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霍然起身,雙目一睜。[]他可是連受了蛛后的氣,都要報復回來。
虎魔的那股戾氣,已經融入他的骨骼中,稍微顯露一絲,凡人見了,真能被嚇得膽裂而死。縱然修行者,也要心中一跳,生出些許懼意來。
但如心卻只是老神在在的品著茶,渾不將李青山這番做派放在眼中,嘴角似還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他們言語交鋒,向來已能夠激怒對方為勝,現在可算是她勝了一局,心情不勝愉快。
李青山磨磨牙齒,還真拿她有點辦法,縱然是猛虎,也無法向朋友施展爪牙。
而且說是生氣,其實在他的心中,更有一種難得的平靜安然。品著茶水,聽她說著那些東拉西扯的故事,來自地底的陰影,仿佛一絲絲從身上褪去。
恍惚間,他便不再是月魔,又找回一些為人的感覺,那根繃緊的心弦,也放松下來。便就由著她,若是等閑人,敢訛詐他的靈石,也要看有沒有命花。
為了把這故事聽個完整,李青山唯有乖乖續費充值。
如心笑著道了聲:“謝謝惠顧,多了不退,少了要補!”
好在如心“奸計”得逞之后,也沒有再刻意的拉長故事,簡單將事情講述了一遍,饒是如此,也有近萬靈石到手。
“楚天這廝還真是不知好歹。”李青山隨口道了一句,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此等跳梁小丑。已不值得他多費心神。
更關鍵問題是,寂光禪師竟要將小安帶到天龍禪院去。
李青山雖然有過計劃陪小安走一趟,這個時機卻有點不太對。
天龍禪院之行,絕不是三日五日就能解決的,三年五載就算是快的了。問題是他剛在這清河府打下一片基業,還沒來得及收獲成果。現在走了,未免太可惜了。
現在他強行統一了夜游人。收集靈草就不再像以前那樣納貢了,而是直接搜刮,收獲定會比這幾年來加起來。都要多的多。
而且地底的資源也可以充分利用起來,可以試著與百家經院方面進行長期的交易,收入絕對不菲。
盡管普通的丹藥對他來說已經無用。但只要積累足夠多的靈石,大可以去如意郡,乃至更好的地方,不信買不得合用的丹藥。
這就仿佛一個農人,辛苦的耕耘,灑下了不知多少汗水,好不容易盼到秋天收獲的季節,就讓他舍下這片田地,去開辟新的田地。放在誰身上,也是不甘心。
而且羅絲蛛后的隱患還沒有解決。更不可能就這么走了。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小安獨自天龍禪院修行。李青山留在清河府該干什么干什么。
不過這個辦法,李青山根本連想都沒想過,正如昔日許下的諾言。唯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開。
李青山陷入沉思,面色變幻了一陣,忽然站起身來:“我去百家經院瞧瞧。”若是那老和尚自作主張,強行帶小安回天龍禪院,那豈不糟糕。
“你不用急,天龍禪院的大師。還不至于那么蠻橫,只要不是你硬要娶他們的天才弟子。”如心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言語中有些試探的意味。
“好好地我干嘛要娶她?”
“你沒這么想就行了。”如心松了口氣,又將李青山按回座上,忽然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你可知道這世間,本是有神明的。”
“什么?”李青山愣了一下,不知她突然說這個做什么。
“這是另一個故事。”如心微微一笑。
“你還想詐我靈石?”李青山眉毛一挑。
“算了,看在你方才那么乖巧的份上,這個故事就免費送你好了。”
“你讓我買我也得肯啊,快說!”
“你心不在焉,今日便算了,等到你定下心來再說!走了,去百家經院。”如心施施然的站起身來,向著洞府大門走去,嘴角帶著些神秘的微笑。
這一萬多顆靈石,我可不是白要你的。
無漏寺中,大雄寶殿,眾僧寂然,環繞左右。
塔香一圈圈垂落,裊裊青煙回蕩,如來佛像低眉含笑。
佛前一老一少,坐而論法,一個枯槁如木,一個嬌嫩如花。
聽他們言語,眾僧茫茫然不知其所云,覺心也是似懂而非懂。
小安若有所思,不時低頭苦思冥想,那往往只要片刻功夫,便抬頭繼續言說。
寂光禪師那形容枯槁的面容上,喜色越來越濃,數年前一見,只是定下師傅名分,并未有太多交流,今日本有意考較指點她一二,諸般辯難,無一能夠難住她。
她于佛學獨辟蹊徑,自有一番領悟。雖然理解大都還有些淺薄。但有時偶發妙語,卻會讓他感覺是在同一位前輩相談。
而這所謂的“淺薄”,也是與他這精修佛法數百年的菩提院首座相比,在天龍禪院的內門弟子中,怕無一人能與之比擬,心中唯有贊嘆不已。
《朱顏白骨道》并非簡單的修行功法,更蘊含著一位佛門大能一生心血,相當于有一位菩薩做老師,于這浩瀚如海的佛經中,給她指出了一條道路。她以此為根基,廣涉佛法經書,再反過頭來修行《朱顏白骨道》,二者相輔相成,循序漸進。
與寂光禪師一番論發,亦覺得頗有收獲。不過這菩薩到底是白骨菩薩,所以,小安并不會真的將心中得到的領悟,告知于寂光禪師,否則他就不是嘉許贊賞,而是勃然大怒,直接施雷霆手段,滅了這個毀佛謗佛的逆徒。
小安大半心神并不在論法,而在念著李青山的安危,但她向來是面無表情,言語反應機敏,就連寂光禪師都沒有察覺,他若知道小安只是分出兩三分心思來應付他,不知會作何相反,是憤怒不滿,亦或是更加驚喜。
小安黝黑的瞳仁,古井不波,透過這雙眼眸,這金碧輝煌的大雄寶殿,是一種仿佛透明的黑白顏色。濃郁的檀香,輕薄而無味。寂光禪師嘴唇開合,口中吐出的精妙佛法,過耳即忘。晨鐘暮鼓也飄渺而遙遠。
這并非是她五官六識不夠靈敏,而是一種近乎佛家所云的無色無相的境界。尋常佛門弟子,面壁三年,能有這剎那感受,便可大徹大悟,修為大進,她卻時刻處于此中境界中。
一聲巨響,傳入小安的耳中,她驚喜的回過頭去,李青山踏入大雄寶殿中,與周圍的景物不同,他有著極為鮮明的色彩,古銅色的肌膚,炯炯有神的眼睛,響亮的笑聲打破沉寂。
李青山走到小安身旁,深深一拜:“在下李青山,拜見寂光禪師,小安得遇名師,今日一見禪師寶相莊嚴,果然是名不虛傳。”
寂光禪師沒有看李青山一眼,仿佛根本沒有這號人物,眼中只有小安存在。身為天龍禪院的菩提院首座,即便是放在渡過二次天劫的修行者中,他可算得上實力高強。
不過此舉倒不是輕視李青山這個筑基修士,而是其稟性如此,他遇到小安之前,他已修持了二十年閉口禪。
這閉口禪在禪宗中極為有名,意在放下言語執著。不過天龍禪院中傳聞,他修閉口禪根本不是為了修行,只是單純的不愿開口說話,浪費時間與人講經說法。
來者半日,同小安說的話,快要比在天龍禪院中十年都多,若讓菩提院的弟子知道,定驚訝的合不攏嘴,懷疑自己的師傅是不是被人假冒了。
不過很顯然,寂光禪師對于貿然闖入的李青山,并不是很待見。
覺心上前低聲勸道:“師弟你還是先出去!”
“昔年一念大師便我說與佛有緣,想聽聽寂光禪師的高深佛法,看我是不是真的有緣。”李青山沖小安微微一笑,兀自找了個蒲團盤膝坐下。
小安淺淺一笑,剎那芳華,讓殿中的眾多僧侶都微微一怔,有些修持不夠的,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些之心來。
寂光禪師眉頭一皺,他不知什么“國色天香”,不由想起傳說中,佛祖于菩提樹下成佛之時,群魔前來阻撓,幻化天女惑亂佛心。
他未見過真正的天女,但她這一笑,恍惚淡去了身上佛性,從一個佛門天才變成了一個由魔所化的天女。這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她的容貌,轉念又覺得自己有些多心了,她終歸只是個孩子,難免會有一念不凈。如果她真能一塵不染,反倒是不可思議,更像是魔了。
寂光禪師轉過形容枯槁的頭顱,眼眸恢復渾濁,終于落在了李青山臉上,古井不波的心中,陡然泛起一股波瀾。
他即是阻礙她修行的唯一阻礙!
“佛曰法不傳六耳,想聽我講經,不知施主你可有這個資格?”
不同于講經時的干澀嗓音,寂光禪師的聲音忽然變得滾滾浩蕩,恢弘大氣,夾雜著一線龍吟,綿綿不絕,從天際垂落,直貫入李青山天靈。
李青山臉色一變,立刻收攏心神,神魂都隨之激蕩,身軀似有一股股電流通過。
“這便是天龍禪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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