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黃清的質疑,沈洛年搖搖頭嘆口氣說:“沒真的當上,誰知道會變成一個怎樣的領導人?還不都是賭運氣。”
他心中卻是暗想,當年哪看得出葉瑋珊日後會當上女帝,獨裁六十多年?
“這倒也是。”
黃清沉吟了一下說:“沈凡,我也不想隱瞞你┅┅其實小韻對我似乎一直頗有誤會。”
她這一直呼名諱,反而顯得親近了些。
“是嗎?為什麼?”
沈洛年倒不清楚這些,畢竟事實上他還不算狄韻心腹,狄韻并沒告訴他這麼多。
“我也不明白。”
黃清說:“當我發現小韻和我們似乎頗有隔膜的時候,她已經不愿意和我們真誠地對話了。”
那丫頭這麼會演戲,當然不會說實話,沈洛年點頭說:“韻小姐不高興確實未必會說。”
“你果然很了解她。”
黃清微笑說:“聽說有人看過小韻對你低聲發脾氣,我就知道她一定把你當作自己人。”
這你可就猜錯了,其實是自己逼她拿掉假面具的┅┅不過沒想到她真面目如此潑辣,現在倒有些後悔,沈洛年搖搖頭說:“
有誤會也沒什麼吧?反正你們現在也沒必要做朋友了。”
“怎麼這麼說呢?”
黃清說:“日後不論誰獲選,剩下的人仍是歲安城未來重要支柱,理當盡力輔佐繼任者,彼此心中藏著疙瘩,如何能團結 一心、互相合作?”
這話說得還真偉大,她真是這麼想嗎?沈洛年望著黃清的雙眸,暗暗思忖,這女人不管說什麼,總是十分平靜安詳,又不 像安荑那種把所有人事物排拒心外的感覺,倒有點莫測高深看不透的味道。
看沈洛年沒吭聲,黃清又說:“只要是堂堂正正的競爭,日後誰獲勝都沒有關系,你可以全心協助小韻,我當然也會全力 以赴,但無論結果如何,我希望能找出小韻生氣的原因,把這個心結化解掉┅┅這就是我希望你幫的忙。”
原來如此,沈洛年聽懂之後,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我明白了,但是我大概幫不上忙。”
黃清微笑說:“怎麼說幫不上忙?”
“她不可能告訴我的。”
沈洛年率直地說。
“也許現在不會,以後可就未必。”
黃清一笑說:“小韻和你關系不同,說不定有天會愿意告訴你。”
這女人雖然聰明,但終究也誤會了自己和狄韻。沈洛年哂然搖了搖頭,正不知該不該解釋,黃清卻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
微笑說:“別誤會,我當然知道,你和安荑雖是做戲,和小韻也不是情侶。”
沈洛年這下可真是吃了一驚,這女人會讀心術嗎?他張大嘴說:“那你怎麼┅┅”“小韻年紀和外貌雖小,但心思細密而城府甚深,可不是愛幻想的少女心性┅┅”黃清看著沈洛年頓了頓,微笑說:“就算你擅長討女孩歡心,也不可能短短數日內讓 小韻傾心,何況┅┅我不覺得你擅長討人歡心。”
沈洛年這時倒有點遇到知己的感覺,點頭說:“說得對!”
見沈洛年答得這麼肯定,一旁煮茶的希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憲馨也是抿著嘴忍笑。黃清看兩女的表情,不禁也燦然一笑,停了停才搖頭說:“但不管小韻為了什麼原因,既然能在你面前表露真正的情緒,你在小韻心中的地位,和別人必然 不同┅┅雖然我很想知道原因,但你恐怕不愿意告訴我吧?”
當然不能說,難道要從狄韻在自己面前脫光開始說起嗎?不過自己在狄韻心中的地位雖和別人不同,卻可能被歸類在特別討厭的一區,未必幫得上忙就是了,但黃清說話溫和客氣,處處點到即止,不會咄咄逼人,倒是讓沈洛年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些 許,當下沉吟說:“就算她告訴我,也未必愿意讓我告訴你。”
“這是一定的。”
黃清望著沈洛年說:“但就算你不能告訴我原因,也許可以建議我該怎麼改善?”
這個要求似乎不大過分?而且在不背叛狄韻的前提下,和黃清有良好的互動,沈洛年可也挺樂意,當下點了點頭說:“如 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我會試試。”
“那就太好了。”
黃清笑說:“這就是我今日邀沈先生一敘的最主要原因,其他的問題都屬次要;不過若不急著回去,我倒還有不少小疑惑 ,想向你請教┅┅畢竟,浪雖然聽了,還沒喝到茶呢。”
這女人也是爽快,開頭就把最重要的事情點明,還說明了自己隨時可以走人,沈洛年對黃清的好感度又增三分,想想說:
“我是沒什麼事。”
“那就太好了。”
這時憲馨正好把泡好的茶遞給兩人,黃清舉杯讓,和沈洛年對飲了一杯。這熱騰騰的一杯熱茶下肚,黃清的俏臉上泛起 一層淡淡紅暈,更增三分嬌艷,不過沈洛年對她雖有好感,卻還不到動心的程度,對黃清的容姿變化倒是毫無所感。
“先聊聊魔法吧。”
黃清淺笑說:“你今日借著對魔法的了解,成功捕捉應龍赤濤,不只為歲安城立下大功,還幫了小韻好大的忙,我不懂魔 法,不明白今日為什麼突然有辦法抓住赤濤┅┅可以解釋給我聽嗎?”
這倒不是不能說,沈洛年正想開口,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竹梆輕響。眾人一怔轉頭,卻見剛剛引路的青年服務員,拿著燈籠和 竹梆走入洞窟,微微行禮說:“清小姐,抱歉打擾了。”
“沒關系,什麼事?”
黃清微笑問。
“韻小姐麾下雪麗尉官,正在崖上等候沈凡尉官,說是韻小姐有急事召見。”
青年恭敬地說道。
狄韻怎麼知道沈洛年和黃清在此煮茶聽浪?難道這兒也有狄韻的耳目?除黃清之外,眾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其中沈洛 年更是大叫糟糕,這下還不被罵得狗血淋頭?
不過黃清卻是從容地點了點頭回說:“我明白了,你請先上去告訴雪麗小姐,沈凡馬上就上去。”
“是。”
青年又鞠了個躬,這才退了出去。
黃清目光轉向沈洛年,帶著一抹困惑,微笑說:“小韻怎麼知道你在這兒?”
“不知道。”
沈洛年也是一臉意外,他一面站起攤手說:“只好回去挨了。”
黃清也跟著站起,她一面說:“真是抱歉,可能會造成你的困擾。”
沈洛年搖頭說:“無所謂,別介意。”
反正不管有沒有事那小惡女都能罵自己,也不差這一件。
“為了避免更添誤會,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黃清頓了頓說:“至於我們剛剛談的事情,最好別讓小韻知道,否則她不會告訴你的。”
“知道,再會了。”
沈洛年不再多說,轉頭往外走,順著竹道往上爬,到了馬棚處,雪麗果然正騎在馬上叉腰瞪著自己,頗有點埋怨之意,也不 知道是不是為了騎馬,之前的裙裝已經換掉了。
“干嘛?”
沈洛年看到雪麗就覺得挺有趣,笑說:“約會到一半被打斷嗎?”
“才不是!”
雪麗嘟著嘴說:“你怎麼可以和清小姐私下碰面?不怕韻小姐生氣嗎?”
“什麼私下碰面?”
沈洛年說:“遇到了喝杯茶也不行?”
“當然不行!”
雪麗嗔說:“她是韻小姐的對手呢!而且這麼漂亮!”
和漂亮有什麼關系?沈洛年好笑地說:“好了啦,不是說韻小姐找我嗎?”
“對!”
雪麗一驚說:“還不上來?”
沈洛年聳聳肩,跳上馬背,扶著雪麗的腰,隨著她往城內賓士。一面跑,雪麗一面回頭說:“韻小姐怎麼知道你在這兒?”
“誰知道?”
沈洛年說:“我還想問你呢。”
雪麗眉頭微微皺起,也不多想了,叱喝一聲,快速地往城內馳去。
奔入城中,雪麗卻沒去擎天塔,而是策馬轉向司令部,就這麼一直奔到沈洛年宿舍。
“不是擎天塔?”
沈洛年有點意外,低聲問。
“我們平常都住女生宿舍啊,搬下來很久了。”
雪麗說:“你去那兒不方便,韻小姐在房內等你。”
原來擎天塔頂,過去一直只有十圣和少數幾名灑掃維護的仆傭居住,為了公平起見,就連十圣已成年的子女,都會被請下擎 天塔,過著和一般人一樣的生活,至於孫輩,一輩子沒上過擎天塔的更是所在多有。
直到十馀年前,葉瑋珊為了培養接班人,才增辟不少房宅,讓那些遴選出來的發散型女孩居住,擎天塔頂也因此熱鬧了好些年,但如今選撥已到尾聲,只剩三人競逐,加上眾人都分別編入軍旅,所以都已搬下擎天塔,而為免惹人閑話,狄韻沒事也不會 隨便往擎天塔頂跑,上次叫沈洛年上去,主要是為了換個有道息的環境談判。
到了宿舍,沈洛年跳下馬,一面問道:“安黃和羅鏡都不在?”
他只在房內感受到狄韻的息。
“韻小姐不要我們陪。”
雪麗看著沈洛年,擔心地說:“你別欺負韻小姐,好不好?”
沈洛年忍不住說:“根本都是她欺負我。”
那丫頭把人趕光還不是為了方便罵人?
“韻小姐對人這麼好,怎麼可能欺負你!”
雪麗嘟起嘴,完全不相信。
沈洛年正考慮要不要揭破狄韻的真面目,這時他房門一開,狄韻打開門,她穿著件紫黑色緞面蓋臀披風外袍,看不出披風 面的裝扮,下方一雙長馬靴,馬靴與外袍之間筆直纖細的雙腿上,穿著雙黑色緊身毛襪。她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抹淺淺笑意,
望著兩人說:“雪麗,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沈凡,進來!”
說完一轉身,又走進房中。
雪麗白了沈洛年一眼,低聲說:“好好跟韻小姐賠罪!”
這才拉過馬頭,策馬離開。
沈洛年嘆了一口氣,走上臺階,進入自己房間。
房中的油燈已經點了起來,狄韻側身坐在桌前,她左手倚桌,輕托著那小小的透紅桃腮,似乎正思考著,看到沈洛年,只橫 了他一眼,倒沒說什麼。
這丫頭似乎沒生氣?這倒古怪了,沈洛年把門關起,上下看了看狄韻,轉個角度又看了看,頗有點懷疑自己的鳳靈能力是不 是正在退化。
狄韻本來真沒生氣,但被沈洛年這麼無禮地上下打量,可真忍不住冒出些許怒意。她瞪了沈洛年一眼說:“看什麼!腦袋有 病嗎?”
正常了?沈洛年白了狄韻一眼說:“找我回來干嘛?”
“免得你被那女人灌飽了迷魂湯啊。”
狄韻哼了一聲,瞄著沈洛年說:“我看你們也聊了好一陣子了吧,怎樣?是不是開始覺得清除了漂亮之外,還聰明貼心又 溫柔客氣?”
這倒是真的,沈洛年張大著嘴,想了想還是說:“反正我已經答應了你媽幫你,不用擔心我會跳槽。”
“果然被洗腦了。”
狄韻哼聲說:“那女人最會騙人了,每個男人都以為她喜歡自己!你以為你跳槽她就會要你嗎?”
黃清似乎也不是騙子啊?她心情一直保持著十分平穩寧定的狀態,感覺不到什麼陰險狡詐之處,就像與白玄藍那類溫柔好 人在一起時,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只不過確實有點看不透┅┅但無論如何,狄韻看來果真很討厭黃清。
“反正不管怎麼說,她絕對不會看上你,你這老頭最好少妄想!”
狄韻看沈洛年不吭聲,沒好氣地說:“別以為清對你笑了幾下,就是對你有意思。”
“我不是老頭!”
沈洛年才不承認自己老,睡覺的歲數怎麼能算!否則狄純不就兩百歲了?他頓了頓說:“至於其他部分,你倒是多慮了。”
狄韻不管關於老頭與否的抗議,看著沈洛年說:“真的嗎?你沒被清迷住?”
“我有這麼容易被迷住嗎?”
沈洛年哼哼說。
狄韻上下看看沈洛年,哼了一聲之後不再追究這件事,只說:“清很厲害,和她說話,會覺得她又禮諒、又溫柔,像你這 種笨蛋,萬一和她聊久了,不知不覺中什麼都會說出來┅┅所以我讓雪麗過去,盡快把你叫走。”
真的會這樣嗎?那可真有點恐怖,狄韻的事情就算了,沈洛年自己可有不少事情不能讓人知道,他吐吐舌頭說:“那以後得 躲著她。”
這渾蛋看來真沒被迷住?狄韻雖有點兒意外,但也稍微安心了些,她轉念說:“找你還有另外的事情┅┅你要不要見見杜勒 斯叔叔?”
“哈?”
沈洛年瞪眼說:“我不是說過不見嗎?”
“別耍性子!”
狄韻生氣地說:“我可是為了你才去拜托杜勒斯叔叔幫我圓謊,他聽到你隨口就能念出咒語,當然會有興趣。”
“不行!”
沈洛年搖頭說:“就算我不去見他,他也會幫你吧?”
狄韻上下看看沈洛年說:“你也認識杜勒斯叔叔,對吧?”
“不認識。”
沈洛年板著臉搖頭。
“大騙子!”
狄韻沉著臉說:“杜勒斯叔叔聽到你的魔法光色是暗紅色的時候┅┅”“你告訴他了?”
沈洛年吃了一驚。
“為什麼不能說?”
狄韻瞪著沈洛年。
這不糟糕了,又多一個人認出來?沈洛年抓了抓頭說:“他怎麼說?”
“他好像有點緊張,先問你長什麼樣子,又一直說想見你┅┅”狄韻頓了頓,又瞪著沈洛年說:“後來又突然問我,你是不 是見過我媽┅┅”沈洛年吐吐舌頭說:“你怎麼說?”
“我當然說沒有。”
狄韻皺眉說:“媽說別告訴任何人。”
那杜勒斯就算懷疑,應該也還沒確定┅┅沈洛年點點頭說:“那就好。”
狄韻看著沈洛年那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卻是忍不住發怒,她叱說:“還敢說不認識杜勒斯叔叔!你這渾蛋根本就是個大騙子 ,沒有一句話可以相信!”
“不信就別問我啊。”
沈洛年攤手說。
“渾蛋!無賴!”
狄韻用力瞪了沈洛年一眼,這才說:“你不想學高級一點的咒語嗎?”
“啊?”
沈洛年一怔。
“我正式學魔法不到幾年,懂的魔法不多。”
狄韻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如果你當真什麼魔法都可以隨念隨用,何不請杜勒斯叔叔幫你選幾個適當的法咒?比如今日你見 過的‘隕墜咒',不想學嗎?”
“想啊!”
沈洛年目光一轉說:“他要是肯的話,你幫我寫成中文抄來不就好了。”
“高級的咒語可以隨便傳人嗎?”
狄韻說:“除非叔叔信任你,否則怎麼可能隨便讓我轉教你?”
說來說去還是要自己和杜勒斯碰面,他畢竟也是站在狄韻這一方的,讓他認出身份、見個面也不是不行,不過碰面了又能干嘛?和他聊自己作夢的一百年嗎?沈洛年當年就不想一直跟白宗這群人混在一起、多添麻煩,何況如今過了百年,除狄純那種特 例之外,其他人都變得像是陌生人,實在沒什麼好見。他搖頭說:“還是算了,現在會的咒語將就用用,反正最近沒要打仗吧?
“隨便你。”
狄韻還不算完全信任沈洛年,也不怎麼放心讓他學會太強的魔法,想了想說:“另外還有件事,傍晚時間來找你的那人叫梁 乃均,如今官任統校,在何升將軍麾下。”
安荑那一點也不搭的男朋友嗎?沈洛年倒是挺有興趣,笑著說:“安荑處理妥常了嗎?”
見沈洛年笑容有異,狄韻微微一怔,看著他說:“你知道他和安荑的關系?”
“呃┅┅”沈洛年只好說:“剛剛那女人有提到。”
雖然知道沈洛年說話本就沒禮貌,但聽見他用“那女人”來稱呼黃清,狄韻還是挺樂,難得在沈洛年面前露出淺笑說:“
你似乎真沒被清迷住。”
不管多聰明、多懂事的女人,最先在意的總是這種事嗎?沈洛年翻翻白眼說:“那個梁光頭怎樣了?”
“沒禮貌!怎麼叫人家光頭。”
狄韻忍不住想笑,隨即板起臉說:“他只是把頭發剃很短而已,這樣方便作戰。”
“你最有禮貌。”
沈洛年哼哼說:“然後呢?”
“其實我已經有準備被記者胡寫一陣子了,并沒打算讓安荑和你演那場戲。”
狄韻輕嘆了一口氣說:“沒想到安荑自作主張┅┅但她也沒料到,過了七年,梁乃均居然還沒忘情,這人倒是個多情種子。
“七年?”
沈洛年嘖嘖稱奇地說:“那也太死纏爛打了吧?分手這麼久,安荑就算嫁人生孩子都不關他的事吧。”
狄韻皺眉說:“剛剛安荑告訴我,其實他們倆也不算交往過,只不過曾相處了一陣子,但安荑很快就告訴梁乃均,她不能和 任何男人交往,所以梁乃均看到晚報才有這麼大的反應。安荑確實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梁乃均居然還把她放在心上。”
“不能和任何男人交往?”
沈洛年一面說一面思索著,看來蘇瑤的問題不解決,安荑和雪麗這輩子可不大好受,若能討到玉膏就好了。話說回來,多虧 輕疾愿意幫自己解決醫療問題,否則這幾個女人可就連希望都沒了┅┅咦,怎麼好像哪兒不大對勁?
沈洛年思索的同時,狄韻以為他不明白安荑這麼做的原因,沉吟了一下,想想這人畢竟算是了解情況的醫生,倒也不用避忌 ,這才說:“安荑怕開了頭之後,會忍不住其他男人的誘惑,對不起自己喜歡的人┅┅但她這樣下去也不好啊┅┅”說到最後,
狄韻嘆了一口氣。
不過沈洛年想到的卻是別的問題,他本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的性格,當下開口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想不通。”
“什麼?”
狄韻皺眉問。
“你們當初怎麼不問輕疾如何治療身體?這算是常識性問題吧!”
沈洛年說:“不是多花點息就能問嗎?”
莫非這些人都和自己一樣懶得聽完使用說明?
“你也知道輕疾可以問問題?”
狄韻有點意外地看了沈洛年一眼,隨即搖頭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問的。”
“咦?是嗎?”
沈洛年大吃一驚,當初白宗眾人身陷地洞,葉瑋珊不也隨口就打算發問嗎?
“有兩個限制。”
狄韻說:“人數和頻率。”
“人數和頻率?”
沈洛年皺眉說:“聽不懂。”
“你又不能用輕疾,問這麼多干嘛?”
狄韻不耐煩地瞪了沈洛年一眼說:“反正這種個人小問題,沒資格發問。”
“喔?”
見狄韻懶得解釋,沈洛年倒也不怎麼介意,回頭又說:“所以你剛說那光頭來我干嘛?要找也應該找安荑吧?”
“說起來也挺好笑┅┅”狄韻苦笑說:“當初他能和安荑約會,聽說是軍校總競技大賽獲得冠軍,得到和當時校花約會的機會,剛好安荑是那年撼山軍校選出來的校花,只好按照規定和他碰面了四次┅┅”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看來根本不算男友,沈洛 年忍不住好笑地說:“難道他要來和我比武?重新爭取約會權?”
卻見狄韻皺起眉頭看了自己一眼,表情有點怪異,沈洛年一呆說:“不會吧?”
“很難說,安荑找過他談了片刻,似乎沒什麼用,那人雖然功夫不錯,也會帶兵,不過聽說有點死腦筋,想法有點古怪┅┅
”狄韻看了沈洛年一眼說:“你能打蠃他嗎?說不定可以順便幫安荑解決這個問題。”
“嗄?”
沈洛年愣了愣說:“歲安城內也許可以。”
“誰跟你在息壤磚上比武?說的當然是正常狀態。”
狄韻白了一眼說:“成不成啊?那人可比安荑厲害不少。”
“城外就很難說了,別找我麻煩。”
沈洛年忙搖頭。
狄韻皺眉問:“你在城外不是殺了好些個狼人隊長嗎?安荑也只能和一般狼人打平,隊長級狼人,梁乃均也未必打得蠃。”
“那都是趁對方沒發現我,靠風移咒快速移位偷襲的,和面對面比武不同。”
沈洛年搖頭說:“有些功夫厲害的人,就算速度比我慢,也可以借著彼此的動作大略估計到我的位置,連偷襲都很難┅┅我 畢竟沒學過功夫,遇到這種人不容易打蠃。”
狼人會感應不到這家伙,也因為他只用了初級風移咒,但是初級風移咒又怎麼可能以這種速度移動?還像鬼一樣地飄忽不定?不過就算開口問,這渾蛋八成也不會老實回答┅┅狄韻暫且不管對沈洛年的疑惑,沉吟說:“這樣就不能要你出手,萬一輸掉 ,安荑不就更麻煩?”
“對啊。”
沈洛年說:“大不了我躲著他吧?”
“一點用都沒有!”
狄韻白了沈洛年一眼說:“梁乃均的事情先不提了,以你的速度來說,若學會功夫不就更好?嗯┅┅可能無跡部隊的劍法比 較合適,請侯伯伯幫你選個好師父如何?”
“不成。”
沈洛年說:“我拿別的武器,速度就會變很慢。”
狄韻瞪眼說:“胡說八道!別人怎麼不會?”
“反正我只能用自己的武器。”
沈洛年說:“上次塞長槍給我,我不就亂揮嗎?”
狄韻一怔,想起上次在息壤坑道中,沈洛年雖然用長槍打飛了不少狼人,速度果然沒有這麼飄忽輕快,看來這人雖然莫名其 妙,這話倒沒騙人。狄韻想了想,看著沈洛年說:“你只有用那兩把怪雙刀,速度才能那麼快?”
“對!”
沈洛年點頭。
“真是找麻煩。”
難道那刀有鬼?狄韻知道問也沒用,皺眉說:“賴伯伯當初傳下的雙刀招式,只有一套給體格瘦小的千羽引仙者專用的功夫 ,也就是我媽的雙匕刀術,但那種功夫,轉折間大部分靠著那對雙翼,不適合你用。”
“沒功夫學也無所謂。”
沈洛年說:“別叫我打架不就得了?”
這渾蛋不但不可理喻還很沒志氣,狄韻忍著氣說:“好吧,我還有一個問題┅┅”今天這丫頭怎麼問題特別多?沈洛年說:
“還有什麼問題?”
狄韻遲疑了一下,才仿佛下定決心般地開口低聲說:“若┅┅若我種下了蘇瑤,多久才會開始發育?多久之後┅┅蘇瑤的壞 處才會發作?”
這可不能開玩笑,沈洛年一呆說:“你想干嘛?拿到玉膏再說吧?”
“不行!我這種體態,人人都當我是小孩,拼不過清的。”
狄韻搖頭說:“拿玉膏可是去龍宮以後的事,萬一我因為身體的關系落選,豈不是根本去不了龍宮?”
“你今天立了大功,不是已經領先了嗎?”
沈洛年詫異地說。
“不,只能說終於有了點希望。”
狄韻說:“也因此┅┅我才真的決定全力以赴。”
“我還是不贊成。”
沈洛年說:“你媽若知道你沒拿到玉膏就想種入蘇瑤,一定不肯。”
狄韻呆了呆,隨即咬牙說:“先別告訴她就是了,大不了像安荑一樣忍著,我現在這樣難道比較好嗎?”
“至少你現在晚上睡得安穩啊。”
沈洛年說:“安荑可沒辦法。”
狄韻一呆說:“是因為┅┅蘇瑤嗎?我還以為┅┅安荑睡得比較淺。”
“身心放松時,蘇瑤容易起反應,所以她沒法真正放松。”
沈洛年頓了頓說:“就算你去不了龍宮,我也會想辦法去,到時候會幫你們討看看。”
“你今天就是打這種主意,才和清去喝茶的對吧?”
狄韻突然暴怒起來,生氣地說:“我才不要靠清幫忙,”
“干嘛這麼討厭她啊?”
沈洛年詫異地說。
“不關你的事!”
狄韻怒沖沖地說:“反正我自己會決定該怎麼做最好,快點告訴我!”
“好吧,讓我思考、整理一下。”
既然狄韻不在乎,那也只好隨她,沈洛年等輕疾說完後才開口說:“種下蘇瑤後,發育馬上就會開始啟動,以你的狀態來說 ,一個月內身體就會準備妥當,也就是發作。”
狄韻皺緊眉頭說:“身體呢,多久才能長大恢復成正常的模樣?”
沈洛年搖頭說:“要發育完全,像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少說也要兩年的時間。”
“兩年?”
狄韻一怔,失望地說:“這怎麼來得及?”
沈洛年見狀,倒有點不忍心,補充說:“因為你身體早已經準備妥當,一開始會比一般人快些┅┅”“多快?”
狄韻馬上追問。
“大概發作之後再過兩個月,就會快速發育成十五歲左右的女孩體態,之後就會慢下來。”
沈洛年說:“變化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她現在根本就只像個剛要開始發育的十一、二歲女童,若能變成十五歲的少女模樣,和過去當然是大不相同。
“三個月就像十五歲嗎?太好了!”
狄韻雙目一亮跳了起來,露出笑容在房中踱步思索。
沈洛年看狄韻透出喜氣,卻忍不住皺眉說:“可是站在醫生的立場上,還是不建議你這麼做,萬一拿不到玉膏,可是連孩子 都沒法生的┅┅”“廢話!難道我現在能生嗎?別吵!我在思考。”
狄韻搖頭說。
看來她心意已決,說什麼都沒用,沈洛年見狀,乾脆閉上嘴巴。
狄韻又轉了幾個圈,似乎已經考慮停當,這才停下看著沈洛年說:“這兩天沒事,你小心別被梁乃均逮到,後天早上是傳統 的臘八祭祖把神,特三營是觀禮部隊之一,記得天一亮就到廣場找部隊報到,這可是正式活動,記得別又穿得古古怪怪。”
“我哪兒穿得古怪了?”
沈洛年說。
“哪沒有?”
狄韻心情正好,只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魔法袍就是為了減少心神干擾,所以才做得寬大松軟,顏色一律墨黑也是因為這個 原因┅┅大家連法袍面都盡量穿得寬松舒適,怎會束上腰帶?”
所以狄韻才穿那寬松的棉質四角褲嗎?不過這話沈洛年當然不敢說,只說:“那我以後腰帶還是束面就是了┅┅只是不大 好撥刀,也不方便拿記事本施法。”
“誰會看著小抄念魔法的┅┅”狄韻忍不住念了一句,想了想又說:“我找人幫你在袍右腰側做個有暗扣的開口吧?”
“可以嗎?不用麻煩啦。”
沈洛年一時倒不習慣狄韻這麼貼心,頗有受寵若驚的感受。
“明晚應該就會好。”
狄韻拿起沈洛年披在椅背上的魔法袍,望著上面的泥塵,忍不住叫:“天啊!都沒洗過吧?受不了你!臟鬼!心死了!”
果然還是那個潑辣臭丫頭┅┅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說:“我平常很少穿啊。”
狄韻哼了一聲,拿著魔法袍,一面往外走一面說:“臘八祭祀只有早上,下午你待在屋別走,我有事找你。”
“喔┅┅”眼看狄韻即將走出門外,沈洛年突然想起一事,忙說:“等等。”
“怎麼?”
狄韻轉回頭。
沈洛年疑惑地說:“你是怎麼知道我和那女人在喝茶的?”
若有轉仙者盯著自己,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狄韻聽到這問題,那張小臉帶著有些得意的笑容說:“我當然有辦法,你別想背著我干壞事!”
說完也不等沈洛年反應,就這麼轉身打開門,往外走了出去。
沈洛年萬萬沒想到,臘八祭祀與授勛的過程原來這麼無聊。
單是祭祀的各種儀式輪番做過一遍,就花了兩個小時,至於拜些什麼神靈,沈洛年也不大清楚,只能跟著大夥兒在大太陽下呆站,隨著司儀的指揮行禮如儀,之後就是冗長的授勛儀式,雖然只有特殊的重要功勛會被提出,卻也念了好長一串。沈洛年根 本懶得聽,至於自己有沒有被念到,他也搞不清楚。
十圣之中,只有葉瑋珊一人到會,畢竟其他人大都已經退休,在沒有外敵的狀態下,其他九人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而葉瑋 珊遠遠坐在臺上,特三營全體官兵站在觀禮部隊的位置,兩方隔得老遠,沈洛年倒是不用擔心被她看見。
當然,歲安城中各級官員、部隊將領,甚至許多社會賢達人士,都受邀叁加,只不過他們有椅子可坐,比一般官兵舒服不少總算熬到整個儀式結束,已經接近中午,部隊各自帶開解散的時候,沈洛年找上狄韻,想確認下午的事,沒想到狄韻卻打斷 了沈洛年的問題,還給了他一個眼神,看似不讓他當著眾人的面多問,沈洛年只好閉嘴,乖乖回房等候通知。
沒想到狄韻一直沒來,就這麼一直拖到了大約下午四點多,直到日色偏西的時候,門口才傳來輕輕的敲擊聲。
沈洛年走到門口,他打開門,往下望,詫異地說:“怎會是你?韻小姐呢?”
來訪的不是別人,卻是常跟在狄韻身邊不遠的羅鏡。他低吼一聲,看著沈洛年,往外扭了扭頭。
“韻小姐要我跟你去?她自己不過來?”
沈洛年連問了兩句,羅鏡都點了點頭,沈洛年聳聳肩說:“等我換上衣服。”
說完沈洛年掛上腰帶,套上那件清洗過的魔法袍,隨著羅鏡往外走。
離開宿舍越來越遠,兩人也越走越快,畢竟羅鏡除了那五條長尾之外,本就體態如豹,矯健迅捷,輕輕一蹦就跨出老遠;而 沈洛年當然更不會慢,若在歲安城內舉辦賽跑,他恐怕是天下第一,兩人沒過多久,已經走出了司令部,到了市街。
那小惡女不在司令部內?難道要去擎天塔?為什麼特別請羅鏡來通知?
羅鏡見沈洛年看著東方那高塔發呆,低吼了一聲,輕咬了咬沈洛年的袍腳,沈洛年微微一愣低下頭,卻見羅鏡搖了搖頭,似 乎表示不是去擎天塔。
“那是去哪兒?”
沈洛年問。
羅鏡一轉頭,領著沈洛年往南繞過一個街口,這兒是個東西向的市集大街,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但不少人看到羅鏡都吃了 一驚,遠遠繞開,還有幾個婦女忍不住叫了出來。
畢竟羅鏡看起來就是只妖獸,平常跟著部隊移動還好,軍區眾人大多知道狄韻有個隨官是由縛妖派控制的妖豹,不至於大驚 小怪,但跑到熱鬧的商業大街可有點不妥。
羅鏡透出一股無奈的氣味,頂了頂沈洛年,對街口點點頭,又吼了一聲。
沈洛年一時還不大明白,詫異地說:“你不走了?”
羅鏡點頭。
“那我呢?”
沈洛年想了想說:“在這兒等?”
羅鏡滿意地又點了點頭,他不等沈洛年再問,一轉身,往司令部奔了回去。
現在是怎樣?沈洛年抓了抓頭,就這麼站在街角等待,突然他目光一轉,向著大街西端看了看。很快地,他目光對著不遠處 一個低頭往這兒走近的瘦小男孩望去。
那男孩個兒挺矮,只到沈洛年胸腹之間,他穿著連帽羽絨外套和一條厚棉褲,也許是怕冷,不只手上戴著厚手套、頭上戴著 帽子,脖子也圍著一條圍巾,連那張小臉都遮了一半,加上他老是低著頭,根本看不清長相。
眼看這男孩保持著穩定的速度,緩緩經過自己面前,沈洛年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拍了拍男孩肩膀說:“別裝了啦!又想玩 我?”
男孩停下腳步,沉肩閃開沈洛年的手,輕一頓足,轉頭低聲罵:“沒禮貌的渾蛋!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隔著圍巾傳出的話語雖兇,卻柔嫩甜美十分悅耳,正是狄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