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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喪禮(二)

  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倒叫沈紫言心中頓時百轉千回。皇后娘娘在人前再光輝,也不過是皇帝的妻子,雖是一國之母,可在失去了皇帝庇護又沒有子嗣的情況下,日后會有怎樣的結局幾乎可以想見。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已經過世的沈夫人,若是當時沈二老爺能夠站出來支持沈夫人一把,而不是對內宅事務不聞不問,現在,是不是又會另有一番光景呢?沈二老爺是標準的士大夫,一直踐行著男主外女主內這一個不成文的習慣,也如同金陵城千家萬戶的男主人一樣,在外間叱咤風云,而對家里的這些雜事,永遠采取了一種作壁上觀的態度。

  歸根結底,就是對內宅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瞧不上眼,或者,是士大夫骨子里的驕傲,覺得這些瑣事從來就該是婦人做的。

  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對,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將自己的命運托付在別人身上,就如同那藤蔓,哪怕就是開滿了花,驚鴻一瞥,失去了依附的大樹,到頭來也只有枯萎的結局。唯有自己一切小心,才能好好活著。

  杜懷瑾見著她臉色有些不好看,握了握她的手,“不用擔心,喪禮上皇后娘娘也翻不出多大的風浪。有太后娘娘看著呢。”沈紫言可不敢因為他話里的漫不經心而有所松懈,哪怕就是拔了刺的玫瑰花,真要是發起狠來,也不可小覷,但杜懷瑾也是寬慰她的意思,沈紫言就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爹什么時候回來?”

  “只怕也就在這幾日了吧。”杜懷瑾唇角微勾,“爹果然是老當益壯,一把年紀的人了,彎彎腸子一把一把的。”沈紫言不由微汗,普天下的兒子提起自己的父親,哪個不是敬畏非常,甚至連說起父親名字里的那個字都要用避諱的方式,也唯有杜懷瑾能無法無天的,連自己的父親都能打趣。

  杜懷瑾也不知從哪里掏出一部書來,不再說話,拿著毛筆在上面不斷的寫寫畫畫。沈紫言好幾次欲言又止,想要讓他去書房,卻又不想打破此刻的祥和。也就靜靜的看著他的側影,不知不覺的出了神。

  說起來,她長這般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邊俊朗的男子…

  自己被自己心中的念頭驚嚇到,忙連著抿了幾口茶,才覺得寧靜了下來。見著外面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忙點上了燈,又撥了撥燈花,內室里一片橙黃色的光芒。午膳時福王妃說過不必去請安,沈紫言見著杜懷瑾絲毫沒有去的意思,也就沒有多言。

  杜懷瑾卻長長的嘆了口氣,“早些歇息吧,你這幾日想來也是沒有好生休息的。”沈紫言看著他眼里的倦色,暗暗嘆息,自己尚且是夜不能寐,日不能食。他在外面,來來去去的奔波,又能好到哪里去!

  忙轉過身去鋪床,就聽見外間傳來阿羅的聲音:“少爺,姜大人的門客馬霽想要見您。”

  杜懷瑾看了沈紫言一眼,低聲解釋:“姜大人就是金陵城的守將…”很耐心的解釋給她聽的樣子。杜懷瑾一向不喜多說的人,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十分不易了,沈紫言雖然心里有事,可還是覺得歡喜,忙催促他:“你快去。”末了又加了句,“我等你回來。”

  杜懷瑾心里一暖,宮燈下的俊顏變得異常柔和。她哪里知道,他在外時,見到小戶人家家里的燈火,不知道多羨慕。只是覺得那樣夫唱婦隨,妻子在家里守著勞累歸來的夫君,和睦而又安寧,只是他在家中見著大哥和大嫂,二哥與二嫂,都沒有那種說不清的情愫。想不到今日也有一個人愿意等待自己了…

  念頭一動,就覺得自己矯情起來了,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若是犯困了,就歇了吧。”沈紫言回之一笑,點了點頭,心里卻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等他回來的。杜懷瑾又親了親她的額頭,滿腔不舍的出去了。

  阿羅看了面目柔和的杜懷瑾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緣故,

  想到杜懷瑾上次和自己說過的褻衣的事情,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自去尋了針線,就著羊角宮燈做了一點,只是到底手藝不好,縫出來的針角歪歪扭扭的,讓人看著說不出的別扭。沈紫言不由覺得有些沮喪,從小到大似乎沒有學不會得東西,唯有這針線始終是不會。久而久之連自己都沒有了那份興致,提起針線就覺得頭疼。

  強忍著性子做了一陣,怎么看怎么別扭,氣餒的將那光滑的錦緞扔在一旁,走出了內室,見著外間的明月,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杜懷瑾,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悵。什么時候,才能有這樣寧靜的日子…

  等了又等,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雖沒有別的事,卻極想見到杜懷瑾,連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么。墨書見沈紫言癡癡的立在門口,愣了一愣,忙說道:“小姐,露重風大,不如在屋子里等著吧。”沈紫言突然有一種心事被人看穿的窘迫,下意識的就輕咳了一聲,雙靨染上一抹紅暈。

  墨書抿著嘴輕輕笑了起來,捧上了茶,“小姐請吃茶。”沈紫言聽著她笑聲里的揶揄,白了她一眼,想到自己蹩腳的女紅,又有些無奈,“我怎么就不會做針線!”墨書笑道:“小姐要做什么,奴婢替著做就是了。”沈紫言一陣心虛,杜懷瑾的褻衣褻褲,都是貼身衣物,怎么能讓墨書做。再說,杜懷瑾那樣的人,又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若是知道是墨書代做的,多半也不會穿。

  送人東西,也不過是講究一個誠心罷了。

  這樣想著,就輕描淡寫的笑道:“我就是練練手,總不能一直靠你吧。”說著,頗有興致的看了她一眼,墨書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她又生得玲瓏,等到事情了了,也該為她說個婆家了…

  墨書見著沈紫言曖昧的目光,也有些不自在,忙扭開了投去看外間,“三少爺回來了!”沈紫言精神一振,忙站了起來,急急忙忙迎了出去,不曾想走得太急,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地。

  墨書扶之不及,眼看著她坐落在冰冷的地上,慌忙上前想要扶住她,就見杜懷瑾三步做兩步的沖了上來,蹲在她身邊,急急問:“怎么了?”沈紫言跌倒時倒也沒有覺得什么,只是聽他問起,才覺得腳腕上一陣劇痛襲來,倒吸了一口冷氣,“腳好像傷到了。”

  杜懷瑾立刻握住了她的腳,輕輕碰了碰,“很痛?”語氣里少有的焦慮。沈紫言痛得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強笑道:“也不是很痛。”心里卻覺得有些尷尬,居然在這么多丫鬟面前摔倒了,實在是,太有失主母威嚴了…

  杜懷瑾將她的神色看在眼中,只當她是痛得厲害了,忙打橫抱了她,“我去命人叫太醫。”沈紫言急急阻止了他,“不過是一點小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天也晚了,還鬧得人人不得安寧,實在過意不去。

  杜懷瑾只得抱著她進了內室,輕輕放在榻上,連聲交待她:“別亂動,當心動到筋骨。”沈紫言依言不動了,見著他不知從哪拿了一個小小的白瓷瓶進來。“這是跌打藥,我給你擦擦。”說著就去脫她的鞋,沈紫言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的縮了縮腳。

  哪知道杜懷瑾手掌力氣極大,牢牢的握住了她的腳,“別動。”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替她擦藥,上藥、涂抹、按捏、揉搓,直到傷處泛紅微微發熱。

  擦了藥的腳腕辣辣地泛起了熱意,一路能燒到沈紫言的心頭。

  沈紫言看著他專注的模樣,心生暖意。眼神變得十分柔和。

  杜懷瑾卻無可奈何的抬頭看她,“多大的人了,怎么和小孩子似的。”沈紫言微微有些窘迫,她向來不是這樣急躁的性子,誰知道這次是怎么了…

  杜懷瑾見著她呆愣愣的模樣,心頭一蕩,目光觸到她的腳踝,強自按捺了下去,輕輕抱著她放在了床上,然后又鉆進被子攬住她,靜靜的擁了好一陣,沈紫言昏昏欲睡間聽見杜懷瑾輕聲問:“你是不是在等我?”

  沈紫言雖然迷迷糊糊的,可也有一絲清醒,嘟噥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的,就沉沉睡去。半夜卻突然被熱醒,被杜懷瑾緊緊抱著的左半邊身子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沈紫言不由動了動,就覺得頭皮一陣刺痛。

  杜懷瑾也醒了,聲音十分慵懶,“怎么了?”說話間就順手點燃了床頭的燈。沈紫言瞇著眼,過了一陣才適應這光芒,摸了摸自己被扯痛的頭皮,只覺得有個疙瘩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剛剛才轉醒,難免有些迷糊,心里一驚,立刻就轉過頭去看自己的頭發。

  “你怎么…”沈紫言凝視著二人緊緊纏繞在一起的黑發,十分不解。

  “這個啊,”昏黃的燈光下杜懷瑾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右手握拳放在唇邊輕輕咳了一聲,淡淡說道:“你腳崴了,萬一要去凈房,正好叫醒我。”

  今天搬宿舍,明天就能回到原宿舍了,開心,所以寫了點溫馨戲來賄賂大家,求粉紅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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