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道:“那她這是?”
小安舉起的右手,金燦燦的猶如黃金鑄造而成,蒼白透明的三昧白骨火彌漫而出,重新化為血肉,原本白里透紅的臉色,此時亦顯得有些蒼白,而且在這新生的肌體上,亦有金色梵文深印,仿佛是與生俱來一般。
她試著運轉《朱顏白骨道》,那金色梵文立刻煥發出溫煦佛光,將她苦修而來的一顆白骨舍利壓下。
她囁嚅了一下,“她鎮壓住了我的《朱顏白骨道》,想讓我轉修律宗功法。”
“她不惜犧牲性命,就只是為了這樣?”李青山微微愕然,有些不能理解那老尼的心思,一個大修士的性命修為是何等的寶貴,怎能如此輕易的捐棄,只是為了讓弟子換一種功法。
“是啊,很可笑不是嗎?被我騙了十余載,最后還把性命賠上,將一身修為注入我的體內,只要我放棄《朱顏白骨道》,轉修律宗功法,便能輕易渡過三次天劫,呵呵!”
小安輕笑,李青山卻笑不出來,亦聽出她的聲音中沒有任何笑意,空靈的眼眸中反而有一絲痛楚迷茫,十余年朝夕相處情境,忽然紛涌而至,原本蒼白的回憶,忽然染上種種顏色,深深銘刻。
李青山忽然間明白,南海神尼想要的并不只是讓她換一種功法,還要給她一顆心,但是有心就會有悔恨、掙扎、痛苦,將她緊緊擁在懷中,“這又不是你的錯,是那老尼姑自作多情!”
“青山,我們去下個魔窟!再這樣下去,我的三昧白骨火會熄滅的!”
小安忽然緊緊抓住他的手,神情中有著掙扎之色。但更多的是決絕。那無數金色梵文正深深滲入她的骨髓,要徹底廢掉她的《朱顏白骨道》。
“你覺得定了?你無論要走怎樣的路,我都會支持的!”
李青山心情有些復雜,并不只是為南海神尼的犧牲而震撼。一直以來,小安犧牲難道就少嗎?賞不了任何美景,品不出佳肴滋味,一切都只是為了修行。然后一次次冒生死之險,就是幫他對抗一個個強敵,犧牲的又豈止是一條性命。
若是有機會,能讓她找回這些心情。哪怕只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小鬼,難道不算對她好嗎?
“傻瓜青山,別想再把我丟下!”小安伸手輕撫他的臉頰。無論律宗的功法再怎么玄妙。又怎比得上來自九天之上的《朱顏白骨道》,若是沒了這門功法,我要怎么跟得上他!
將那一本佛經,一柄戒尺握在手中,嘴唇開闔,默然道:“抱歉了,師傅!”
“哼。我還沒待見你到那個份上,好日子壞日子都跟著來吧!”李青山撇了撇嘴,展開鳳凰羽翼,掀起一陣狂風,呼嘯破空而去。
“那邊…有魔窟嗎?”小安問道。
“你現在的狀態,要怎么陪我打架,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魔民的事兒我來解決,一定把你喂的飽飽的。”
小安“嗯”了一聲,集中精神運轉《朱顏白骨道》,勉力對抗那無數金色梵文侵入。
萬毒教,一座座亭臺樓閣宛然依舊,散發著陰森詭秘的氣息,但卻蒙上了一層歲月的塵埃,在夕陽的映照下,格外的凄清冷寂。
如心坐在丹爐中修行,白玉般的溫潤剔透,越發的純凈無暇,忽然心中一動,披衣而起,走出宮殿,仰頭望去。
一道絢爛赤光破空而至,轟然一聲,落在青石廣場上。
一別十余載,再見故人,如心不禁展露笑顏,“這么急,又被人追殺嗎?咦,小安怎么了!”
李青山來不及許久,將懷中的小安珍而重之的交給如心,“幫我照顧一下她!”
如心雙臂一沉,本該輕如鴻羽的嬌軀,竟變得金石一般沉重,金色梵文在肌膚上莊嚴布列,充滿了不可侵犯、不可動搖的肅穆。
在路上,李青山曾試著幫小安鎮壓這些金色梵文,但已完全融入她的身體,甚至是精神!
小安精研佛法多年,雖然是本著相反的目的去的,但諸般佛法精義早已融會貫通,任何人能領悟到她這一步,都是徹悟的佛門高僧,她只是受了《朱顏白骨道》的影響,才能維持那無情無性的姿態,一旦這份平靜而打破,她又何嘗沒有向佛之心、普渡之愿。那位白骨菩薩又何嘗沒有向佛之心、普渡之愿。
令她動搖的,并非是南海神尼,而是心中之佛。
李青山又深深望了小安一眼,也不廢話,轉身便要飛馳而去。
如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修為倒是進步的挺快,不過我要是停不住,你這只手就要被拉斷了。”李青山剎住身形,微微有些詫異,雖然他沒有刻意防備閃躲,但只憑這一抓,就證明她這十余載光陰也沒有白費。
“好好好,李大爺牛氣沖天,我等小修士拜服,請李大爺說一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心撇了撇嘴,哪有這樣把人一丟就走的。
“具體的你問小安便是。”
“她要愿意搭理我,我要愿意搭理她,我當然可以問她。”
如心瞥了懷中的小安一眼,她也是七竅玲瓏之輩,在百家經院的時候就看出小安的不同尋常,這小丫頭看人的時候跟看一個物件沒什么兩樣,她才不會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如心姐姐…我愿意…搭理你…你問我吧!”
小安斷斷續續的道,如心登時一愣,望著懷中柔弱的少女,竟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真是見了鬼了!這也是她不愿和這小丫頭有太多交往的緣由,明明不是魅術,卻比魅術還要可怕,相處的久了簡直不能不動心。
“聽見了嗎?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做什么?”
“魔窟!打獵!”李青山正欲破空而去,卻聽小安又道:“南海。”
李青山微微一怔,然后點點頭表示明白,狂風呼嘯,一眨眼間便沖破晚霞,飛向南海。
“他還真是信得過我,你可是他的寶貝疙瘩。”如心忍不住伸出手,捏捏小安的臉蛋,有一種趁人之危的快樂,“說吧,要我怎么照顧你?你這是生病了嗎?”
“放手!”小安不悅盯著如心。
“誒!果然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