
在那座巨大的墳墓前,赫然聳立著一塊更為高大的石碑,細細看去,通體平滑,整個一巨石鑿成,碑面上整整齊齊地刻著一行字:“愛妻嫣然之墓”。
字跡入石三分,宛轉圓潤,完全不似刀工雕刻;在墓碑的頂端,微妙維肖地“盛開”著一朵石雕百合、潔白如玉…那曾經是紀飛雪生前最喜歡的花!
忘雨城位于十萬大山東部,是十萬大山一代最為龐大的都城。滾滾長江及其最大的支流漢水橫貫都城,將這座大都一分為三,由于地理環境獨特,其風景壯麗豪邁中又彰顯出秀麗的韻味。
早晨初升的太陽如同羞澀的姑娘半遮半掩地懸掛在江面上,放出萬道金黃色的霞光;在臨江不遠處,巍然聳立一幢幢巨大的城樓,鎦金的琉璃反射著陽光,遠遠望去,宛如一叢盛開的紫金花,規劃整齊的道路有如條條彩帶點綴其間,行人穿梭來往,一派繁忙而又有節奏的熱鬧氣息。
就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此時卻有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粗布道袍,腰懸葫蘆,袒胸露乳,半披半掛的年輕人立在那里,他膚如古銅,面容古拙,硬朗的唇線之下微微泛起胡茬,及肩的長發隨意束在腦后,一副放蕩不羈的灑脫之相。
這人的出現仿佛一粒石子掉進了平靜的水面,立刻引來道道怪異的目光。
望著眼前的景象,‘李玄’心里微微感到一陣失落,曾經的記憶之中的一切現在已不復存在,留在他眼前的只是一片陌生的督府后花園…
一聲嘆息后,他邁開大步,揚長而去,留下身后種種非議與談資。
“嗨!你看那道士好特別哦!現在的道士哪個不是穿著光鮮,前呼后擁的,還很少見著這樣寒酸的呢!”一名路人碰了下身邊的人輕聲道。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這樣打扮的越有道行呢!”又一名路人笑嘻嘻的說道。
站在江邊,‘李玄’負手而立,凝望江面,若有所思。
這時已是云凈碧空,艷陽高照,江中波濤洶涌,金光反射,燦若錦霞,有如萬干道金蛇,騰翻于碧浪之上。伴隨著陣陣沉厚綿長的風聲,濕潤的江風迎面而來,帶起‘李玄’的衣角,也帶走了他心中那淡淡的失落。
在這恬美的春江麗景中,踏著軟綿綿的沙灘,沿著江邊,他慢慢地向前走去。江水,輕輕地撫摩著細軟的沙灘,發出溫柔的“唰唰”聲。濕潤的、帶著勃然生機的江風完全無視頭上的太陽,清新而又涼爽。偶然看看沙灘上小小的草芽從沙土里冒出,頓覺身心一片怡然寧靜,默默的無形生機在他心靈深處流淌,仿佛自己與小草溶為一體,溫養在大自然的懷抱。
這一刻,‘李玄’的心里,有著說不出的興奮和愉快,仿佛什么東西被戳破了一般,不覺中,他體內的金丹慢慢旋轉起來,道道真元自然地流轉于人天之間,周而復始,毫無滯怠,完全是一種暗合自然的氣機勃發。一瞬間,一種自在涌上他心頭,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在一條僻靜的小巷里,‘李玄’靜靜地站著。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人后,就見他用手在腰間拍了兩下,便有兩道細小的黑氣從他腰間飄出,落在地上一滾化成亦風,亦月的模樣。
“亦風,亦月拜見道長。”
看了一眼面前的兩鬼,‘李玄’道:“近來在我這葫蘆兒里住的可還習慣?”
二鬼相互對視,欣然道:“煩勞道長惦記,道長的寶貝里五行之氣濃郁,我們在里面很好,身體都要比以前凝實多了!”
“嗯,這樣就好!今天喚你們出來是有一事需要你們去辦一下。”
“請道長吩咐,但凡能力所及,定當竭力辦好。”兩鬼齊聲道。
“你們倆現在就去這城里打聽一下一個叫‘陳少沖’的人,一有消息馬上向我回報…不過有一點,我要事先向你們講明,一旦你們瞞著我有了什么胡來之事就莫怪我無情了,到時即使千萬里我也能以雷火誅之,切記。”‘李玄’說完揚出兩道符印,飄飄忽忽,轉瞬沒入二鬼眉心。
“有了這符印,不但可以掩藏住你們的氣息,我也能隨時知你等行蹤…去吧…”
夜晚姍姍來臨,奔忙了一天的人們陸續回到自己家居,享受著忙碌過后那短暫的恬靜。
華燈初上,喧囂的城市依舊燦爛輝煌,此時在長江邊上的一處繁華地段,正有一新開張的春花院熱鬧地舉行慶祝活動。
陳少沖今天很高興,自己終于能夠讀力經營一家春花院了,看著不斷前來道賀的各界名流,他倍感興奮的同時也為自己父親的影響力感到吃驚。他知道那些生疏的面孔,全是在這個城乃至本省都是很有影響的人物,但此時卻一個個地不請自來,他當然知道這里邊隱藏的“玄機”。
陳少沖,今年已經四十了,雖然人到中年,但歲月的腳步卻并沒有格外憐憫,略顯白凈的面孔上已能看出絲絲松弛,那雙曾經喜怒無常的眸子里也多了一些老成。作為一名富商的少爺,自從二十歲起,他便為父親的生意東奔西走,雖說能力有限,但大多時候還是處理得很好,只是在手段上很是不盡人意,為此,他父親曾多次責罵;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老爸從來沒有放手讓他單干過,處處有所限制,直到現在,才默許他開了這家春花院,為此他整整興奮了好幾個晚上,有道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到了他這個年齡要是再沒什么建樹,也就基本沒什么奔頭了,可能他老父親也是考慮到了這點。
“哈哈,陳少爺,恭喜恭喜!恭喜你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呵呵!多謝多謝!以后還請多多關照,多多捧場啊…”
陳少沖一邊應酬著,一邊心里樂開了花,轉頭對身旁的長衫男人道:“師叔,看這架勢,只怕我這場子一開張,生意想不火都不行啊!哈哈…”
“是啊!光看這些前來道賀的人,不是官場老爺就是商界巨頭,以后在他們的關照下,真是想不火都不行啊…沒想到師兄竟然還有這本事!”長衫男人說完,臉上露出一絲敬佩的表情。在他心目中,他師兄,也就是陳少沖的爹,不但修為高深,更是一把社交商戰的好手,師門的產業在他手里才短短三十年,便發展到了如此地步,這是絕對讓人稱服的。
就是有一點讓他一直琢磨不透,看看陳少沖已經就要過那修道筑基的年齡了,而他父親卻還是沒有要傳授他煉功心法的打算!
看著前來道賀的人也來得差不多了,陳少沖才領著那長衫男子,在幾個身穿黑色錦緞長袍的壯漢拱衛下來到春花院的大廳。
“各位靜一靜,聽我說兩句――今天有勞各位前來捧場,陳某在此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謝…下面就請各位盡情享用本院所給大家提供的服務…”陳少沖嘹亮的聲音回響在大廳內。
“嘩嘩…”掌聲夾雜著一片恭賀聲傳來,接著便有幾十名妙齡少女端著酒水穿插在人群中,大廳內頓時杯盤交錯,熱鬧非常。
陳少沖與精瘦男子并肩站立,臉上洋溢著成就的笑容。正在他飄飄然志滿忘形之際,一個侍者手里捧著個蓋著紅布的大花籃朝他走來。
“老爺,剛剛有人叫我送給您的,他說他是您最好的朋友,叫我一定交到您手里!”那侍者說著,雙手把花籃遞上。
“最好的朋友?”陳少沖瞥了那侍者一眼,接過他手里的籃子,心想:“我還有朋友?我怎么沒這個印像呢!”這么多年了,朋友對他來說就如墊腳石,沒有好與不好之分,利用過后就丟在一邊,以致于當他聽到這個字眼時心里微微震動了一下。
手里捧著花籃,陳少沖頓覺有一絲沉重,這與一般的花籃不太一樣,好奇之下,他輕輕掀起那覆蓋在花籃上的紅布…一瞬間,他的臉由白變黃,由黃變紫,又由紫變白――煞白――“他媽的,是誰叫你送來的?”咆哮聲中,陳少沖揚手給了那個侍者一耳刮子。
“陳少爺,怎么啦?”那名長衫男子一看陳少沖憤怒的表情,頓時有點感到詫異,探頭望去,只見在那個花籃里,赫然一副縮小版的黑漆棺材…
“這!這是怎么回事?你快如實交代,不然有你好看的。”長衫男子也是滿面怒色,指著那名被打懵了的侍者吼道。
“是…是…是一個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叫我送來的!”那侍者用手捂著被打的臉,惶恐地說;他此時也清醒了許多,看見了那花籃內的東西,害怕之余暗暗詛咒著那個叫他送花籃的人。
由于陳少沖的情緒波動極大,此刻場中也極為安靜,因此他的那聲大吼便被傳了出去。大廳中一時更加的安靜了下來,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紛紛感到莫名其妙,只有少數幾個眼尖的看見了那花籃里面的情景。
“他媽的!沒用的東西…”沒等陳少沖說完,就聽一個聲音從廳門外傳來,“陳少爺,今天開業慶典,為何發如此大的脾氣啊?”沉穩厚重的聲音回響在大廳內,眾人不禁紛紛回頭,只見大門處,一個身材高大,身穿灰色風衣、領子高聳、頭戴大檐帽的男子緩緩走了進來。那帽檐壓得很低,以致于極盡眼力也只能勉強看見一張薄而硬朗的唇線和那個滿是胡茬的下巴。
灰衣男子緩緩而來,眾人不由自主地往兩旁閃開一條通道,此情此景明眼人已能猜出了幾分,眾人心里紛紛揣摩的同時莫不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等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好戲,這些人心思也不過是今曰稱兄道弟明曰便惡臉相向,凡事要是牽扯上利益或者官場那便沒什么好說道的了。
看著緩緩走來的風衣男子,看著那高大魁偉的身形,陳少沖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腦海里瞬間閃過了千百張面孔,但無一能與這人形象掛上鉤。“師叔,你可認識這人?”疑惑的他只得轉問身旁的長衫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