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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其實沒什么好看

  當晚,狄韻就找到了愿意出借房屋的屋主,還準備了兩個略通護理知識的女侍,旋即把安荑遷了進去,此時外患未解,狄韻、雪莉兩人不能久待,觀察了一晚,確定安荑的狀態穩定,兩人找沈洛年又交代了一陣子,這才離開。

  此后沈洛年每日兩次前去換藥,除了安荑與兩名女侍之外,一直沒遇到旁人。那天之后,安荑再也沒提過縫合事,似乎已經接受了,而沈洛年每次幫她換藥和檢査時,安荑也不介意露出胸口,總是硬邦邦地躺著,面無表情、閉著眼睛隨沈洛年擺弄,兩人也幾乎沒說過什么話。

  一個星期過去,在沈洛年光術的催動下,安荑傷口和肋骨都逐漸復元,已經可以自由走動,但這樣快速催動傷勢復元,相對會大量損耗身體儲藏的能量和精力,所以后面幾日的重點,反而主要在于休養和補充體力。

  今日清晨,輪了一晚夜班的沈洛年打算先來幫安荑拆除繃帶,之后再回自己的臨時宿舍休一會兒檢查后,如果沒有什么問題,該可以將繃帶與夾墊拆除,所以沈洛年除了帶上減少傷疤痕跡的藥物之外,沒多帶什么工具。他走出臨時醫院,繞進左邊的清幽小巷,在一間單層茅頂木屋外敲了敲門。

  等了幾秒的時間,門迅速地打開,兩方目光一對,沈洛年是微微一怔,對方眼神卻露出欣喜,一把將沈洛年拉了進去。

  “雪莉?”開門的人正是雪莉,沈洛年順著她的力道往內走,一面訝異地說:“妳也在?那兩個女侍呢?”

  “讓她們回去休息了。”雪莉望著沈洛年笑說:“看到我,你不高興嗎?”

  “只是有點意外。”沈洛年皺眉說。

  雪莉扯著沈洛年往內走,一面低聲輕笑說:“別大聲,跟我來。”

  這女人想干嘛?雪莉今天穿的不是戰斗用勁裝制服,是類似狄韻前陣子常穿的女性短裙白軍裝。她可不像狄韻那孩童般的身材,渾圓的臀部包裹在緊繃的短裙中,一對修長美腿裹在深色絲襪里,除此之外,也許因為上半身沒穿上戰斗用的緊身束胸,那本來應該筆挺的上衣制服,胸口幾顆鈕扣彷佛要炸開來一般往外直繃。

  且不提這副身材的魅惑力,沈洛年看著她透出的氣味有點尷尬地說:“我是來幫安荑…”

  “不差這幾分鐘啦,晚點再去。”雪莉拉著沈洛年走過前廳,繞到傭人休息的小房間。

  這房間不大,除了衣柜之外,只有一張小床,雪莉關上門,走近說:“還是沒興趣嗎?”

  雪莉這一走近,那繃緊的胸部離沈洛年胸口不到半分的距離。沈洛年有點尷尬地說:“什…什么事?”

  “還要問嗎?”雪莉嘻嘻一笑,伸手輕撫著沈洛年那亂草般的胡子說:“這會不會刺人啊?”跟著順手往下撫,滑過沈洛年的肩膀、手臂,一直到指端,一面把自己胸口最上方那鈕扣解開。

  確實是不用問了,沈洛年早已感覺到那股氣息迎面沖來,這時代的女人都這么主動嗎?不對,醫院那些女子就保守多了…純粹就只是雪莉和旁人不同…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雪莉又靠近了些,兩人的胸部、腿側,輕輕地、若有若無地接觸著。但她似乎也有分寸,沒繼續進迫下去,只望著沈洛年,含笑輕聲說:“不要就直說。”

  沈洛年雖說不會隨便動情,但身體結構上畢竟還是個正常男人,若有足夠的直接刺激自然能有相應的反應,真要做,倒不至于不行,也能獲得相對的快感,說完全沒“性趣”是騙人的,但這豈不是如禽獸般野合?

  他遲疑了一下說:“不應該多了解一點彼此嗎?這樣…這樣…”

  雪莉輕嘖了一聲,退開半步,半笑半嗔地說:“我是護衛韻小姐的軍人,沒這么多時間談戀愛,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過一起做件快樂的事情,又不是廝守一輩子,有必要這么多顧忌嗎?”

  她要的只是類似一夜情那種交流嗎?沈洛年倒沒想到這一點,一時有點愕然。

  “算了。”雪莉退開兩步,坐到那張小床側,兩腿交疊笑著說:“你既然這么認真,應該也不適合。”

  “不適合?”沈洛年微微一怔。

  “我男朋友很多喔。”雪莉一笑,抿嘴說:“本想到最后關頭才跟你說,諒你也煞不了車。”

  誰說雪莉沒大腦的?這招可陰損了,能煞車的男人恐怕不多。沈洛年張大嘴說:“他們不會吃醋嗎?”

  “受不了就散啊。”雪莉微翹起嘴,那雙明眸瞄著沈洛年說:“當真不要?下次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碰面喔,我說不定就這么死在城外了呢。”

  這話也實在太…沈洛年停了三秒,終于還是說:“我先幫安荑診療吧。”

  雪莉似乎當真有點失望,她輕嘆了口氣站起說:“等我換身衣服,騎馬帶你過去。”

  “騎馬?”沈洛年一愣。

  “昨晚司令部有緊急軍情要商議,韻小姐把安荑找去了,我特別留下來,等你下班后帶你過去…”雪莉一面說,一面又解開了幾顆扣子,她將上衣褪下的同時,瞄著沈洛年輕笑說:“要是你看著我換衣服還提不起勁,我可會生氣的。”

  沈洛年一呆,連忙轉身出門,把門帶上。

  過不多久,雪莉換上了勁裝,帶著沈洛年出門上馬,一路往司令部奔。

  也許因為城東的九回山是尸靈之王的國度,犬戎族當初吃了苦頭,不敢靠近那個方位,所以無論是攻城或是扎營,都在偏城西的地方;而因為城西離藍瑤河太近,騰挪距離不足,所以犬戎族主要攻擊的兩個方位,分別是西北與西南。

  也因此,歲安城的司令部坐落在擎天塔與西城墻中央的地方,可以直接掌握城西附近實時戰情。

  沈洛年雖然沒來過,卻也久聞其名,雪莉帶著他沿著“中環大道”往西繞,很快就到了司令部的西面入口。

  司令部是個占地頗廣的雙層息壤磚建筑,朝西這一面厚墻莫名地高大厚實,聽說是百年前舊歲安城的城門遺跡。兩人繞過城墻、馳入古城門,這才算進入司令部的范圍。那兒出入的軍人很多,一般戰斗部隊大多像雪莉一樣穿著勁裝,只有魔法部隊會穿深色袍服,當然也有少數看來位階較高的軍官穿著非戰斗用的軍制服。

  兩人下馬的時候,雪莉突然望著沈洛年,眨眨眼說:“沈凡,你等會兒記得告訴安荑,我們沒做。”

  這種事還得報告嗎?沈洛年一呆,詫異地說:“干嘛跟她說?”

  “昨夜我說要留下等你,她就瞪我!”雪莉皺皺鼻子說:“若我跟她說沒做,她大概不信,還是你去說。”

  “不干!”沈洛年搖頭說:“自己去說。”

  雪莉嘟起嘴說:“就說她不信了!”

  “那就當成有做過吧?”雪莉既然說話這么率直,沈洛年也不客氣了,索性說:“妳不是本來就這么打算嗎?”

  “我是為你好耶。”雪莉眨眨眼說:“安荑很討厭那種人。”

  很討厭跟雪莉上過床的人嗎?這也不難理解,沈洛年聳肩說:“無所謂。”

  “是你自己說的喔。”雪莉歪頭看著沈洛年說:“我可不幫你解釋。”

  “不用。”沈洛年說。

  “那你自己進去,我不幫你叫安荑了,不然她又要罵我。”雪莉想想又說:“我們太早來了,他們昨晚開會開得很晚,說不定還在睡。”

  “進去哪兒?”沈洛年問。

  “后面女軍官宿舍,和其他直屬司令的部隊一起住。”雪莉突然一怔說:“啊,不能讓你自己進去,那兒男賓止步,連被羅鏡附身的那頭妖豹都不能進去。”

  那不叫附身吧?應該和自己操縱影蠱有點像…不過這不關自己的事,沈洛年只說:“那怎辦?”

  “特殊情況下,醫生可以進去。”雪莉說:“我幫你去辦手續,帶你進去,可是到了安荑那兒,你自己進去喔。”

  “好。”沈洛年苦笑點了點頭,隨著雪莉去了。

  數分鐘之后,沈洛年領口上掛著個識別牌,隨著雪莉踏入女軍官宿舍。既然是男賓止步的地方,不免有些女子出入時穿得比較簡便清涼,不時有養眼鏡頭出現,不過既然有雪莉在身旁,又掛著標示牌,倒也一路無阻。

  隨著不斷深入,沈洛年注意到走廊兩旁的房門距離越來越遠,看得出來越往內走,房間就越來越大,看到人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住這兒的軍官位階應該比較高。

  過不多久,雪莉停在一間房門外,低聲說:“這兒進去就是我和安荑住的地方,她可能還在睡,不過只要輕輕敲門她就會醒…里面還有一個房門,那通往韻小姐的寢室,可絕不能靠近那兒,否則你就死定了!”說到最后一句話,雪莉一臉認真,看得出絕不是開玩笑。

  “知道了。”沈洛年說。

  “記得等我走遠了才敲門,讓我先溜。”雪莉一笑,轉身往外奔了出去。

  沈洛年目送著雪莉,直到她轉過走廊轉角,看不到人為止,這才回頭輕敲了敲門。

  但安荑卻不像雪莉所言馬上就來開門,沈洛年等了片刻,又敲了兩下,這次的力道稍微大了些許,沒想到這一敲,門卻往內退了兩分,卻是這時代多用門閂關門,若里面沒閂上,就得在外面另行加上掛鎖,百年前常見的喇叭鎖并非沒有,但這時代缺乏高效率的自動生產力,制造喇叭鎖的零件遠比過去麻煩,不像當年這么平價普遍。

  若安荑在里面,不至于忘了閂門吧?所以安荑出門了?這門只是掩上?沈洛年探手輕推了推門,往內望去。

  里面是個中型房間,果然沒半個人,只見門對面窗戶左右各放著張窄床和小桌椅,左右墻壁分別有一排的衣柜,左手邊另有一扇緊閉的木門,那想必通往狄韻的寢室。

  現在該怎辦?沈洛年正自遲疑,這時走廊另一端,兩個看似四十余歲、提著金屬長槍、一高一矮的女子,穿著戰斗用軍服踏出房門;一看到不遠處站著個蓄著亂須、亂發的年輕男子,兩人先是瞪大眼睛,跟著馬上沉下了臉,舉槍走近說:“干什么的?”

  這可不妙,沈洛年連忙拿著那識別證晃了兩晃,兩女一看,對望一眼,其中一名較高的女子似乎不信地說:“你才幾歲?會是醫生?叫什么名字?來幫誰治療?”

  “我叫沈凡。”沈洛年頓了頓說:“來幫安荑治療。”

  “沈凡?”另一個稍矮女子一怔說:“南城第七臨時醫療中心的神醫沈凡?”

  “妳聽過?”高個女子詫異轉頭說:“還神醫呢?有沒有搞錯!這孩子連毛都沒長齊吧?”

  喂喂!誰毛沒長齊啊?沈洛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我營上受傷的兵送去過。”矮個兒女子收起槍,上下打量沈洛年說:“確實聽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還是光靈師喔,他們把這醫生的治療功夫說得神乎其技、天下無雙呢,我還想哪天受傷了,也得送去那兒,沒想到是個小胡子。”說著說著,居然呵呵輕笑了起來。

  難怪第七臨時醫療中心最近越來越忙?沈洛年一面聽,一面不免大皺眉頭。

  “光靈師?”高個女子也把槍立起,還多了三分尊敬的神色,一面說:“難怪安荑昨夜開會像個沒事人一樣,我明明聽說她幾天前受了重傷,原來受了光靈師治療…欸,年輕小神醫,你干嘛站門外發呆?”

  “里面沒人。”沈洛年指指房間。

  “韻小姐也不在?她們大概出去了,你進去關上門等吧。”兩人去了疑心,轉身往外走,一面走還一面笑說:“這是女子宿舍,你一個大男孩站在走廊發呆多難看?”

  “喔?”也好,一直站在走廊上,等會兒說不定又有人會來盤問。沈洛年聳聳肩,走入房間內,把門虛掩了起來。

  這房間挺小,也沒什么地方好站的,眼看窄床旁各放了一張椅子,沈洛年走過去坐下,一面心想,這兒果然是整齊干凈什么多余的東西都沒有,安荑的潔癖看來不是開玩笑的;而她一定以為自己正和雪莉顛鸞倒鳳、翻云覆雨,不會這么早來,所以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只希望她別太看得起自己,拖太久才回來…至于狄韻,倒是應該還在房中,雖然這兒因為息壤磚的關系,眾人體內炁息幾乎都消散到不易感應,但狄韻曾與精靈締約,在這種距離內,沈洛年很容易感覺到其他精靈的存在,自然能確定里面有人。

  話說回來,那看來像個漂亮小孩的女人睡得倒挺熟,剛剛的敲門和對話居然都沒吵醒她?

  沈洛年就這么發呆了片刻,突然間,通往狄韻房間的那扇門戶呀然而開,穿著睡袍的狄韻,赤著腳、頭發散亂,半閉著眼睛往外走,一面轉向衣柜區,一面昏沉沉地說:“安荑,我的息壤背甲呢?昨晚好像扔在外面。”

  媽的,這發育不良的大小姐好像還沒醒,自己應不應該裝傻?還是該開口行禮?沈洛年才遲疑了兩秒,卻見狄韻解開睡袍,讓它滑落地面。她瞇著眼睛把衣柜抽開,一面喃喃地說:“今天可能會碰到色鬼鷹…穿露肩開領的好不好?那件有墊子的低胸內衣呢?”

  狄韻這時連胸衣也沒穿,渾身上下只穿了條寬松柔軟的棉質四角小內褲,那嬌小柔軟有如羊脂白玉一般的少女身軀,就這么裸露在沈洛年眼前。沈洛年一面大叫糟糕,一面四面張望,這兩張床底為什么都塞滿了箱子,不然自己馬上就鉆進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沒聽到響應,狄韻轉頭往沈洛年這兒望了一眼,這一望,狄韻一呆,馬上揉了揉眼睛,跟著張大嘴,那張嬌美的小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別沖動!”沈洛年馬上說:“我是無意的!而且我是醫生!其實沒什么好看…不對,我是說其實沒看很清楚…”

  沈洛年說到這兒不得不閉上了嘴,卻是眼前的小裸女狄韻,這一瞬間猛然爆出了強烈的怒火與殺意,她口中快速誦念著咒語,同時對著沈洛年那方位猛一揮手。

  這丫頭咒語念得好快!沈洛年聽都沒聽清楚,馬上感覺對方的精靈壓了過來,空間中兩股古怪莫名、難以形容、無色無味的東西,在精靈控制下快速透出,往自己集中。沈洛年畢竟經歷過許多次生死之斗,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卻可以肯定狄韻這一剎那是真想殺了自己,他不敢大意,身子倏然輕化,無聲步急點,只一瞬間就飄出了那怪氣團的范圍,閃到另一側衣柜附近。

  就在這一瞬間,那兩股氣團突然混合,跟著彷佛被點燃般地急爆,一團有半人高的青色火球,出現在沈洛年剛剛站立的地方,跟著一股爆炸氣流往外直沖,轟地一聲熱風直卷,震得后面的百葉窗一陣亂抖,而通往狄韻房間的木門更被震開,重重地摔上另一邊的墻壁。

  狄韻眼見沈洛年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在數公尺外,她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猛一翻白眼,身子軟了下去。

  昏了?沈洛年先是一怔,隨即醒悟,這丫頭在這種道息幾乎不存、魔法效應極低的處所,還使用這么強大的魔法,看來魔力在一瞬間耗盡了,難怪會昏。

  這應該就是火術吧?似乎是兩種氣體混合之后燃燒爆炸…這和爆訣的爆勁以及炎靈的高溫都不相同,就這么貨真價實地在半空中冒出一團氣爆火球,還好威力不太大,卻不知道有沒有驚動到旁人?

  想到這兒,沈洛年突然一驚,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媽的!這丫頭剛剛真是氣瘋了,若這招不是在歲安城內使用,那威力恐怕可以炸翻好幾間房間,自己不就死定了?

  不就只是被看看身體嗎?干嘛反應這么大?而且那身體還沒什么看頭!但這丫頭是有實無名的公主,等她醒來,自己恐怕要被通緝追殺…別說靠她去龍宮,現在連歲安城都不能待。

  不過這時候城外有犬戎族,炁息消失的自己不能飛,可沒法出城,這下真是麻煩了…嘖!無論如何,先溜為上。

  沈洛年正想走,目光掃過委頓于地的狄韻,心中暗忖,就這么讓她裸體躺在這兒,恐怕會罪加一等…沈洛年看了兩眼,靈機一動,把衣柜關上,又幫狄韻把睡袍穿妥,抱著她走入房間,放在里間的床上并蓋好被子,接著沈洛年默默祈禱,希望這丫頭一覺醒來,把剛剛的一切都忘掉,或者當成一場夢,那就天下太平。

  沈洛年走出里間關上門,正準備往外溜,才走到門前,門卻先一步往內開,沈洛年一呆,見安荑正站在門外。

  兩人目光一碰,安荑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恢復那淡漠的表情,淡淡地說:“這么早?麻煩你了。”一面關上房門,解開上衣。

  沈洛年一開始確實有點心虛,但想到狄韻此時精智力耗盡,一時三刻不可能清醒,確實不用這么急著逃命,幫安荑診療妥當,反而比較有機會混過去,當下也不吭聲。等安荑把軍服上衣脫掉。他把固定用的夾墊與繃帶解開,眼看安荑雙乳間的五道爪痕,果然只剩若隱若現的五條粉色細絲,幾乎已完全愈合,他又以探査之術檢査肋骨,確認也已結妥骨痂,這才說:“沒問題了,只要把這除疤用的藥膏多敷幾天,疤痕會完全消失…其實就算不敷,過一段時間也會逐漸淡去。”

  安荑微微點頭,轉身套上外衣說:“疤痕無所謂。”

  果然透出了一股厭惡的氣息…但就算和雪莉上過床,也不用這樣吧?沈洛年搖搖頭,轉身往外走。

  “沈凡。”安荑突然叫了一聲。

  沈洛年一怔回頭,卻見安荑那股不滿的氣息雖未消失,但卻也冒出了些感激的情緒,所以這瞬間她的氣息變得有點復雜紊亂,只見安荑遲疑了片刻才說:“我本來并不希望為了幾道傷疤,讓你用耗損生命力的光術幫我療傷…”

  原來如此,沈洛年這才想起,外人一直以為光靈之術耗用的是生命力,雖然從延緩老化的角度來說也沒錯,但卻沒有他們想的這么嚴重。沈洛年拉開門說:“不用介意,我先走了。”現在有個大麻煩讓自己煩惱,不管要不要逃命,都得告訴艾露一聲,此時沒時間與安荑多扯。

  “且慢。”安荑頓了頓才說:“雪莉怎么不在?”

  “她怕妳罵,跑了。”沈洛年回頭說。

  安荑臉微微一沉,隨即搖頭說:“你在門外稍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送你,比較不會有麻煩。”

  也好,這一路上都是女性軍官,若要一個個解釋,那可啰唆。沈洛年無話可說,只好耐著性子在門外等候。

  過了片刻,安荑換上勁裝,將沈洛年往外送,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就這么走到女子宿舍入口處繳回識別證,之后無需安荑送行,沈洛年當下揮了揮手說:“再見。”

  “沈凡。”安荑突然開口說:“你似乎很早就到了?我本來以為…你會更晚的…”

  要回答“因為我和雪莉沒做”嗎?媽的,這話可真說不出口,沈洛年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一個多月前那晚的對話,他忍不住有點好笑地說:“總之妳擔心的事,不用擔心。”話一說完,沈洛年趁著安荑一愣,轉頭往外走去。

  離開了司令部,沈洛年馬上折向往北。記得艾露被分配在西北方的第二醫療中心,那兒沈洛年還沒去過,于是他一面問路,一面找了過去。

  沈洛年入城一個多月,也曾四處稍微逛過,但歲安城占地實在頗大,以普通人的移動速度,并不適合徒步逛到太遠的地方;而且各地幾乎都有完善的生活機能,有些生活在城南的人,一輩子沒去過城北,也不是很稀奇的事。

  歲安城十余公里范圍內,生養了數百萬人,本就頗為擁擠,如今正當戰爭時期,部分散在城外的人口也都擠了進來,除了讓部隊奔馳的道路之外,一般街道上處處都有人擺攤賣著各種生活用品。這些手工藝品,在這時代可能不算什么,不過對沈洛年來說其實頗新鮮,可惜這時候沒心情慢慢觀賞。

  到了第二醫療中心,順利找到正幫患者診療的艾露,艾露當然不能突然扔下治療工作,但沈洛年也不能等,這件事情得在狄韻醒來前處理妥當,于是他索性卷起袖子幫忙,畢竟止血、縫合這些救治外傷的能力,連當了數十年醫生的艾露都頗不及沈洛年。當下花不到半個小時,把還沒處理的病人統統搞定,這才拉著艾露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艾露聽了,并沒有立刻開口,她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該不會有事。”

  “咦?”沈洛年一怔說:“妳覺得狄韻會當成是夢嗎?我可沒什么把握。”

  “如果真這樣當然最好。”艾露說:“但就算她記得,應該也沒有大礙。”

  “怎么說?”沈洛年微微一怔說:“她剛剛真想宰了我呢,說不定一會兒就帶兵來搜了!”

  艾露頓了頓說:“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女帝很重視法治?”

  這倒聽于丹翠提過,沈洛年說:“和這有關?”

  “重視法治的意思就是法刑所及,不問身分。”艾露說:“若有權有勢的人能為所欲為,不問法理,那就稱不上法治社會了。在這轉仙者明顯比普通人強大的世界,女帝為了避免軍隊恃強凌弱,當初曾下了很多工夫。”

  這意思是不但不用擔心私刑,這還是人人平等的世界?葉瑋珊真能把社會治理成這樣,也算厲害。沈洛年頓了頓說:“所以狄韻不能派人來抓我?”

  艾露點點頭說:“無論是雪莉、安荑或你遇到的兩名女軍官,有太多人都可以證明這只是個意外,即使她想辦法做了偽證,安你個混入女官宿舍的罪名,那罪也重不到哪兒去,頂多處以罰金、勞役,或關上一陣子…而若照你所言,她以魔法攻擊你,導致魔力耗盡而昏迷,這樣她自己反而有殺人未遂的嫌疑,這罪可大多了,就算這是因一時理智喪失而導致,不易入罪,但你若宣揚開來,她繼承人的資格恐怕就此無望。”

  對啊!忘了自己差點被她宰了,既然她會有更大的麻煩,當然不敢張揚,沈洛年這下子安心了一半。

  “而且在你面前裸露這事,傳出去畢竟不好聽,韻小姐冷靜之后,該會明白你不是有意…不會追究才是。”艾露頓了頓,微笑說:“只不過畢竟年輕怕羞,短時間內見到你恐怕難免臉紅生氣就是了,以后最好離她遠點。”

  “也就是說,不能靠她去龍宮了?”沈洛年皺眉說:“不過這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打完,就算沒得罪她,看樣子也去不成。”

  “如果可以的話,就先幫幫病人吧?”艾露微笑說:“早些日子聽到你這‘神醫’的名聲,我還半信半疑的…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幫了好大的忙。”

  “連妳也來捧我一下?”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我只不過止血和縫傷口的動作快了點…誰教現在都是這種病人?”

  “這就是打仗啊。”艾露輕嘆了一口氣:“犬戎族、應龍、尸靈…人類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安心呢?”

  這種煩惱自己可幫不上忙,沈洛年也只能無言以對。沒過多久,外面又送來了新的病患,

  當下沈洛年向艾露告辭,回返城南宿舍休息不提。

  其實沈洛年也沒有完全放心,這幾日都把背包背著,所有家當帶在身上,隨時準備開溜。但換個角度,他也不算太害怕,除非被許多人用槍炮堵著開火,單是靠著輕化能力,在這充滿息壤磚的歲安城中,除了那鼎鼎大名的“十圣”之外,應該沒人能抓得到他,之前他比較擔心的是牽連到艾露,既然這兒講究法治,加上艾露本就很有名望,應該不至于有事,至于自己會如何,他倒不太擔心。

  就這么過了三日,一直沒有什么大軍壓境的場面出現,對方既然沒立即翻臉,說不定真如艾露所說,放了自己一馬,當然,若狄韻真的當成一場夢就這么忘了,那更是謝天謝地。

  昨夜沈洛年仍是晚班,一樣在清晨交卸工作,當他正準備離開醫療中心時,突然門口推開,一個身材修長窈窕的盤髻女子,身穿勁裝,背著長布囊,快步走了進來。

  沈洛年這時離門口本就不遠,目光轉過,不禁微微一怔,來者竟是安荑?只見她望著沈洛年,點頭打招呼說:“沈凡。”

  沈洛年看安荑沒帶著怒氣,還似乎帶著一點兒若有若無的欣喜,已經安了一半的心,應聲說:“是?”

  “韻小姐托我來問一件事情。”安荑說到這兒,突然走近半步,壓低聲音說:“她想知道,你真心希望韻小姐帶你去龍宮嗎?”

  沈洛年萬萬沒想到安荑居然跑來說這句話,他微微一怔,不及多想,點頭說:“當然。”

  “韻小姐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爭取了一個很危險的工作,需要你的幫忙。”安荑說到這兒,透出了一絲擔憂,頓了頓又說:“而你若是一直不在隊伍內,萬一到時候真有機會,恐怕也不便帶你去,所以韻小姐希望你能再度加入,與部隊一起行動。此事已獲女帝同意,并行文給艾院長,請她調派其他醫師來此支持,而你將以醫官身分隨我們一起出任務。”

  “咦?”沈洛年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躲在一旁偷聽的于丹翠已經忍不住跳出來說:“我呢?我也要去!我是沈光靈師的助手!”

  安荑搖頭說:“不行,這任務十分危險,需要保護的人不能再增加了。”

  于丹翠畢竟有點兒怕安荑,只能一臉失望地退開,不敢多啰唆。沈洛年則開口說:“任務要出城嗎?”若是出城,人人都變強,只有自己不變,那危險度可會增加不少。

  “當然,城墻上以槍炮防守的多半是剛畢業的新兵,我們的任務一直都以出城為主。”安荑望著沈洛年說:“韻小姐說,你若覺得危險,可以拒絕,但她會覺得十分惋惜,沒法完成你的心愿。”

  聽來倒像是真的,莫非狄韻那天睡醒后當真忘了,又或者只當成一場夢?若是如此,那可真是上天保佑,不用躲著她了,本來還以為去龍宮的機會已完全消失了呢…沈洛年沉吟說:“危險倒不是問題,難道過去都沒有醫護人員隨隊嗎?”

  “不,其實一直都有轉仙者醫官隨隊。”安荑說:“但城外幾乎沒有能安穩治療的地方,大多患者只是緊急處置之后,想辦法送回城,可是這一拖延,不少人中途就斷氣了,你上次…救了我之后,這幾日韻小姐仔細打聽了你的醫術,聽說你醫術精湛,縫合、治療傷口的速度天下無雙,被人稱為神醫,韻小姐認為,某些危險性高的任務,若由你隨隊,可以救治更多的人。”

  看安荑的表情,對自己倒沒有加害的念頭,只有一絲擔心的氣味,若狄韻對自己不安好心,該不會瞞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心腹吧?想到這兒,沈洛年安心不少,而這既然是個去龍宮的機會,倒不能放棄。沈洛年點頭說:“那就走吧,我該準備什么?”

  “醫療用品隊上有。”安荑說:“傍晚就要出城,若沒有不便,這就隨我去吧?”

  反正沈洛年家當確實都在身上,當下點點頭,和這兒的醫護人員稍微交代之后,隨著安荑出門。

  兩人騎上安荑的馬匹,抖韁間向著司令部緩馳,走了一段路,安荑突然說:“雪莉還不知道這件事。”

  “喔?”沈洛年不明白安荑為什么突然提到雪莉,只應了一聲。

  “她說你們沒有…”安荑頓了頓說:“你不喜歡她嗎?”

  雪莉還是告訴她了嗎?不過自己那天最后也算是隱隱解釋了…沈洛年想了想才說:“還談不上喜不喜歡。”

  安荑聽到這話,遲疑了一下,過了片刻才說:“你既然被叫作神醫,醫術應該很高明…你覺得,雪莉那樣,算不算…心理不大正常?”

  沈洛年微微一怔,若自己不是醫生,當然馬上點頭,可是安荑這時似乎想詢問專業的意見,這可不能亂講,沈洛年沉吟了一下說:“細節我還不清楚。”

  安荑想了想,緩緩說:“我覺得…她也許只是想借著那種事忘掉某些不愉快,并不是真的那么…那么…”

  眼看安荑似乎找不到適當的措辭,沈洛年接口說:“哪些不愉快?”

  安荑一窒,沉默片刻才說:“我不知道。”

  明明知道!沈洛年也不揭破,想了想才說:“心理問題我并不在行,如果雪莉當真有什么地方不妥,為什么不勸她去找醫生?”

  “她不認為自己不妥,又怎么肯求醫?”安荑皺眉說:“她似乎挺喜歡和你接觸,我本想…既然你對她沒那方面的興趣,又是醫生,也許可以試試幫她的忙。”

  這個自己可沒把握,沈洛年忍不住說:“誰知道?她若再來幾次,說不定我就投降了。”

  安荑一聽,倒有些莞爾,搖頭說:“韻小姐很早就和雪莉約法三章,不準她碰同營的人,以后雪莉不會騷擾你的。”

  沈洛年聽到這話還真有三分惋惜,搖頭說:“那真可惜了。”

  安荑聽到這話卻有些不高興,板下臉說:“既然你對心理治療不在行,剛剛那些就當我沒說。”說完一踢馬腹,將馬匹速度加快。

  這么一來自然不便對話,沈洛年也只好閉嘴,兩人不再開口,一路騎到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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