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晴空萬里。
如意侯府中,一座百尺高臺上,姒慶一手持著酒杯,一手按欄桿,張目遠眺。
一艘艘飛天龍艦,懸浮在半空之中。一道道遁光從天際飛來。
侯府門前,人流如織,都是從如意郡各地而來的修行者,先來恭賀他成為如意候,參加或參觀接下來的九府演武。
姒慶回過頭來,用他那豺狼般的聲音長笑道:“有勞諸道友從各地趕來,姒慶先干為敬!”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高臺上已經擺開筵席,坐著一眾修士,有男有女,有僧有俗,個個氣度不凡,既有百家修士,也有門派修士,能坐在這里的只有一個標準,渡過二次天劫的金丹修士。
顧雁影亦在其中,舉起酒杯,微微而笑。姒寶則不理會姒慶,跟她擠做一席,問錢容芷的事,“她怎么樣了,這次九府演武來參加嗎?”
眾人舉杯,再次向姒慶道賀。
顧雁影才對姒寶道:“她啊,現在正在修行呢!”
此時此刻,在聽風水榭中,錢容芷劃著一葉扁舟,蕩漾在花海之中,清風徐來,花海起伏,花香四溢,宛如仙境。
但在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輕松,目光一邊在花海之間搜尋,一邊在心中將顧雁影罵的狗血淋頭。
這一切都只因顧雁影臨行前說一聲,“我要吃蓮子羹!”
錢容芷就得在這花海中找尋,本來有這樣一片廣闊無邊的荷花。這本該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但這片空間始終維持在春夏時節。蓮花根本是常開不敗。而蓮子則是要在秋冬季節,蓮花凋零后才會成熟之物。
而且這片花海亦真亦幻,有時看到一朵蓮花,伸出手去卻摸了一個空,甚至不能在天空飛行用神念探查,只能這樣劃著船慢慢找尋。
她已經找了幾個時辰,連一顆蓮子都沒收集到,卻又不能就此放棄。想起這些天來。留在這聽風水榭,顧雁影沒有教她半點修行之道,反而是使喚著她做各種雜事,她連正常的修行都沒辦法進行。
簡直像是在故意消遣她,讓她一輩子困在此處,為奴為婢,無法飛黃騰踏。那樣她就要想辦法盡快離開這里了。
但顧雁影最后的話,打消了這種想法,“這些天你的表現還算是讓為師滿意,這就算最后一項考驗,如果你能完成,為師就傳你《地獄經變圖》。如果不能,就逐出師門,你愛到哪里去,便到哪里去吧!”
錢容芷只能耐下心來繼續找尋,心情漸漸歸于平靜。濃郁的花香仿佛浸透了她的身軀,地獄之蛇再次陷入了沉眠。不再歡欣的以她的痛苦為食。
而她也確實不再感到痛苦,不但是地獄之蛇所帶來的痛苦,還有那些焦灼與狂怒,嫉妒與仇恨,全都得到了平息,她幾乎已經忘了,活在這世上,是如此輕松愉悅的一件事。
她惘然立于船頭,回頭望去,聽風水榭已經消失不見,她已完全迷失在這片花海之中。
過去的記憶紛至沓來,母親在不遠處浣衣,囑咐道:“小心些!”她充耳不聞的凝視著清淺小溪中的一條小魚,撲了一個空。父親沿著田埂往家走,提著從水田里撈來的魚,她蹦跳跟在后面。鄰家的男孩偷偷拿了家里的酥糖給她,后來他還來看過她,一臉的局促失落…
這些事真的發生過嗎?那為什么都忘記了呢?
她隱約間明白,與這片花海大有關聯,但這些記憶都是真實的嗎?亦或者說,只是這片詭異花海,所營造出的幻覺,她不敢確定,只是眼眶有些濕潤,心中感到一陣奇異的酸楚,這種感覺并不痛苦,反而像是幸福的淚水,雖然苦澀但是甜蜜。
恍惚間,她看到遠方一朵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蓮蓬,連碧綠的花莖都變黃枯萎,仿佛在漫長的花期中已耗盡了所有的生命力,支撐不住蓮蓬的重量,撲通一聲,蓮蓬墜入湖水之中。
錢容芷顧不得多想,飛身投入水中,去撈那蓮蓬,因為被連綿無盡的荷葉所遮蔽,湖水中一片幽暗,并且出乎意料的深沉,一根根花莖從漆黑的水底伸展而出,仿佛一片水底森林。
但卻阻礙不了她的視線,她親眼看到那枚蓮蓬落入的位置,她像是一條游魚般繞過一簇簇花莖,來到那里伸手撈去,但指尖在觸及淤泥的瞬間,她渾身一震,瞳孔放大。
一根根花莖從淤泥中鉆出來,快速的舒展生長,那股力量如此之大,將她整個人都撐了起來,向上升去,很快破開湖面,開出一朵朵蓮花。
她恍然有些明白,盤膝坐在船頭,閉上雙眸,深吸一口氣,讓花香徹底浸透她的肺腑。
在她的身旁,一朵朵蓮花開始凋零,她任由一個個蓮蓬落入幽深的湖水,又從淤泥中舒展出來,重新盛放,由一化十,由十化百,擠滿了湖面,簇擁在小船左右,層層疊疊的堆疊上去,將她完全淹沒。
其中隱隱約約傳來抽泣之聲,再變成歇斯底里的痛哭。
高臺上,顧雁影心中一動,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正當此時,大風吹過高臺,拂起她的衣襟與長發。在場的眾修士,即便是出家的僧人,也不由為她的風姿所動,暗贊一聲,不愧是鷹神之女。
姒慶道:“雁影,最近我聽聞你手下的李青山,又干下了一件大事,逞強殺了三個畫家的筑基修士。”
顧雁影頷首道:“我也聽說了,不過仿佛是那三人預先設下埋伏,要致他于死地,但是實力不濟,被他所殺。”
姒慶道:“那不妨讓他來把事情說個清楚,這是在如意郡內,我身為如意候,不能置之不理。”
顧雁影吹了口氣:“好啊!”便開口說道:“李青山,你給我過來,皇子殿下有請!”聲音并不很高,卻隨風而去,傳到了每一個修士耳中,皆面面相覷。
過了片刻,不見李青山出現,賈真道:“看來二位的面子還不夠啊!話說今天這個日子,他都敢不來,可算得上不敬了。”
惡丹道:“我看他是自知犯了大罪,畏罪潛逃了?顧統領還是趕緊發榜緝拿他吧!”
話音未落,一道藍光破空而來,李青山縱聲道:“你才畏罪潛逃,你全家都畏罪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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