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龍氣息奄奄,喃喃自語:“為什么?”
諸多疑問在心中徘徊,他想過會失敗,卻沒想到會隕落,明明彼此實力相差不大,甚至是他更勝一籌。但為什么李青山的修為突然暴增?為什么他這最后一刀要手下留情?
李青山嘿然一笑,笑容扯動渾身傷勢,爆發出一團熱氣騰騰的血霧,每一個傷口都在拼命吐血。他身體搖搖晃晃,仰面向后倒去。被小安接在懷中,模樣簡直比姒龍還要凄慘。
這就是他的答案。
突破虎魔六重之后,不僅修為大進,所有虎魔神通威力大增。但虎魔不是fènghuáng,沒有“fènghuáng涅槃”,提升修為也不是游戲里升級。刷的一道光柱,滿血滿狀態。
“虎魔狂怒”從來都是以血還血,以命換命。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這就是他強壓下所有傷勢,不顧一切的提升戰力的結果。在那風神降臨般的大氣勢后,是瀕臨崩潰不堪一擊的殘破身軀。
特別是最后那一式“萬花”,他內臟破裂,血脈盡碎,全憑一身虎骨支撐,也布滿了裂痕,一敲即碎。
生死搏殺,又哪會手下留情,最后那一刀本不該有余波,所有力量都該在姒龍體內爆發,將他撕裂粉碎。
最后實在是支撐不住了,也就只好這樣了。
“你”姒龍頓時明白,一股強烈的悔意鉆心蝕骨:“如果我不逃的話…”
李青山虛弱的躺在小安懷中,虎紋緩緩褪去,赤眸轉為黑色,不以為然笑道:“沒有如果,你一定會逃”
“為什么?”姒龍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似乎支撐著最后的驕傲。
“因為你的憤怒和仇恨都是假的。”
李青山聲音黯啞。生命迅速流逝,如果不能在流光之前恢復到普通狀態,及時啟動“fènghuáng涅槃”。他仍會死。
小安咬破指尖,鮮血凝成一顆紅豆。蘊含著最純粹的生命力,落入他口中,氣色頓時好了許多。
“你說什么?”姒龍嗔目怒視,神情猙獰。
“時日竭喪,予及汝皆亡。這種心情,你可明白?”
李青山一身虎紋褪盡,終于徹底恢復人形,霎時間虎骨盡碎。鮮血燃燒起來,化作赤紅火焰。
在無盡星空之下,無垠原野之上,燒成一團野火。
姒龍臉色在火光中變幻不定,低聲道:“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一聲fèng鳴,李青山在火焰中重生,仍然覺得渾身虛弱,試著握了一下雙手。心道:“是因為在交界區的緣故嗎?竟然連fènghuáng涅槃都會被抑制。若是到了九天之上,影響必定會更大,幾條命也未必夠用啊”
姒龍很快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冷冷道:“這是匹夫之言”
李青山笑笑:“匹夫一怒,血濺五步。你這高高在上的大夏皇帝,恐怕早已忘了什么叫拼命了。”
“我為什么要拼命,我不需要拼命”
姒龍閉上眼睛,回想起當年,帶著一鷹一狼橫掃天下,最后一統九州的歷程。
憑的是來自人間道的功法,一身強大修為,以及相應的見識與謀略。永遠立于不敗之地,從不需要和任何人拼命。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所以說,你的憤怒與仇恨都是假的。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保全自身。”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流的都是別人的血。
姒龍立于不敗之地,李青山又何嘗不是,他只是親手斬斷了退路,選擇破釜沉走決一生死。
這一戰姒龍輸的不是力量,不是謀略,而是決心。
當然,姒龍這樣才是正常的,對一般修行者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身。更別說像他這樣走到了凡人之巔的人皇,已經擁有了極其漫長的壽命,享盡人間一切繁華。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別說與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拼命。
“原來…如此…這就是…我姒龍的結局嗎…呵呵…哈哈哈…咳咳…”
姒龍連聲慘笑,身軀劇烈搖晃,似乎有些釋然,又似乎不能甘心。
小安按劍而立,他若是想要自爆魔心,便一劍殺了。
然而他并未這么做,像是瘋了一般笑個不停,夾雜著女人尖利笑聲,在這人間道與魔域的交界處,他終于徹底沉淪魔域,陷入了瘋狂。
小安便沒有出手,歪著腦袋:“是你?”
笑容漸漸平息,變成一個女子的聲音。姒龍額頭的晶石陷入腦袋,變成一副女子的面容,與錢容芷有七八分相似,卻多了兩三分冷峻。
身體不停抖動劇烈扭曲,變成女子的身形。滾滾魔氣洶涌而來,血肉模糊的肌膚修復,慘白如紙,妖嬈如蛇。她這個魔域的天命之子,似乎變得愈發受到青睞。
“嗯,是我。”
李青山皺了皺眉:“你吞了姒龍”
完全可以想象,她寄生在姒龍體內,像是一個毒瘤,不斷病變增殖,最終吞噬了姒龍崩潰的意志。
錢容芷微笑:“姒龍,早已經不存在了,不過是一股執念罷了,只是他不肯承認。或者說,我就是姒龍。”
這不是奪舍,作為受到天意垂青的天命之子,在魔域混亂邪惡的意志下,他們的神魂其實早已經融合,記憶相通,思維相聯,更像是分裂的兩個人格在相互爭執。
如果姒龍取勝,他便可以消滅名為“錢容芷”的人格,假裝是自己奪舍成功,甚至什么都沒發生過。然而他不可能取勝,天地法則雖然無形無影,卻又無處不在。所謂的“錢容芷”,已經是魔域意志的代言人,不容許任何背叛的想法。
“姒龍”明白這一點,才不顧一切的逃離魔域,卻恰好在這時撞到李青山,既是劫數難逃,恐怕也是冥冥天意作祟。
李青山拔出末路狂花刀,冷笑道:“那么說,我最好還是殺了你。”
對于錢容芷的厭惡更甚于姒龍,甚至會有一絲趁早扼殺她的念頭。如果方才那一戰是以她為主導,那么很可能就會同歸于盡,他反而要想辦法退走,而非跟一個瘋子拼命。
有道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臉的。這女人既不要命也不要臉,著實難纏。
錢容芷卻道:“黑日魔心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