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愛偷聽的狐貍精 應龍天仙黑石出現,并非只在狄韻和沈洛年心中造成震撼。
一個半月前,沈洛年跑到赤濤老巢,打探出黑石訊息后,狄韻就曾向上通報此事,當時大家雖不了解這應龍天仙為何窺伺著人類,卻已經產生了警惕。
上個星期,沈、狄兩人終于弄清楚黑石與納金族的關系,以及他過去行為的潛藏目的…本以為“分化歲安城”之事該沒這么急迫,所以直到前天夜里,狄韻才抽空把納金族的事接手;她本來打算在昨晚例會中向上呈報,卻因蛟龍之事而拖延,沒想到在今日那莫名其妙的搶親擂臺會中,黑石突然冒了出來,還提出這個十分誘人的建議。
滿懷疑惑的狄韻離開蛟龍浮島后首先和納金族取得聯系,但金趾卻也不知黑石今天演的是哪一出,狄韻只好先讓他試著找黑石打探,之后立即找上葉瑋珊,把早已準備好的說詞向上稟告。
沈洛年當然也覺得黑石必有陰謀,至于是什么陰謀他卻是不管,這事自有別人研究,不過他總算有點良心,考慮到近日事多,小惡女說不定隨時會找來,倒是安分地留在擎天塔,沒跑去山口鎮。
今日與計羅這一戰,炁息與本命結合的順暢感讓沈洛年頗有些意外,不過這時不是修煉炁息的時機,那久違了的道息得先培養起來,當下沈洛年和凱布利稍作溝通,指示它盡量少取用道息,十分需要時才弄一點去。
這指令稍微有些復雜,也不知道凱布利有沒有弄懂,而且就算聽得懂,一開始體內的道息量也是微乎其微、極難感受,當初被鳳凰換靈之后,可是過了一個多月道息才開始逐漸外溢,懷真也才找上門來,就算現在體質不同,能比過去快些,幾天內恐怕還看不到效果。
這動作本來昨晚就可以進行,不過昨日懷真警告過道息和炁息兩者本該不能共存,培育過程中會不會產生問題誰也不知道,所以沈洛年特別拖了一日,免得打擂臺時一不小心把小惡女輸了出去。
眼前暫時沒法借著體脈運行修煉道息,凝結收斂入兩個炁海本源的炁息當然也不能使用或運轉,而狄韻指定的幾個魔法咒語又都已經背妥,所以此時除了繼續練習十八撩亂之外,似乎沒什么其他的事能做了?
啊!冥思!沈洛年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昨晚小惡女的交代。據推測,自己現在欠精靈不少精智力,難怪他不舍得自己死掉?沈洛年苦笑了笑,回屋中盤膝坐下,進入冥思的狀態,開始還債。
三次締約后,冥思的效果與過去有很大的不同,過去是補滿精智力之后,冥思就沒有其他的效果,如今的沈洛年卻可以持續進入冥思狀態,不會有“完全充滿”的感覺;對其他魔法使來說,直到這種狀態下,才能借著長時間的冥思迅速增進和精靈的關系,只不過這個好處,沈洛年似乎不怎么需要。
進入冥思狀態后,沈洛年和精靈的溝通比平常清晰許多,他閑著也是閑著,傳過訊息,表達幾次警示的感謝之意,精靈跟著傳回一些迷迷糊糊的訊息,不知道是“不客氣”還是“應該的”?又或許是“快點還債”?反正沈洛年和精靈雞同鴨講了一百年,他也不怎么介意真相。
換一個比較肯用心思的魔法使,若和沈洛年有一樣的經歷,對精靈心念的體會絕不會只有這種程度,可惜“用心思”這三個字和沈洛年頗有點距離,所以直到這時,他對精靈的訊息多是處于猜測狀態,也因如此,大部分時間都是精靈在揣度沈洛年的心思…他能隨口念出魔法咒語,并不只因為曾冥思百年,和他對精靈的漫不經心其實也有點關系。
這種補不滿的冥思狀態很容易忽略時間的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傳來敲門響聲。沈洛年回過神,起身走出外廳、打開大門,只見臭著臉的狄韻皺著眉頭往門內走入,那微翹的小嘴正咕囔著:“今天倒是挺乖沒亂跑…怎么不點燈?”
沈洛年這才注意到天色已黑,沒想到自己居然已經坐了一整天?媽的,冥思真是適合用來殺時間…見狄韻已動手點起油燈,沈洛年關上門,板起臉故作嚴肅地說:“哼哼,我可是一直在冥思。”
“真的假的?”狄韻半信半疑地看了沈洛年一眼,嘆口氣坐在一旁的軟凳上說:“這下麻煩了。”
“黑石的事嗎?”沈洛年問。
“嗯,總算弄清楚他想干嘛…”狄韻說到這兒,忍不住一拍身旁的座椅扶手,憤憤地罵:“都是那些渾蛋蛟龍胡搞,不然黑石怎會冒出這種念頭?”
“到底怎么回事?”沈洛年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一面問。
“今天黑石的建議你也聽到了。”狄韻說:“你知道他為什么特別選在這種場合說嗎?”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
狄韻這時心情不好,懶得諷刺沈洛年的智商,只皺眉說:“他在虬龍族、蛟龍 族,以及許多妖仙面前公開提出這個大公無私、只對人類有好處的建議,人族怎能拒絕?萬一拒絕,不說有多少妖仙會來找我們麻煩,虬龍族那關首先就過不去。”
“難道那建議真的不好?”沈洛年惑然說。
“聽來是很好。”狄韻說:“而且司令本來就有去東大陸建城的打算,只是卡在犬戎族的關系,一直不敢有動作。”
“那么問題在哪?”沈洛年問。
“老頭——”狄韻嘆了一口氣說:“你還記得黑石過去為什么要搞那些詭計 嗎?”
沈洛年想了想說:“不是因為納金族建議他搞分化嗎?”
“沒錯,但是幾次失敗之后,黑石已經漸漸放棄這個念頭。”狄韻咬牙說:
“那渾蛋認為就算來硬的,幾代之后人類也會習慣,那些反抗的情緒頂多拖個百多 年,終究會散去。”
沈洛年點頭說:“其實我也這么想,所以一開始有點搞不懂。”
“這是因為納金族沒這么長壽。”狄韻說:“比如金趾,未必還能再活百年,
他怎愿意設計一個方案自己卻看不到結果?而且若有辦法十年內就有成效,又何必 等上百年?”
“所以黑石打算來硬的?那和搬家有什么關系?”沈洛年還是不大明白。
“黑石若要逼迫我們服從,你說噩盡島這兒和東大陸,哪邊容易?”狄韻說:
“何況噩盡島資源有限,他們想要的財寶很難收集。”
原來如此,難怪這么好心!這么說來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沈洛年這一 想通,瞪大眼說:“媽啦!那家伙好惡劣,那不是完蛋了?”
“若只是這樣,還沒到絕境。”狄韻搖搖頭說:“我們可以表面答應,卻拖延著不搬,反正都拖了五十年沒事,別人一時之間也沒理由催促,或許數十年內,終 于找出解決尸靈的辦法呢?那又何必搬。”
“對啊,好理由!”沈洛年點頭說。
“但黑石也料想到這招了。”狄韻皺眉說:“他故意選擇在今天這種場合提出 建議,消息必會傳去犬戎族,就算沒傳去,他大概也會找人私下通知。”
通知犬戎族?沈洛年說:“叫犬戎族閃遠點嗎?”
沈洛年剛說完,卻見狄韻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白眼,那張小臉上滿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他愣了片刻,終于醒悟說:“我懂了,他是提醒犬戎族,若還想 滅絕人族,就得在人類搬家之前來犯?這樣…人類就沒法拖了?”
“對。”狄韻說:“五個月前犬戎族數萬大軍死在歲安城外,他們本來就蠢蠢 欲動,只不過在東大陸幾次攔截我們失利,加上發生尸靈事件,才暫時緩了下來;
他們可沒死心,這段時間一直在集結部隊,得到這消息,不馬上打來才怪。”
沈洛年聽到這兒,突然一怔說:“咦,你怎么知道那個…”
“尸靈事件?這事妖族中早就傳遍了,當然也會傳入歲安城。”見沈洛年眼中亂轉,狄韻輕哼一聲說:“難怪你當時吞吞吐吐的…哼!司令就算和尸靈王有聯系也不奇怪,畢竟尸靈一直沒把人類當成目標,而且僵尸不便渡海…我猜,那僵 尸大概是配睿阿姨渡海支援時帶過去的。”
見狄韻自己猜了出來,沈洛年也不避忌,聳肩說:“你們幾個都這么聰明,終 究會知道,瑋珊當時何必瞞著?搞得大家心驚肉跳。”
“這件事太嚴重,本來就不該亂說。”狄韻說:“何況那時我們行蹤連續泄露,隊伍中到底有沒有妖族奸細一直弄不清楚,司令怎么可能只為了讓我們安心就 冒風險說出來?”
反正這件事已經過去,也不用多提,接下來可以預見的犬戎攻城、黑石脅迫,
卻都是自己幫不上忙的…沈洛年心中思量著,犬戎族若真來數十萬人,從歲安城四面八方挖了進來,自己除了能幫忙多砍百十顆腦袋之外,也影響不了大局;至于天仙黑石,那種少說萬把歲的老妖怪更不屬于自己應該干涉的層次,就算日后真能 靠道息應付天仙,也不知還得修煉幾十、百年,怎么趕得上?
沈洛年發呆片刻,這才開口說:“你們司令都知道了?”
狄韻點頭說:“金趾那邊一打聽出消息,我馬上就回報司令了…其實既然清楚黑石覬覦人類,就算納金族那兒沒消息,我們也已推測到這種可能,只差確認而 已。”
“那現在打算怎辦?”沈洛年問。
“首先就是想辦法頂著犬戎族的攻擊。若擋不住,黑石必會趁機提出要脅,那時就連轉圜的機會都沒有了。”狄韻目光一轉說:“你上次跟毛族人談的武 器…”
“沒給我消息。”沈洛年搖頭說:“雖然有幾個長老愿意幫我說話,但未必能 說服所有人,過了這么久都沒回音,大概不成。”
“那就麻煩了…”狄韻眉頭皺成一團,頗為失望。
“犬戎族會全族來犯這件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沈洛年回憶著五個月前,狄韻首次和自己提起這個問題時的神態,有些疑惑地說:“可是你以前似乎并沒有這 么擔心?”
狄韻微微一怔,回過神來,搖頭說:“論整體戰力確實差距太大,不過既然存在著這樣的敵人,當然不能靠著對方的憐憫存活,歲安城早有相應計劃…打贏是不可能,但總可以想辦法守住,直到對方缺糧退兵,可是如今卻有兩個變數,讓人 不安。”
“什么變數?”沈洛年問。
“一個自然是黑石。”狄韻說:“就算不便直接出手,只要以感應力協助犬 戎,我方部隊的所有安排、配置、行軍方位,豈不等于攤在敵人面前?”
沈洛年雖然不懂打仗,也聽得出這確實是個問題,大家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會兒“知己知彼”的是對方,當然大大不妙,不過這方面沈洛年也沒什 么好建議,只好接著問:“第二個變數呢?”
“第二個,就是洪營副。”狄韻說。
“洪…洪治平?”沈洛年吃了一驚,他幾乎已經忘了那人。
狄韻點頭說:“那日之后,他一直沒有消息。千羽部隊不斷地派人在東大陸搜尋,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蹤跡,也沒發現任何可能是他留下的記號,若他當真因為返 祖而投向犬戎族…”
“犬戎族多他一個有差嗎?”沈洛年迷惑地說。
“他雖然軍階不高,沒能接觸到高等機密,但畢竟對歲安城知根知柢,過去又是個優秀的軍官,對我方大部分戰術都很清楚。”狄韻皺眉說:“而且犬戎族過去作戰方式偏向單純原始、直沖硬打,若有個了解人類思考模式的家伙幫他們出主 意,那就真的不妙了。”
狄韻既然這么重視,應該也是有道理的。沈洛年想了想說:“他畢竟在歲安城 長大,該不會投入犬戎族吧?會不會只是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若是這樣當然最好。”狄韻說:“不過你該也知道,犬戎族對同族十分友愛,絕不會互相傷害,這似乎是一種潛藏在血脈中的制約。洪營副的身體如今恐怕 更偏向犬戎族,這種制約若也跟著復蘇,還會在意他曾為人類的歲月嗎?”
這問題沈洛年當然無法回答,他想了想作出結論:“聽起來好像很危險,有開 始計劃怎么逃命嗎?”
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能逃到哪兒去?就算退入宇定高原,犬戎族也會追 上來。”
“那現在…”沈洛年攤手說:“大家一起等死嗎?”
沈洛年這么說完,本已經準備挨罵,不料狄韻卻沉吟著說:“老頭,我倒有幾 個想法,不過要你幫忙。”
“什么?”沈洛年說:“太麻煩的我可不幫。”
“臭老頭!”狄韻罵了一句,這才說:“我先問你,那個懷真…不會是仙狐族的天仙吧?”
小惡女怎么知道的?沈洛年一呆說:“問這干嘛?別打她的主意。”
狄韻確實是詢問金趾,得知仙籍中只有一個仙狐族天仙叫作懷真,不過天下妖仙眾多,未登入仙籍的其實不少,說不定只是恰好同名;而且傳說中仙狐天仙不可能有伴侶,所以她也就這么問上一問,見沈洛年一臉提防,狄韻也不多提此事,只說:“那窮奇、畢方、麟犼三族的天仙祖宗呢?能不能找她們幫忙。”
“不行。”沈洛年板著臉說:“她們才不會接近噩盡島,更不可能幫人類打架。”
“我沒要她們幫忙打架。”狄韻說:“能不能請她們出面緩頰?只要勸退犬戎 族就好。”
“還是不行。”沈洛年依然一口否決:“別說她們不會答應這種事,就算答應,豈不是害她們和那渾蛋黑龍起沖突?丫頭,你找我麻煩就算了,別打她們主意。”
道號黑石未必就是黑龍吧?狄韻雖然好氣又好笑,卻也知道沈洛年的說法不無道理。她目光一轉說:“好吧,這就先不提,我還有個想法…一般妖仙等級的妖怪你打贏沒問題吧?”
難道要自己去暗殺犬戎族各族族長?沈洛年微微一愣,認真思考片刻之后,搖頭說:“很難說。”
“有什么問題嗎?”狄韻有些意外,這陣子沈洛年面對妖仙,只要是單打獨斗,不是一直表現得頗輕松嗎?
“比如說…”沈洛年想了想該怎么解釋,過了幾秒才說:“若那些年輕蛟龍的妖炁有接近赤濤六、七成的強度,我大概就打不過。”
狄韻一聽,隨即明悟地點頭說:“因為計楚他們精通武技?”
“對。”沈洛年點頭說:“赤濤只會硬打硬砸,又不變身拿武器,我才有機會 找破綻接近;計楚他們功夫卻比我好很多,我根本找不到破綻,只能靠十八撩亂的招數威力沖上去胡砍,若換個更強一點的蛟龍族,這樣打未必能贏…犬戎族也是人形妖怪,那些族長說不定也有功夫強的,我未必打得過。”
“這么說來,還好赤濤不懂得武學?卻不知道他為什么不會…”狄韻搖頭說:“不過沒關系,我想讓你對付的不是人形妖仙,而是低智妖獸,正適合硬打硬砸。”
不是犬戎族?沈洛年訝然說:“低智妖獸哪兒惹到你了?”
“笨老頭。”狄韻笑罵說:“你可是縛妖派的掛名祖師爺,忘了自己門派的能耐了?”
沈洛年恍然大悟說:“你想抓妖獸縛妖?”
“當然!”狄韻那雙大眼閃閃發亮,有些興奮地說:“犬戎族人數雖多,妖仙數量仍有限,若我們能找出百頭強大妖獸,以縛妖之法操控,何懼犬戎?就算未來黑石翻臉,也未必不能一戰。”
這本是狄韻早就規劃好的未來歲安城戰斗模式,不過她當初的計劃是從低級妖獸開始——比如羅鏡捕捉的猙獸;之后再借著低等妖獸群,捕捉更強大的妖獸進而逐漸置換、增強縛妖派的戰力。若有一日捕捉到如饕餮、磨齒者那樣的古妖,人類將從此高枕無憂,也不必死守在噩盡島上。
見沈洛年沒開口,狄韻頓了頓又說:“我本來就有這樣的計劃,不過這得等成為司令后才能推行,但若你愿意幫忙,馬上就能跳過前面的累積階段,直接捕捉妖仙等級妖獸…這不但代表可以省下數十年工夫,更能解決眼前的危局;而此事若成,縛妖派會馬上躍升為歲安城中最強大戰力,已經和縛妖派達成協議的我,在競爭上擁有的優勢更不用多說。”
沈洛年靜靜聽完,考慮了數秒才說:“這辦法聽來不錯,我似乎也辦得到,可是…”
狄韻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心中一沉說:“可是什么?”
“我不喜歡。”沈洛年皺眉說:“人類和犬族打架關那些妖獸什么事?干嘛把它們扯進來?”
狄韻咬著唇說:“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同情心了?我們幫羅鏡抓猙獸,你怎沒意見?”
“又不關我的事。”沈洛年說:“但叫我去抓又不一樣了,我不想做這種事。”
狄韻眉頭皺得死緊,本來沈洛年不同意,大不了以后自己慢慢來,但眼前歲安城危在旦夕,怎能再拖個百十年?用歲安城安危來說服他嗎?這種說法對臭老頭似 乎沒什么用…
狄韻正煩惱著,沈洛年卻抓抓腦袋說:“這樣吧…你估計犬戎族什么時候會來襲?”
狄韻先是一怔,隨即說:“既然這時還沒來,該會拖到秋末冬初。到那個時候,狼人的食物存量會更足,可以圍城更久。”
十一月嗎?那么還有四個月的時間…沈洛年思索片刻后說:“我說不定有個辦法。”
“真的?”狄韻有些意外。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沈洛年遲疑了一下,這才望著狄韻說:“你覺 得…有多少個暗神之鏡才能打贏犬戎族?”
狄韻先是一呆,隨即大喜說:“你又能制造了?”若真有足夠的暗神之鏡,還真的不用急著縛妖。
“順利的話啦。”沈洛年說:“萬一不順利就不知道了。”
“若可以的話…”狄韻跳了起來,在屋中轉圈,一面念著:“歲安常備編制八萬部隊,全部配上似乎太多了,該準備多少個?一萬個?兩萬個?”
“喂!臭丫頭。”沈洛年瞪眼說:“誰有那個勁弄這么多?”
狄韻一愣,突然醒悟說:“也對,這東西不能做太多,一千個,不…一百 個?似乎還是太多了…”
沈洛年倒沒想到,這么隨便一抗議,狄韻就換了個念頭,不過對他來說,只要能保得住歲安城,當然是越少越輕松,也不會表示反對。
他自然不知道,狄韻和他考慮的方向,本就完全不同。
沈洛年是懶惰,狄韻卻是考慮到對未來的整體影響。暗神之鏡這逆天之物之所以一直保留在人類手中,主要就是這百年來,葉瑋珊等人一直保守著其中的秘密,甚至一般人類身上戴著的息壤護甲多少也有點魚目混珠的味道,就是不想讓妖族察覺,否則以人族的戰力,又怎么守得住這樣的寶物?
但若使用的人多了,萬一消息傳入妖族,豈不是招惹麻煩?若讓與人類為敵的妖怪搶走,日后還怎么守城?而且拿著暗神之鏡的人,隨著修煉,很容易躍升成人族高手。十個暗神之鏡造就了十圣,百個千個呢?這說不定也會成為日后的亂源,雖然不能因噎廢食,發放上一定要十分小心…
狄韻思考半天,突然說:“制造那個需要多少時間?材料上有什么特殊要求?”
“材料準備好的話,很快。”沈洛年說:“其實拿你們一般人用的息壤鏡改造就可以了,只是外層越堅固越好,否則在道息豐沛的地方容易爆開。”
“那倒不困難…”狄韻想了想,望著沈洛年說:“我先準備好一千份材料,到時候制造一百個出來應戰,若抵擋不住再增加數量如何?”
這樣的規劃倒是符合沈洛年心意,他當即點頭同意。
狄韻心中卻已經開始思索著后續的計劃…這幾個月得先抓一批像樣的妖獸回 來,到時候就把一部分暗神之鏡裝在縛妖派控制的妖怪身上,建立一支縛妖軍小隊。這些人可以和羅鏡一樣,把本體藏在安全且容易掌握的地方,自然不會出亂子,收回息壤鏡也比較容易…可惜臭老頭不肯幫忙,否則弄個百頭妖仙境妖獸,通通戴上暗神之鏡,還不把犬戎族打個落花流水?
“丫頭。”沈洛年想了想又說:“我可不是一定能恢復這能力,你們得多想別的方法。”
這是當然,狄韻點點頭,看著沈洛年說:“老頭,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事我會先隱瞞著,但等到曝光的時候,你的身分也藏不住了。”
這樣可有些尷尬。沈洛年愣了愣,聳聳肩說:“無所謂啦,到時候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狄韻一愣說:“什…什么?”
“仔細想想,黑石的事我畢竟幫不上忙。”沈洛年說:“若有了新的一批暗神 之鏡,犬戎族大概不是大問題,我也該離開了。”
“你…”狄韻咬著唇說:“你要和那女妖怪住在山口鎮嗎?”
女妖怪?難怪懷真說臭丫頭對她有敵意。沈洛年白了狄韻一眼,好笑地說:“得問她看看,我自己是不大喜歡住在人多的地方,山口鎮太熱鬧了。”
“人多有什么不好?”狄韻憤憤地說。
“人多事情就多,麻煩。”沈洛年晃著腦袋說:“萬一我真能弄出新的鏡子,你掌握著這批暗神之鏡,競爭上應該會領先不少,若以后真當上司令,可別欺負清嬿。”
“我才不會欺負她!你這負心大渾蛋還好意思提清嬿?沒良心的孤僻渾蛋死老頭!”狄韻不知為何突然火氣上涌,怒罵了一串。
“干嘛又發脾氣?”沈洛年瞪眼說。
狄韻咬著唇,停了好幾秒,最后才突然一扭頭說:“只是隨口罵兩句。”
“胡說什么?”沈洛年好氣又好笑,就算不是鳳靈之體,也看得出來她在撒謊吧?
“反正你已經沒良心地甩了清嬿,還有什么好說的?”狄韻哼了一聲說:“記得有空多冥思補補魔力,然后試試占卜魔法還有沒有效…我走了。”狄韻也不等沈洛年回答,轉身往外走了出去。
沈洛年縱然能看透人心,卻也悟不出這情緒變化的來龍去脈,他看著狄韻的背影消失,關上大門,回頭說:“愛偷聽的狐貍精!還不出來?”
內室的門輕輕打開,卻見懷真笑嘻嘻地探頭說:“臭小子什么時候發現的?”
“那丫頭提到你的時候。”沈洛年搖搖頭說:“你什么時候來的?”
原來當時沈洛年聽到“女妖怪”三字,想到懷真,自然而然往外放出感應,這才發現懷真不知何時已經潛入自己屋中。
懷真眨眨眼說:“其實我很早就來了,看你在入定,就到處逛了逛,后來聽到聲響,當然要回來偷聽。”
“沒被人發現啊?”沈洛年走近苦笑說:“你現在不是不能動手嗎?居然還敢亂跑。”
“哪會這么容易被發現?”懷真得意地笑了笑,突然撲到沈洛年懷中,看著他眼睛說:“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我很高興喔。”
“哪件事?”沈洛年問。
“你說不管黑石的事了,不能反悔!”懷真期待地說。
“我想管也管不了吧?”沈洛年抓抓頭說:“不過我倒想問問你,有沒有什么辦法幫幫他們。”
“黑石耶!那是很老很厲害的應龍,我哪有什么辦法?”懷真摟著沈洛年脖子笑說:“反正他要的是錢,不會真拿人類怎么樣,我們躲遠點就是了。”
沈洛年倒不這么樂觀,黑石若決定硬來,八成會搞個“殺雞儆猴”之類的把戲,其他人類也就罷了,自己這些老友卻頗有當“雞”的潛力,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就會有人倒霉…不過他知道自己的問題,若留在這兒,萬一真有什么事,說不定一個腦充血又沖出去了,到時候恐怕必死無疑,死了是無所謂,但這樣一來,懷真不就變寡婦了?還是趁著沒事先閃遠些,眼不見為凈。
懷真見沈洛年苦笑不答,也不多提此事,目光一轉說:“我剛剛發現兩個有印象的白宗家伙喔,一個千羽引仙,一個揚馳引仙,都變老了耶。”
張志文和侯添良嗎?沈洛年說:“你還認得出來啊?”
“當然認得!對了,我還在另一處看到個不認識的漂亮女人,身上也有你做的鏡子!”懷真瞄著沈洛年,故意一板臉說:“那又是誰?就是你另一個情人嗎?”
“什么情人?是小純吧。”沈洛年好笑地說:“就是剛剛那丫頭的媽媽,百年前就像我妹妹一樣。”
“喔——”懷真拉長音說:“就是那個假裝你老婆的女人?哼!也不先來問問真的老婆答不答應!”
“呃…”沈洛年還以為懷真已經忘了這事,搖頭說:“她們兩母女這些年過得挺辛苦,假裝一下無所謂啦。”
懷真也不是真的生氣,她目光一轉,笑問:“那她真正的老公是誰?”
“誰知道。”沈洛年說:“她不肯說,一說就哭。”
“這么古怪。”懷真歪著頭想了想,又開口說:“我在塔上沒看到瑋珊耶。”
“她是司令,很忙的,可能沒上塔。”沈洛年說。
“那她老公呢?”懷真說:“那個喜歡自找麻煩的一心小子。”
“一心啊…”沈洛年提到這就有些郁悶,搖頭說:“不知道他和瑋珊現在還算不算夫妻?”
“他們怎么了嗎?”懷真好奇地問。
沈洛年輕嘆了一口氣,把自己聽說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不過沈洛年回來之后接觸過的人十分少,也不清楚細節,除了知道這四對夫妻分開了三對之外,也沒什么好說的。
懷真聽完之后,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說:“既然他們分開了,你怎么沒趁機追回瑋珊?啊!難道她也變老了?”
“不是這個問題!”沈洛年差點沒吐血,翻著白眼說:“人類和妖怪不一樣,過了百年變化很大的!還有,你這么希望我去找瑋珊啊?”
“沒有呀。”懷真眼睛轉了轉說:“洛年,你去問問那個小子,為什么和瑋珊分開,好不好?”
“干嘛問這個?”沈洛年雖然也很好奇,卻不覺得自己問得出口。
“當年瑋珊可是你讓給他的耶!當然要問個清楚。”懷真看沈洛年皺著眉頭沒 吭聲,意外地說:“難道你不想知道?”
“就算去問,一心也未必會說。”沈洛年說。
“那小子和歡小弟一樣是功夫笨蛋,應該很容易就套出原因來。”懷真賊兮兮地笑說。
聽懷真這么說,沈洛年不禁啞然失笑,搖搖頭說:“他們兩個個性真的很像,一心應該是敖歡當初傳下的后代吧?”
“只是巧合吧?傳這么多代,能顯現血脈已經很難得了,個性怎會剛好一樣?”懷真笑說:“而且歡小子小時候專心修煉,天仙前從未離開龍宮,等他煉到天仙時,外界道息已經開始減少,他沒事該也不會出去,不大可能在外面傳下后代。”
那頭大嘴龍可是自承曾留下人類后代呢,沈洛年正想幫敖歡泄底,但轉念一想,敖歡只是說溜了嘴,若到處轉述反而不大厚道,也就不提了。
兩人回房又聊了一陣子,懷真突然壓低聲音說:“有人來了,是個女人。”
“喔?”沈洛年微微一怔,心念往外感應,果然感應到有人正向著這房屋接近,當他辨認出對方身分的那一瞬間,不禁有些尷尬。
其實沈洛年近距離的感應能力未必不如懷真,但除非有什么特別目的,沈洛年并不會時時注意和分辨每個人的位置,之前才會沒發現懷真接近。總而言之,就是他十分沒有警覺性,若沒有刻意查看,往往不會注意到周圍的變化。
“這次是誰?你為什么有些害臊?”懷真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好奇地問。
“誰害臊了!”沈洛年板起臉說:“來的是清嬿。你上次說過要看她,所以我也答應她見你…你們現在要碰面嗎?”
“我本來只是打算偷看而已呢。”懷真笑說:“見面也可以啦,只是你要怎么介紹我呢?若直說我名字,身分不怕暴露嗎?”
“對喔!”沈洛年拍頭說:“幫你改個名字吧?改成什么比較好?”
懷真還沒回答,黃清嬿已經到了門口,正輕敲著門。
“來了、來了!下次再見吧,這次我先偷看。”懷真把沈洛年推出房門。
“那你別偷聽。”沈洛年瞪眼說。
“不聽、不聽。”懷真一手掩著耳朵,一手把房門關了起來。
不聽才怪!這狐貍連說謊都沒誠意…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轉身走向大門。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