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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不做皇后

  人生之事,本來就是十有八九不如意。

  也有許多事情,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只是可惜,人生沒有彩排,也不是一幅畫,不喜歡,就可以一筆抹去。在大學里渾渾噩噩混了四年,正是要面向社會的時候,苦苦尋了三個月的工作,一無所得。

  只是沒想到,就在一個秋風蕭瑟的清晨,從夢中醒來,已恍恍然到了另一個時空。

  于是便成了黃家的嫡長女。

  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對于這樣的處境,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只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不是夢,看著滿屋子的丫鬟,恍若是另一個世界。

  對于這個世界,用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也無法適應,然而低眉順眼,聽著黃家老夫人的話,總不會走了大褶子的。至于丫鬟們,只要不露出太多的馬腳,隨意幾句就糊弄過去了。畢竟都是自己的丫鬟,沒有哪個會有那么大的膽子,在外頭亂嚼舌根。

  穿越過來時,正是神武十八年,大楚朝。

  在歷史書上,從未見過的朝代。

  好在我不是穿越做了衣食無著人家的女兒,這黃家對于我而言雖說是金絲籠,可一睜開眼就有人服侍,也不用擔心三餐不繼,老天爺到底還是沒有薄待我。偶爾也會想起在那一個時空的父母,只是不知道,我到底是死了,還是用另一種記憶,平行的生活著。那一世,我是負了他們的恩情了。

  一切都是未知數。

  這具軀體的主人,現在已經十四歲。掰掰指頭,算一算,到了明年這個時候,就是及笄的時候了。我知道沒有多少悠閑的日子過了,古代女子一旦及笄,也就離婚姻大事不遠了。當然也有不少女子在十三四歲時就嫁為人婦,想一想就一陣惡寒。這擱在現在,就是初中生罷了。

  到了這里,女子一旦過了十六歲還沒有定下婆家,就是一件很迫切的事情了。

  看著鏡中的自己,分明是五六年前青蔥歲月的模樣,隱隱又覺得在,夢里一般。只是這場夢,是不會有醒來的那一日了。我看著窗外的天,格外的悠遠,一只只飛鳥掠過天際,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心里似挖空了一般,很想化作飛鳥,也飛離這地方。

  顯而易見,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一就在閨房和廳堂中往來,這樣一成不變的日子,真的讓人精神崩潰。在那個世界,我是一刻也閑不下來的人,一有空,就滿世界的轉悠。到了這個時空,就仿佛是被禁足一般,好衣好食的供應著,卻讓我覺得煩躁不堪。

  唯有那么一次想要溜出去走走,偷偷換上了小廝的衣裳,才出了院子就撞見了守門的婆子,免不了又是一頓好說歹說,極其困難的遮掩過去了。終于明白,在這種環境下,我心中所想的自由,就是癡人說夢。

  可是我的心里,一直有一股叫做不安定的情緒,涌上心頭。想逃逃不掉,想躲躲不開,折磨的人沒有一天不苦惱。看著媒人們一登上門來,幾乎踏破門檻,我更覺得無所適從。潛意識的,心底深處一直以為自己還是沒有長大的孩子,還能在父母的庇護下生活,可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不管我愿不愿意,婚事指日可待。

  果然,不出我所料,黃夫人很快就告訴了我,我的婚事定下來了。

  對方是當今皇帝的第六子,也就是六皇子杜宸。

  我越發想逃離這地方,哪怕遠遠的,躲到山林里也好,只要讓我能呼吸一天自由的空氣也好。就是這樣一個心愿,在我絞盡腦汁時,仍然不能實現。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心,越來越死寂。

  我終于覺察到了絕望。

  于是不再掙扎,每天按時晨昏定省,遵照黃夫人的意思做女紅,為自己準備嫁妝,同時也開始學習管理家務事。這樣的生活,一成不變,不知是習慣了,還是麻木了,我漸漸沒有了想逃走的念頭。

  即便是想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了?

  一個孤身女子,在這地方,沒有了娘家的依托,如何生存?可笑我明知如此,在心底深處,仍舊是無法釋懷。

  到了十五歲那年的夏天,我如約嫁入了六皇子府。披上嫁衣的那一刻,我的淚,簌簌的落下來。在這地方生活了這么久,下意識的,還是將它當做了自己的家。黃家的世子爺背著我上了花轎,落下簾子,滿目都是大紅色,充滿了欲望和未知的大紅色。

  我垂下頭,看著自己腳上的大紅色繡花鞋,上面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十分刺眼。看到六皇子時,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雖說我沒有以貌取人的意思,可若是成天對著一個癩蛤蟆,我想誰也不會高興的。

  六皇子脾性很溫和,容貌也十分俊美,看著人時,目光總是很專注。我想起上一世閨蜜對我說過的話,這樣的男人,多半心里懷著許多的心事。只是我不知道,到底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的小性子,我的執拗,在了這個人面前,就是那粉刷不好的墻面,撲簌簌直往下掉灰。

  我自然知道他有事瞞著我,可我也不主動去問。做人已經那么煩惱,何必知道的那么多,徒增心事罷了。所以我寧可不知道,就這樣沒心沒肺的活著。可是,不得不說,六皇子真的是一個相當溫和的人,跟了他這么久,從未見他發過脾氣。

  只是偶爾他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時候總是遙遙的望著北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總是在想,這個人,到底是沒有值得憂愁的事情,還是將所有的苦痛,都藏在了笑瞇瞇的面具下。也是,身為皇子,在這風云詭譎的地方,想要生存,想要出人頭地,誰不是帶著一箱子的面具做人。這是每個人的處事方式,我自然沒有發表言論的資格。

  不過令我很奇怪的是,這個人似乎沒有什么爭權奪利的心思。或許是我眼光短淺,看不出人的真面目,亦或許這個人本性就是如此。一般情況下,我們的相處還是很愉快的。我鼓琴,他吹簫,若逢到那瀟瀟的下雨天,還能坐在一起對弈。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起,我竟開始覺得,這樣的生活,十分愜意。這樣的日子,絕對算不算是驚天動地,轟轟烈烈,可也自有一種潤物細無聲的幸福。我的心,一天天變得寧靜起來。想一想,我該感謝眼前的這個人,若不是他的慢條斯理,說不準我至今都還是那個暴躁的女子。當然,到現在,我也有急性子的時候。

  在最初的一年里面,我們每日都是過著這樣悠閑的日子。只是好景不長,漸漸的,我發現周遭的空氣,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后來才知道,太子之位懸而未決,而六皇子在幾個皇子里面,身份是最高的。因為他的母親,是后宮中,地位僅次于皇后的,皇貴妃。

  至于其他幾位皇子,耳濡目染的,我對于他們的背景,也是了如指掌。

  只是我暗暗想,六皇子,似乎并沒有奪嫡之心。但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深深的明白,就算是他沒有這個心思,總有一天,形勢會逼得人不得不低頭,在這風起云涌之時,想要保住自己,也是一件難事。

  他一開始倒是云淡風輕,可有一日,突然有一個陌生男子來訪。

  我隔著屏風,遠遠的見了那男子一眼。豐神如玉,算得上是我兩世為人,見過的最俊美的男子,沒有之一。不過細細看看,卻覺得他和六皇子也有幾分相似。我只當他是哪位皇子,手心捏出了一把汗。生怕六皇子站錯了隊伍,落得個悲劇的下場。

  想起當年在電視里見過的九龍奪嫡,心有余悸。

  如今,奪嫡一事,就真真切切的擺在我眼前。

  我自然是借故探聽那男子的身份,六皇子笑了笑,看起來對那個人十分的友好,“那是我堂弟,也算得上是表弟。”我一愣,他就細細解釋起來:“他的父親,是父皇的胞弟,他的母親,是母妃的表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我心里生出了一絲絲的疑慮,在這草木皆兵的當口,的確由不得人不多想,“那為什么從前沒有見過他?”他的神色驀地一黯,許久許久沒有說話。我還是第一次,從他面上,見到這樣的神情。心知說錯了話,可還是固執的,想要聽到他的回答。

  過了好一陣,他才嘆息了一聲,“不是不想見,而是不能見。”苦笑了笑,“這些年,我們彼此不再往來,也不過是為了打消那人的猜忌罷了。”我知道那人是誰。每次要提到他的父皇時,他總是用那人代替。這是我們夫妻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垂下頭去,低聲問:“他來做什么?”他也垂下頭去,伸出手,覆住我的手背,一股暖意襲上心頭,讓人心花搖曳。他的神色顯得十分復雜,凝望著我,沒有說話。我想,這時候,大概就是他最為真實的反應。

  沒有平常的笑容,真實了許多。

  可是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神色,因為這就意味著,有不好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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