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已到,賓客到齊,葉大川起身祝酒,先講了一通“大家能來,本官不勝榮幸之類”的場面話,然后就直奔正題,面露憤怒悲痛之色:
“這次請大家前來,為的是關系我慶陽城生死存亡的一件大事,不錯,那就是黑風寨這個大毒瘤,黑風山賊窮兇極惡,惡貫滿盈,搶了多少銀子…咳,殺了不知道多少百姓。”
對于那群山賊竟然比自己這個縣令更有錢,感到非常的憤怒,師爺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他輕咳一聲連忙改口。
“現在更要屠掉臥牛村,本官身為慶陽城的父母官,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身邊這位,大家想必都聽說過,下山虎!李青山!”
他特別在“下山虎“這個名聲赫赫的外號上加重語氣,讓李青山眼角一抽。
“這位少年英雄,現在也是本官,乃至整個慶陽城的捕頭,他不但親手誅殺了黑風寨的三當家以及幾十個山賊,現在更要剿滅整個黑風寨,請大家出錢出力,促成此事,才不枉費這一片心意,才對得起天地良心。”說完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慶陽更沒有可供縣令調遣的兵將,連衙役都是老弱病殘混日子。但那些大戶人家,卻一個個高墻大院,家丁護衛眾多,于是慶陽城的治安,大部分竟然是由鐵拳門這**幫派來維持。想要調兵遣將,只有從這些士紳家里借人,只要每家出個四五人,就差不多能達到葉縣令的預期了。
士紳們卻喝不下去,面面相覷,這位縣令這次是要玩真的?!
要錢是正常的,哪個縣令上任不要錢,但是要人就不正常了。
除了前幾任縣令還會在收錢之后,帶一群人到山里走一圈擺擺樣子,后面的縣令連樣子都不擺了,只說時機不對,至于時機什么時候對,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酒樓上一片嘩然,士紳們連錢都不想出,更何況是人,死了傷了還得他們花錢安撫,還是得罪了黑風寨這幫亡命徒。
臥牛村在哪里,誰知道,滅不滅管他們屁事,黑風寨又殺不到他們頭上,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一個四五十歲,看起來德高望重的中年士紳道:“葉大人,您體恤百姓的心思我們都明白,咱們也不能干看著,多少要出一份力的,不過,要我們出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我們肯答應,護衛們也不肯答應不是。”
他很含蓄的擺明了立場,看在你現在有實力的份上,大家伙可以給你湊點錢意思意思,你拿著這筆錢就老實呆著,別給我們找事。
我竟然要到錢了!葉大川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真想捏捏自己的大腿,看是不是做夢,他自從當了這縣令,就到處撈摸,但從沒人把他放在心上,連一兩銀子都要不出來。
而成功總是來得太突然了,葉大川平復了一下心情,望了李青山一眼,開始考慮是不是見好就收。
李青山眉頭一皺,也不怪這群鄉紳自私自利,常人之心,大都如此。再加上前幾任縣令的做法,他們肯出錢,已是難得了。既然不能借這股勢,那也不必勉強,開口道:“那就多謝諸位…”
“爹,不要給他錢!”一個年輕人噔噔噔,走上樓來,惡狠狠的望著李青山。
李青山立刻想起,這是今天那個在路上飆車,跪下來把錢袋交給他的年輕人,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大膽,難道是仗著大人在嗎?
“不要胡鬧,這不是你來的地方,下去!”中年士紳呵斥。
年輕人卻不退讓,而是一臉傲慢自得:“我師兄他們來了!”
“龍門派的人來了!”不知哪個士紳喊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驚喜。
“我家小子就在那里習武!”
“是啊,我也是!”
士紳們面帶喜色,交頭接耳,慶幸有人替他們出頭,不必交這筆銀子了。
李青山的面色卻陡然寒了下來,當日在山道上所受的侮辱,又上心頭。
一群人逶迤而上,年紀有長有幼,個個白衣佩劍,聚攏在一起,臉上都有著旁若無人,當真是氣勢凜人。
為首的正是龍門派的少主,楊俊。
“知縣大人,宴請各方,怎么獨獨不理會龍門派,是否不將我們放在眼里。”楊俊在樓上掃視一圈,看見劉洪便微微頷首,勉強算是行禮,待到看見李青山,卻是眼中一亮,然后暴起無比憤恨之色:“你果然在這里,讓我們好找!”
“你們在找我?”李青山反而奇怪了,看對方的表情,倒似自己深深得罪了他一般,不過如今既然送上門來,他絕不會輕輕放過,只可惜大槍不在身邊,否則不知道一槍掃過去,幾個死幾個傷。
“只恨當初沒把你一劍殺了,今天我要讓你把吃的東西全部吐出來。”楊俊像看生死仇人似的看著李青山,他知道靈參是被李青山拿走之后,立刻暴怒。
靈參同他失之交臂,最后卻落在這個鄉巴佬手中,雖然說靈參不會那么容易被消化掉,但這么長時間,必然被費去了大量的藥性,否則憑著鄉巴佬怎么可能有斬殺黑風寨三當家的實力,而這原本是應當屬于他的。
在他眼中,李青山是極為卑鄙可恨的小偷,偷走了屬于他的東西,如何不讓他恨得咬牙切齒,定要將李青山千刀萬剮。
葉大川慌忙站起身來:“楊少俠,有話好說,青山是本縣的捕頭,怎能喊打喊殺。”他見龍門派來勢洶洶,個個拿著刀劍,心下登時就虛了。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亂劍刺來,李青山武藝再高,要怎么抵擋。
楊俊陰沉著臉道:“知縣大人,這人偷了我龍門派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今天是來緝拿他歸案,還請不要阻攔,否則小心刀劍無眼。”然后也不等他的回答,命令道:“拿下他!”囂張跋扈到了極點,又陰毒一笑:“不要殺了他,我會慢慢逼問東西的下落。”十幾個人迫來,士紳們“嘩”的閃開兩邊,知縣師爺逃開,偌大一張圓桌,就只剩下劉洪穩坐,慢悠悠的飲酒。
在場的只有劉洪最為了解李青山的實力,但鐵拳門同龍門派的關系,只從方才楊俊的態度便可略知一二,鐵拳門走的是下層路線,在市井中廣收門徒弟子,而龍門派走的則是上層路線,門眾弟子大都是富家子弟。
雖說沒有水火不容,但彼此也從未看對眼過。所以絕不肯發一言提醒,巴不得龍門派的人多死幾個,特別是那個囂張跋扈,對他不敬的楊俊,卻也在猜想那個“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么?他好似也聽到過些風聲。
龍門派走在最前面的是個面色發青的高瘦劍手,望向李青山的眼睛也滿是怨毒仇視,正是池達,他在山道上被李青山折斷了劍鋒,在同門中大大丟了面子,回去又被掌門責罰,心中也將李青山恨到了極點,迫不及待要斬下他一只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