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不客氣地把她臟兮兮的手放在歐青謹指甲修剪得很干凈整齊,修長有力的手掌里,他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頭,用力把她拉了起來。
夏瑞熙困難地挪動腳,歐青謹在很小心地和她保持距離情況下半扶半拉,兩個人別別扭扭地走到那片山林,尋了個相對干凈隱蔽的地方坐下來休息。
“是不是我妹妹去找你的?”
“是。”歐青謹言簡意賅,遞給她他剛才蒙臉的汗巾,指指她沒穿鞋的腳,讓她把它包起來。
夏瑞熙接過汗巾邊包腳邊說:“剛才那個山大王是木斐吧?”
“是。”還是只有一個字。
“那些山賊呢?是什么人扮演的啊?”夏瑞熙假裝沒看出他的不耐煩。
“寺里的和尚。”多一個字都沒有。
夏瑞熙繼續不知死活地追問:“那我們跑了,木公子和那些師父怎么辦啊?”要把關系搞好,才能對自己有利啊,所以她面前就算是一塊茅坑里的石頭,她也要力爭把他給哄好了。
“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我趁亂救你,既然我們走了,他們自然也要迅速撤退。敢和宗親正面對上的人畢竟沒有幾個。”歐青謹慎看了她一眼,好像是說,只有你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才會去招惹那種人。
“我家的那幾個丫頭婆子?”她跑之前看見她們四處奔逃,之后的結局她卻是不知道。
歐青謹冷笑一聲:“你自己尚自身難保,你還去管她們?她們可有人顧惜你一下?跑的時候有誰管過你?看過你一眼?這樣的奴才若是落到我手里,我定要叫她后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夏瑞熙有些訕然,這從側面講,是不是也是她做人失敗的一個表現呢?不過求生是人的本能,換作了她自己,她不是也只顧自己逃命嗎?她擠出一句:“她們也害怕。”
“哼!她們也害怕?害怕不是忘恩負義的理由,主子養活她們,她們的職責就是伺候好主子,保護好主子。”
到底是古人,他再怎么樂意和木斐那樣的人交往,有些觀念始終是根深蒂固的,比如奴仆要的就是忠義,否則就是忘恩負義,就該死。夏瑞熙只好轉移話題:“我們現在要去哪里?回寺廟嗎?”她認為她現在的情況最好是偷偷回到寺廟休整一下再風風光光地下山,這樣才不會落人口實。
“不,你姑母已經讓婉兒裝扮成你,帶著你妹妹和其他人下山了,我們走另一條路,直接送你回家。”
瞧人家處理這些事情多有經驗,到底不是她這個菜鳥能比的。
“我們什么時候走?”
“等木斐找到我們,天黑就走。”
“他能找到我們嗎?這山林這么大。”
“他自然能,你以為剛才他是怎么找到你們的?”提到他這位朋友,歐青謹的臉上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和驕傲,“木斐的追蹤能力很強,少有人能及。”
好吧,話終于要多一些了,看來他這位朋友在他心目中地位實在不低,這就是和他搞好關系的一把鑰匙,夏瑞熙由衷地稱贊:“他的身手好厲害。你肯定也很厲害吧?”
歐青謹的臉紅了紅,很不自然地說:“練武是要看天賦的。”
那就是說,他其實不行了。夏瑞熙想到那個關于他幼時因仰慕江湖上某位大俠,偷偷溜出家門,歷經艱辛尋師學藝的故事,看來師父是找到了,他卻沒能學成一代大俠。呵呵,十大杰出青年之首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嘛,他也有做不到,不如人的地方,夏瑞熙總算稍微找到了一點心理平衡,一時覺得面前的人也不是那么可惡了。她很聰明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順著樹干溜下去坐好:“既然不走,我再歇會兒吧?”
歐青謹沒有表示反對,他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也坐了下來。樹林里靜悄悄的,偶爾有不知名的鳥兒高聲鳴叫幾聲,之后一切都歸于平靜,夏瑞熙靠在樹干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有人低聲說:“夏二可真能惹禍,我真沒想到她竟然會惹到趙明韜。”這是歐青謹的聲音。
人總是想知道別人在背后會怎么議論自己,夏瑞熙徹底清醒過來,豎起了耳朵。
“也許不是她去惹人家,而是人家故意來惹她呢。你有沒有問她這件事的起因?”這個聲音不太熟,大概是那個木斐。
“沒問。我問她這個干什么?我才不想管那么多閑事,把她送回她爹身邊不就行了?”
“我剛才來的時候,發現除了趙明韜的人,另外還有一股人,也在找夏家那些跑散的丫鬟婆子,但他們明顯不是夏家的人,找到了人就塞了嘴綁起來帶走。如果和趙明韜的人相遇,雙方俱都是一言不發,上前就砍,都是要把對方置于死地的樣子。我本想再多留一會兒,探探情況,又怕你們被找到,只好忙著趕過來。依我看,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么簡單的,你已經摻和進來了,要不問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將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還有另外一撥人在找她們?夏瑞熙有些驚愕,她記不得自己除了惹到這位趙明韜以外,還和誰有深仇大恨。
歐青謹搖頭:“如果真是如你所說,還有另外一股勢力摻和進來,這件事情就太復雜了,只怕沒有那么容易善了。”
木斐道:“事不宜遲,我馬上去問她。”
夏瑞熙忙裝作熟睡的樣子,木斐走到她面前:“夏二小姐,你醒了沒有?如果醒了就回答一聲。”
“醒了。”夏瑞熙坐起身來,才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林子里更是一片昏暗,木斐站在她面前,一臉的戲謔,歐四少則站在離她不遠的陰暗處,看不清表情。
夏瑞熙直覺木斐肯定知道她裝睡,臉有些熱,站起身來整整衣裙,要對著二人拜下去謝過二人的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木斐的手掌虛空一抬,夏瑞熙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她,讓她拜不下去。她笑了笑:“大恩不言謝,今后有用得著我們夏家的地方,請說一聲,家父一定會不吝余力。”
“不要你報恩,你只要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們事情的經過就行了。”木斐笑得燦爛,卻是不容許她打岔。
夏瑞熙并不想和他們說這事兒,畢竟這也算是她的,怎么能隨便告訴兩個相對陌生的男人呢?而且,她認為,即便是這兩個人救了她的命,夏老爺應該也不會愿意把這種事情告訴他們的。
見她猶豫,歐青謹冷著臉說:“沒有誰對你的事情感興趣,我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好作下一步的安排。你不想讓我們都死在這里吧?”
話說得難聽,夏瑞熙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木斐忙笑道:“夏二小姐,我們剛才發現還有另一撥人在找你們,動作更粗魯,手段更狠辣,你如果知道什么,快些說出來,對大家都有好處。”
夏瑞熙只好把從西京來京城路上遇到趙明韜的事情和今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再三申明,自己根本不認識這位趙明韜,也不知道他干嘛一定要娶她。至于另外那撥人,她實在想不出是誰。
歐青謹皺了皺眉頭:“你上次墜馬是壽王府送你回去的吧?”
“聽說是。”
“你再把今早的事情說一遍。”
聽完夏瑞熙的講述,木斐和歐青謹對視一眼,木斐挑了挑眉,“你妹妹可真不是一般的勇敢。”
夏瑞熙點點頭:“蓓蓓的確很出乎我的意料,今天如果不是她,我還不知會落到何等的境地。”
木斐古怪地笑笑沒有說話,歐青謹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如果你不想以后再遇見同樣的事情,最好讓你父親好好管教一下你妹妹。”
“呃…”夏瑞熙驚愕地睜大眼睛。
木斐同情地看著她:“今早我從山下回來,看見她和趙明韜在桃林里輕聲說話,當時她的神情很不正常,幾乎要哭了,我一時好奇,多看了兩眼。”其實他當時還誤會那是夏瑞蓓的相好,雖然好奇卻并沒有在意,直到后來見著了趙明韜才前后聯系起來。
夏瑞熙回憶起夏瑞蓓的去而復返,先是力邀她去看桃花,走到林邊又反悔,聽見聲音一驚一乍,見著了趙明韜時那樣的神情,都那么的不正常。她基本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用一個詞來形容她此時的感受,那就是透心地涼。她原本也沒指望過夏瑞蓓會對她有多好,但也沒想過夏瑞蓓居然會和外人聯合起來害她。
不管是誰,被自己的親人出賣想必都是難過的,木斐很是同情夏瑞熙:“也許是我猜錯了也不一定,或者是你妹妹年幼無知,被姓趙的騙了也不一定。而且不管如何,最后都是她幫了你,也算是她將功補過了。”
歐青謹道:“不要再說這些事情了,還是想想我們怎么避開那些人下山吧?我擔心那些人如果找不到她,會弄出另外的花樣來。時間一長,對她極為不利。”他隱約已經猜到那撥人背后的主人身份必然不俗,想想也是,有誰敢和宗親如此明目張膽的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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