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只要渡過三次天劫,哪怕并不修卜算之道,對于冥冥中的天機也會有一份預感。更別說,大修士一般都會想方設法的去彌補這一塊,就算做不到運籌帷幄神機妙算,也至少不被人家運籌帷幄神機妙算了,反正也有足夠的精力與能力,萬毒老祖也是如此。
雖然可以想方設法的干擾乃至壓制其預感——萬毒老祖這一戰之所以敗的這么憋屈,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李青山與小安都有擾亂天機的手段,否則哪會被小安偷襲成功。就算實力再強三分,也會被萬毒老祖壓著打,甚至有生命危險。
而種種天機之中,有一種是最難干擾的,那便是對自身生死危機的感應。正所謂“生死大事”,許多經歷危險比較多的凡人都會有所感應,更何況是一個修行千載、知天應命的大修士。
萬毒老祖肉身被毀,只剩元嬰,這份預感只會更加敏銳。
也就是說,無論李青山想出任何辦法將他置于死地,他都有足夠的反應時間自爆元嬰。
“這豈不是無解?”李青山微微皺眉,有些惱火,他的鳳凰涅槃,偏偏還不一定能夠成功,一著不慎就真是同歸于盡的下場。
“解決的辦法還是有的…”大榕樹王yu言又止。
“請道友明示!”李青山拱手道。
“在南海之上,有一位老友,善造迷幻之境,可令人顛倒迷離,弄假成真,他若肯出手,此劫便可輕松化解。”
如心正在凝神閱讀一卷毒經,聞聽此言。訝然抬首道:“您老說的可是幻海蜃王?”
“不錯,正是幻海蜃王。”大榕樹王道。
“幻海蜃王。”
李青山喃喃自語,他也曾在書上讀過這個名字,在七十二路妖王中,他可算是最為神秘的一個。因為一直居于南海之中一個名為“幻海”的地方,且從不離開海疆,似乎也沒干過什么影響九州的大事,關于他的記載只有寥寥幾筆。
“憑這位幻海蜃王的能力,確實是再合適不過。只需將這萬毒老怪引入幻境中片刻,有的是辦法對付他。不過他會幫我嗎?可有什么條件?”
李青山心存疑慮,七十二路妖王中雖也有強有弱,但只要未曾飛升或隕落,又多了這幾千年時間的沉淀。基都是墨海龍王這個級數的,十個萬毒老怪也未必敵得過,十個李青山也自然不一定能敵得過,別為了解決狼狐,反去招惹龍虎,自陷絕地。
“不需要任何條件,他定會幫你的。你去南海尋他吧!”大榕樹王一改方才猶豫的態度,篤定的道。
“原來道友如此信賴這位幻海蜃王。”
李青山微微訝然,同大榕樹王相識這些年,此老說話向來是留有余地世事難料變幻莫測。就算有他的智慧也不可能料定一切,留有余地方能游刃有余,而極少有這樣堅決的時候,不禁生出奇想來:
“莫非那幻海蜃王其實是個女妖怪。他們二位有一腿?嘿,要論起來。南海和霧州緊鄰,他們二位又都從不離開自己的地盤,倒有一點遙相守望的意思。”
“你不要胡思亂想!他的性情我很了解,你只要自稱是我的屬下,憑這多年的交情,他定不會為難于你。”大榕樹王道。
如心秀眉微挑,瞥了李青山的一眼,想說些什么,腦海中響起大榕樹王的聲音,“我知你出身南海,切勿多言!”
“真是古怪,還不讓說,不過大榕樹王當不會害他,我就先靜觀其變好了。”如心尋思著,恰在此時,小安清澈幽深的一雙眸子望過來。
如心傳念道:“莫非你也受到了大榕樹王的精告?”
小安無言收回目光,算是默認,微微沉吟著。
雖然在李青山看過的書上,關于幻海蜃王的描述只有寥寥數筆。在大榕樹王的口中,此行絕無危險。然而如心與小安所知的情況卻恰恰相反:關于幻海的傳說,是如心從小聽聞的恐怖故事。而在小安看過的資料上,喪身其中的修行者數不勝數。
不像是無盡海溝、永晝海這些南海有名的兇險之地,幻海的位置并非固定,而是在南海之上任意漂流,也就更為的變幻莫測。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行者,人類還是異人,一旦闖入其中,就再也難覓歸途。也有僥幸逃脫的幸存者,但每一個人對幻海的描述都各不相同,有人說是鬼怪亂走的魔島,有人則說金銀滿地的寶山,越發增添了幻海的詭秘氣息。
因為能從中脫身的大多是凡人,反倒是強大無數倍的修行者無一幸免,所以在南海修行道最主流的看法是:“幻海蜃王有意吐出蜃氣,將修行者引入其中光怪陸離的幻境中,再吞噬其精血,將魂魄煉化融入蜃氣,增添幻境的威力。凡人太過弱小,不被重視,反而有機會成為漏網之魚。”
于是幻海被認為是南海第一禁地,比青州的墨海更加兇險。對此一無所知的李青山,簡直像是閉著眼睛走向深淵一樣,大榕樹王卻不讓任何人提醒他這一點,未免太古怪了。
“此番又要依仗道友之力了。”李青山充滿敬意的道,在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后,對大榕樹王已是非常信任。
“區區小事,無須介懷。你能將萬毒老祖逼到這一步,已讓我很驚訝了。”
“那我便先回洞府中修養,等傷勢恢復再前往南海,尋覓那幻海蜃王。”李青山起身告辭。
大榕樹王道:“你就留在這里養傷吧,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那就有勞道友了,正好跟我說說那位沈道友是個怎么樣的妖怪,我見了她的面,也好有個應對。”李青山欣然應允。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在大榕樹王的幫助下,李青山的傷已經大體恢復,疲憊一掃而空。這也多虧找到了解毒藥,否則光是徹底清除毒素就得花費十倍時間。
大榕樹王將一副木刻的海圖交給李青山,用根須指點道:“據我推算,幻海現在便停在此處,你速速前去,路上不要耽擱,否則不知又要漂到哪里。”
這些天來,李青山在與大榕樹王的交談中,大體了解了幻海蜃王的性情,對此行充滿了信心。又謝過大榕樹王,便與小安一同前往南海尋覓幻海所在。
大榕樹王目送李青山消失在天際,樹下傳來如心的聲音:“沒想到這位幻海蜃王名聲聽起來雖然兇惡之極,其實卻是個很和善的人呢!”
“誰知道呢?”大榕樹王聲音中也充滿感慨。
“誰知道!他不是您的老友嗎?”如心好奇的道。
“最古怪的一個老友,而且雖是老友,卻不算相熟。”大榕樹王微笑道。
“雖然是老友,卻又不相熟,果然是很古怪。”如心道。
“最古怪的是他還沒有渡過第四次天劫,我原以為他三千年前就該飛升了。而豈止是不熟,且連男女雌雄都不清楚,因為無人見過他的真身,有時友善至極,有時充滿敵意,就連姒小子巡游南海之濱,都被他開了個大玩笑。”大榕樹王悠然回想著數千年前的舊事。
“四小子?”如心怔了一下,才回過味來四小子是誰,圣祖皇帝鼎定九州,巡游天下,曾到霧州拜訪大榕樹王,又南下至南海之濱。后來的幾位皇帝,都再沒這么做過。
如心小時候便離開了南海,所以對于幻海蜃王知道的并不詳細,現在聽聞這一切,不禁吁了一口氣:“也就是說,這位幻海蜃王大人,不一定會給任何人面子,也強到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
“可以這么說。”大榕樹王道。
如心笑道:“李小子這次有難了。”
“你為何不問我,為什么不讓你提醒他?”大榕樹王道。
“您自有您的道理吧!而且哪用我提醒,那小子看起來粗野,其實心眼多的很,讓他信得過的人沒幾個,堂堂大榕樹王想在霧州收拾一個人,豈用將他遠遠遣到南海去,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考量嗎?”如心道。
“難怪他如此的信任你。”大榕樹王道。
“我只是恰好了解,有些話不能說明白的心情,不過恐怕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么理所當然…”如心遠望天際,眸中閃過一絲憂慮,“小安,那個他最為信任的人,未必愿意辜負這份信任。而最重要的是,她只信任他,其他無論是大榕樹王也好,她自己也罷,無論看起來多么值得信任,在她眼中都是一樣的。”
“那孩子啊,真也是古怪到了極點呢!”大榕樹王嘆了一口氣:“你來找我,不只是為了說這些話的吧!”
“我有醫道上的問題想向您請教,此事也關系著火融山一役的成敗。”如心頓時變得恭謹起來。
“說來聽聽。”
大榕樹王在聽完如心的問題之后,沉默了許久:“弱肉強食、弱肉強食雖然也是自然之道,然而你這般行事,未免太傷天和。”
“前輩太客氣了,說是喪心病狂、喪盡天良也不為過,然而不如此,不足以消卻心頭之恨!”如心眸中閃著火焰,一臉決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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