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人來人往的,看熱鬧的人只怕也不少,沈紫言就看了海棠等人一眼,杜鵑忙說道:“三小姐放心,我們眼睛一刻也不會離了二少爺。”沈青鈺今年已經十二歲了,早已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自然也不能以舊時的眼光來看待了,沈紫言笑道:“不是叫你們無時無刻的盯著,而是魚龍混雜的,你們好生看顧著二少爺,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便罷了。”
沈青鈺笑道:“三姐放心,今兒個是大哥的好日子,我不會亂來的。”沈紫言微微頷首,“回來以后將見聞說與我聽。”沈青鈺笑著應了,眉宇間露出幾分雀躍來。沈紫言微微一笑,到底是少年人,喜歡湊熱鬧,轉念想到自己如今也是十六歲的人了,還不是一樣喜歡看稀奇的物事,也很能理解沈青鈺的心情,笑著目送他離開了。
因沈家和朱家同在金陵城內,彼此相隔不遠,沈青林直到末時才出發去迎親,沈紫言聽著外院一陣陣的喧囂聲,漸漸覺得有些頭暈腦脹,也就扶著墨書回去了。路上卻遇見蝴蝶滿臉是笑的迎了上來,行過禮,就說道:“再過一個多月就是冬至了,我們太太想請大小姐和三小姐賞個面,去我們府上坐坐,吃酒賞雪,也是大太太的一番心意。”
沈紫言可不相信大太太這樣的人突然釋放出善意會沒有企圖,若是單純的吃酒賞雪,她說不準還會接受,可和大太太相處這么久,又有了前世的教訓,和大太太斷了往來自然是不可能,可是要能遠著,還是寧可遠著些,也是避免惹禍上身的意思,也就笑了笑,委婉的拒絕了:“大小姐和我成日忙著做女紅,也不大好出門。”待嫁的女兒家少出門,也算是大家默認的一種習俗。
蝴蝶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些,還是繼續勸說:“太太也知道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是要嫁入高門大戶的人,想著大小姐和三小姐這一嫁,雖然是同在金陵城內,可也不能如現在這般隨意走動了,我們四小姐和五小姐也都盼著和兩位小姐說說體己話兒,方是姐妹的情義,現在聚一聚,豈不是美事?”
沈紫言眉眼也沒有動一下,她和大太太這幾個女兒可沒有什么體己話好說的,俗話說女兒隨母,前世她們是怎么對待她的,可都歷歷在目,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已經成為她心底最深的傷口,不能觸碰。沈紫言自認沒有那么好的氣度,能重新踏入大太太府上而憂喜不露于色,正欲推辭,卻見一個小丫頭跑了過來,“小姐,老爺尋您呢。”
沈紫言正好樂得離開,連回絕也不用說,直接帶著墨書幾人離開了,待走到拐角處,問:“老爺為了何事找我?”墨書哧的一笑,“那是打了個花槍呢!”沈紫言頓時會意過來,定是墨書不知什么時候使了眼色,叫了小丫頭來趁勢找臺階下,笑著搖了搖頭,“我本來打算將話說死的,橫豎我是不想去的。”
墨書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大太太那性子您還不知道的,只怕這廂您回絕了,不消一盞茶的功夫,她就尋上門來了,我們雖然也不怕她,可今兒是大少爺的好日子,為這些事情壞了興致總是不好。”墨書是怕在沈青林大喜的日子里大太太吵吵嚷嚷的失了沈府的體面吧,沈紫言笑了笑,不再說話。
蝴蝶就沮喪的回了大太太,“三小姐那意思似乎是不大想去。奴婢話還未說完,三小姐就被二老爺叫去了。”沈大太太雖然氣惱,卻沒有了從前的傲氣,忍著沒有發作,“那大小姐呢?”蝴蝶臉色也有些難看,“大小姐在那邊做針線,和泥菩薩似的,奴婢剛剛將來意講明,就被藍衣和言果堵了回去,說大小姐是待嫁的人了,不方便出門。”
沈大太太端著茶盞的手抖了幾下,臉色黑似暴雨前的黑云壓城,她自然是不相信沈紫諾一天的時間也抽不出來,那樣說,分明就是不想去,不過是尋了個借口罷了,冷笑道:“她們都是去做那朱門繡戶里面的一品夫人的人,哪里還將我們放在眼里!”
沈大太太一直自恃身份,不將眾人放在眼里,一心想著給沈佩夏找個翻云覆雨的婆家,她也可以在沈家二房面前揚眉吐氣了,哪知道那日被沈二老爺拒絕以后,回去后就見沈大老爺買了兩個小妾,都是柳眉桃腮的美人兒,這也罷了,沈大老爺不知道從哪里得知沈佩春的處境,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了一頓。
這事原本是她的過錯,沒有瞧清王崢的為人就稀里糊涂的將沈佩春許給了王家,已是悔之不及,但被沈大老爺罵了這一通,還是在兩個新進門的小妾面前,自然面子上下不來臺,就辯駁了幾句,沈大老爺正是在兩個妾室面前逞威風的時刻,二話不說巴掌便上了身,她已是將近四十的人,哪里受得了這等屈辱,慪得幾天沒有說話。
沈大老爺卻在溫柔鄉里樂不思蜀,又哪里會管沈大太太的死活,沈大太太也無話可說,可巧這時派去王家打聽消息的媽媽回來了,一行鼻涕一行淚的訴說了沈佩春的處境,王家上下都道沈佩春不能生育,也都不將她放在眼里,墻倒眾人推,不過一年的光景,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大太太聽了,又氣又愧,沈大老爺那里自然是不能求助的了,只得她這個做母親的派了人去王家說道,王家卻振振有詞,當初沈大太太收了他們家一大筆銀子,只當是將女兒賣給他們家了,他們家想要將沈佩春如何還不是如何,再說,好茶好飯的供著,又輪得到沈大太太來說什么!
沈大太太心內存了這一團郁氣,時常心口作痛,偏生沈佩夏見著沈紫言和沈紫諾都許了好人家,也不安分起來,纏著沈大太太說事,沈大太太無法可想,不知走動了多少高門大戶,但人家不是支支吾吾就是拿旁話岔開,分明就是不愿結親的意思。
唯有陳府送客的那個老媽子是個心慈的,見了她臉色灰白,也憐惜她為女兒的不易,就實話實說了起來:“太太,結親結親,就是講究門當戶對的意思,沈家大小姐和沈家三小姐是沈尚書的嫡親女兒,又合了李夫人和福王妃的眼緣,這門親事才成了。您府上沈大老爺不過是個白丁,又聽說尊府的四小姐脾性兒不好,您也別只管將眼睛放在頭頂上,也要打量打量自己的處境才是,若不是瞧在沈尚書的份上,我們夫人只怕見都不愿見您一面…”
話說的這樣直白,沈大太太頓時羞憤交加,這些事一起鬧騰起來,也著實撐不住,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場。細想了一回,也覺得那老媽子說的有幾分道理,這才想起該好好巴結沈紫諾和沈紫言,不管怎么說,她們入了李閣老府和福王府,眼界自然也寬了,見到的達官貴人也自然不少,到時候說起親事來也容易些。
再者,沈大太太心里也存了別的心思,李家和福王家都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沈佩夏若是能做個平妻,也是極好的事情。但這意思卻是不能露出來的,只待博得了沈紫言和沈紫諾的信任,這話才好提起的。
哪里知道沈紫言和沈紫諾都是個沒眼力勁的,拒絕得這樣干脆!
沈大太太又不敢再上門去找沈紫言姐妹二人說理,只得自個坐在一旁生悶氣。直到迎親的人回來了也沒有出門。
沈紫言正坐在院子里看夕陽西下的景象,身旁的秋水和默秋正緊趕慢趕的做針線,墨書在描花樣,隨風在分線,幾個人忙得熱火朝天,唯有最需要做針線的正主兒沈紫言自己,優哉游哉的瞇著眼看落日。墨書等人知道她是拿不得針的,也無可奈何,少不得都替她做了。
“三姐!”沈青鈺脆生生得聲音在院門口響起,沈紫言忙回過頭去,就見沈青鈺風風火火的走進來了,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由奇道:“這是怎么了?”
沈青鈺眉頭皺了皺,“我看著朱家也沒什么家風,這門親事不結也罷。”沈紫言讓丫鬟搬著椅子讓他坐下,“你慢慢說,別沒個由頭的。”沈青鈺就不悅的說道:“三姐,你打量是怎么著,我們迎親的人到了門口,被攔下了好一陣,大家也都沒怎么在意,誰知道后來卻有話傳出來,說是那朱家小姐根本不愿上轎,在內院大哭大鬧呢。”
沈紫言眉頭微蹙,她雖不喜沈青林,可這朱家也著實有些不對,若是不愿結下這門親,當初可以明說,沈家也不是那仗勢欺人的,這樣大哭大鬧的,只當是沈家逼著人家嫁女兒呢,當初可是朱夫人自己帶著女兒來沈家走動的,就問道:“你這話可做得真?”
沈青鈺氣鼓鼓的說道:“如何做不得真,我可是親眼目睹的,到最后朱家小姐趴在朱家大公子身上還拳打腳踢的,紅布都幾乎要落下來,朱家大公子好容易才將她塞入了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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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宿舍晚上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