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幕籠罩著大地,在清兵大營里最大的一個大帳里,岳托面色慘白的躺在一張矮床上,包括多爾袞、杜度、多鋒等高級將領都圍在他的身邊,所有的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憂愁之色。
在床邊,粗大的蠟燭爆出了一個燭花,映得眾人的影子忽明忽暗,顯得十分的陰森。
良久,躺在矮床上的岳托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眼睛的緩緩的張開,他的變化迅速被周圍的人發覺了,一直坐在床邊的羅洛渾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他立即抓住了岳托的手顫聲道:“阿瑪,你終于醒了!”
岳托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幾口氣后才重新睜開眼睛,他沒有理會羅洛渾,眼睛轉了幾轉,最后眼睛定在了多爾袞的身上輕聲問道:“睿親王,今日本將昏倒之后戰況如何?”
多爾袞沉聲道:“好叫大將軍得知,今日您昏倒后本王就立即下令全軍撤兵回營了。”
岳托點了點頭:“你你下令撤兵時對的,今日全軍士氣已失,繼續強攻下去只能徒增傷亡而已,今日將士們的傷亡數目出來了嗎?”
聽了岳托的話,多爾袞和眾將都遲疑了一下,并沒有立刻回答,羅洛渾更是低聲全帶:“阿瑪,您還是先歇息一會吧,這些事交給睿親王處置操心就好。”
岳托聽后原本昏暗的眼睛閃出了一道寒光,盯著眾將道:“現在我還是楊武大將軍,我有權知道,馬上告訴我!”
多爾袞猶豫了一下才低聲說道:“今日我軍傷亡足有七…七千二百多人。”
“什么?
饒是岳托心里早有一些準備,卻也大吃一驚,原本蠟黃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不正常的紅暈,身子伏在床上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MM廠岳托咳著咳著又嘔出了一口鮮血。
“大將軍、大將軍快叫大夫!”
岳托這么一咳血不打緊,眾將全都慌了起來,叫大夫的叫大夫,倒水的倒水,全都亂成了一團。
說來也怪,岳托又咳出了一口血之后卻感覺身子輕松了不少,他喘了口氣慢慢的躺在了床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后才緩緩說道:“好了,我好多了,現在還死不了,不用叫大夫了。”
岳托身為武將,平日里身子也頗為健壯,只是這些日子被沉重的軍務壓得喘不過氣來,今日又被刺激了一下這才咳了血,現在將一直壓抑的一口血吐出來后反倒是感覺好了不少。
岳托想了想,又將目光投向了多爾袞道:“睿親王,近些日子咱們總共折損多少了勇士?”
多爾袞不假思索的說道:“算上今日折損的勇士,這些日子咱們折損的勇士已經達到了兩萬五千左右了。”
雖然這個數字眾人早已知曉,但此刻聽到多爾袞又一次道出來,眾將的臉色又一次黑了下來,這個數字已經占了此次入關清軍總兵力的三分之一傷亡實在是太大了。
岳托仿佛沒什么反應似的繼續問道:“睿親王,我這個身子骨恐怕是不能再繼續指揮了,假若我正式把大軍交到你手里,你估算一下若是明日繼續發動攻擊,大約要多久,損失多少兵力才能攻下明軍夫營!”
多爾袞沉默子良久才說道:“若讓本王率兵繼續攻擊明軍大營至少需要兩至三天,折損兩到三萬我大清勇士才能夠攻下明軍大營。
聽了多爾袞的話后,岳托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嘴角抽搐了一下“兩到三萬,這么說若是想全殲這股明軍我軍就要折損四到五萬大清勇士才能做到嗎?”
眾將沒有人答話大帳里的氣氛十分的凝重,對于多爾袞的預測眾人心中雖然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一個無奈的事實,因為這些天已經有無數的大清勇士用血淋淋的生命證明了這點。
這時,羅洛渾突然悲聲道:“阿瑪、睿親王,咱們不能再這么打了,若是再這么打下去咱們大清的底子就要全部折損光了,咱們還是凍”退兵吧!”
“你說什么?”岳托的神情突然嚴肅了起來,犀利的眼神盯著自己的長子厲聲道:“你的意思是說咱們這些日子的辛苦就白費了,那么多勇士的血就白流了嗎?”
羅洛渾此刻也豁了出去抗聲道:“阿瑪!非是孩兒動搖軍心,實在是我大清此刻已經再也損失不起了,我大清此次入關,已經奪得糧食人口無數,早已達到了目的,即便是此刻返回盛京,誰也不能說什么,咱們為什么還要糾結于那個龐剛和盧象升呢?難道他們的命比起我大清的數萬勇士來說還要珍貴嗎?”
羅洛渾越說越起勁“咱們大清的底子本來就不厚,打這種拼消耗的血仗本來就不是咱們的強項,即便是咱們能將這股明軍殲滅掉又能如何,孩兒可以肯定,即便是這支明軍被咱們全殲,但是不出兩年大明又可以練出一支同樣精銳的數萬大軍。可咱們呢,若是損失了數萬精銳,咱們沒有十數年的時間能恢復過來嗎?”
聽著羅洛渾的話語聲,大帳里一陣寂靜,眾將的臉上的神色各異,或是驚愕、或是不屑、或是若有所思,但依然沒有一人出聲,整個大帳里只聽到岳托急促的喘息聲。
岳托胸脯不住的起伏,用手按住了床沿,掙扎著要坐起來,羅洛渾見狀趕緊將父親扶了起來,將枕頭墊在岳托的后背。
岳托坐了起來,雙目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的長子,羅洛渾雖然憑著一股熱血說出了剛才的話,但在從小就畏懼的父親的目光下還是感到了一陣害怕,同時也害怕父親的身體,嘴角喃喃的輕聲說道:“阿瑪您別生氣,孩兒…孩兒只是胡言亂語,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免得氣壞了身子。”
岳托輕嘆了口氣,環視了羅洛渾和眾將一眼,緩緩說道:“你們都以為我與睿親王堅持要殲滅這支明軍是為了在皇上面前邀功,為自己加官進爵嗎?你們錯了,我岳托再無恥也不會拿我大清勇士的鮮血去染紅我頭上的頂子的地步。我與睿親王這么著緊這股明軍其實只是為了一個人。”
“一午人!”
眾將不禁齊齊驚呼出聲,直到此時他們已經隱隱明白了,整個大明也只有一個人的性命才能讓岳托和多爾袞這么不顧大清勇士的傷亡拼命攻打。
看著眾將的臉色,岳托才說道:“看來你們都明白了,本將軍說的這個就是龐剛。此人不過兩年時間,就能從無到有,獨自訓練出數萬強兵,更重要的是他還非常善于使用火器,你們也看到了,在龐剛沒有計入盧象升的隊伍時,盧象升和咱們作戰時是十仗九敗,但是龐剛加入進去后咱們的結果又如何呢?想必不用我說諸位都明白吧?”
“在這之前,本將軍與睿親王就已經商定,就算是付出再大的傷亡也要講那個龐剛消滅在萌芽之中,可是現在看來,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咱們承受不起的地步 說到這里,眾人都沉默起來,這些日子的戰斗已經讓他們徹底了解了火器的威力,一個辛苦練了十多年的勇士,在一個只訓練了幾個月的手持火器的明軍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這也讓他們大為沮喪。
岳托看了看默不作聲的眾將暗暗嘆了口氣,他越是和龐剛交手心中就越是害怕,青州軍的戰力越是強大,他心中要殺死龐剛的決心就越發的強烈,他很清楚的知道,青州軍的強大只是建立在一個條件上,那就是有了龐剛的青州軍才是強大的青州軍,若是沒了龐剛,看似強大的青州軍就如同沙灘上的城堡,將會轟然倒塌。關于這點不只是他,多爾袞也持著和他相同的觀點,因此他和多爾袞才會在事先定下了不計傷亡也要攻下明軍大營殺死龐剛的決心,但是現在看起來,這個傷亡確實是太大了,已經大到了能夠動搖清國國本的地步。
大帳里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岳托和多爾袞的臉上,仿佛在說,兩位老大,是打是走,你們倒是給個準話啊。
岳托和多爾袞也不做聲,而是皺眉不語,顯然這個決定對他們來說太過重大,讓他們很難做出決安。
最后多爾袞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對岳托道:“大將軍,看來咱們都低估了青州軍的戰力,若是要完成先前計劃的話這樣的傷亡是咱們所承受不起的,可若是就這樣走掉卻又不甘心。這樣吧,明日咱們舉全軍之力再攻一個下午,以三個時辰為限,若能攻下明軍大營更好,若是不能攻下來咱們就立即撤退,絕不逗留,您看如何?”
岳托沉吟了良久,才緩緩點頭道:“好吧,就依睿親王所言,咱們明日上午做好準備,中午開始攻擊,若是天黑之前不能攻下明軍大營,咱們立即撤退絕不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