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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第十章 殺人償命

  葉瑋珊雖然覺得不對,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忍不住笑罵:「你這人比妖怪還壞!」

  「沒錯!」沈洛年哼聲說:「所以別問我。」

  葉瑋珊想了想,收起笑容,輕嘆了一口氣說:「若虬龍當真如此,也真沒辦法了…我會來找你,是因為不久前呂緣海親自來找我,覺得共生聯盟這幾天的行為有點古怪,我聽了也覺得頗有道理…我想你對虬龍族比較了解,說不定會知道原因。」

  「怎么古怪法?」沈洛年問。

  「我們和總門一直沒表態,按道理來說,共生聯盟應該很焦急地想辦法說服我們才對。」葉瑋珊說:「但他們除了一開始幾次盡義務般地說明之后,就很少再找我們兩方多說什么了。」

  「喔?」沈洛年說:「那么他們都在做什么?」

  「共生聯盟那幾百人,這幾天總是在各處說服人民,把認同他們理念的人聚集在丑字區的空地,還蓋起了簡陋的藤板涼棚讓他們居住。」葉瑋珊接著說:「雖然他們只說動了兩、三千人,但卻似乎很有信心,一定能讓虬龍統治人類。」

  「這不是很明顯嗎?」沈洛年倒有三分高興地說:「代表虬龍會硬來啊,所以他們根本不用征求你們同意,我看你們干脆點投降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天虬龍來此就可以直接要我們投降了啊,何必多等這十天?」葉瑋珊疑惑地說:「而且共聯又何必急著在這幾日把相信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仿佛想建立起丑字區自治組織一般?」

  這倒也是,沈洛年微微一愣,抓頭說:「妳本來就比我聰明,還問我干嘛?」

  「你會算命啊。」葉瑋珊說。

  「好吧,我算算看。」沈洛年低聲自語片刻,最后還是對一臉期待的葉瑋珊搖搖頭說:「算不出來。」

  「不行嗎?」葉瑋珊低聲說。

  看著葉瑋珊失望的表情,沈洛年有點氣悶地說:「我只能算知識性的事情啦,別人的秘密不行。」

  葉瑋珊當然不會責怪沈洛年,她只能苦笑說:「這么說起來,你比較像圖書館,不像算命。」

  「這樣說也對。」沈洛年無奈地說。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了…」葉瑋珊沉吟說:「不知道張盟主為什么這么有把握?這實在讓人擔心…洛年,五日后虬龍再訪歲安城,那時你愿不愿意列席?」

  沈洛年意外地說:「妳不是說我不適合讓別人看到嗎?」

  「不讓外人見到你,主要是怕因你之故,讓人想起總門沒有真正統治的能力,最后產生向虬龍歸順的輿論。」葉瑋珊說:「但到了當天,大家心中應該都有定論了,不該會因為你而影響…而且對于總門的首腦人物來說,無論有沒有看到你,都會把這事考慮進去,除非你又突然發橫動手。」

  「沒人惹我的話,我干嘛動手?」沈洛年說:「妳覺得我不會壞事的話,我就去吧。」

  葉瑋珊正要點頭,突然又一正臉色說:「虬龍似乎頗有點高傲,若到時說話難聽,你可得忍忍,別和虬龍起沖突。」

  「和虬龍起沖突?」沈洛年想起上次被小騰蛇追殺,差點就逃不脫,那還只是蛟龍的旁枝后代小鬼,自己都打不過了,何況是正牌成年龍族?他嘖嘖兩聲,搖頭說:「我才不敢得罪他們。」

  「那就好…我到時候再通知你出席。」葉瑋珊說到這兒,目光轉向手中那迭紙,露出喜悅的笑容說:「我先把這經脈圖拿去給一心,他一定很高興。」

  「快去、快去,沒事少來找我。」沈洛年說。

  沈洛年口氣雖差,葉瑋珊卻不以為忤,只含笑白了沈洛年一眼。她正想轉身離開,突然又回頭說:「洛年,你既然已經忙完了…你愿意讓文森特他們那些人來見你嗎?他們一直想拜訪你。」

  差點忘了這件事,沈洛年目光一轉,吐舌頭說:「除了瓊以外都可以。」

  「那位老太太嗎?」葉瑋珊疑惑地說:「她似乎很關心你啊。」

  「我就是怕她關心!」沈洛年搖搖頭,跟著說:「妳見識過魔法嗎?」

  「嗯,他們有稍微展示。」葉瑋珊點頭說:「確實讓人很意外,那力量仿佛活物一般,還可以遠距施用,難怪被稱為魔法,不過這兩天很忙,沒有時間多了解。」

  「他們既然來找妳,應該是想引仙或變體吧?」沈洛年說:「妳要幫他們嗎?」

  「他們想為白宗效命,以換取煉鱗引仙的恢復力…只是最近事情多,我就先擱著,還沒做決定。」葉瑋珊頓了頓說:「不過引仙還是有條件限制的。文森特、瓊、沃克都年紀太大,怕身體受不了這種變化,杜勒斯則太小了點,現階段只有基蒂比較適合。」

  「啊?」沈洛年說:「那他們一定很失望。」

  「是啊,不過我告訴他們這事之后,他們仍愿意暫時留在白宗,我就安排了地方讓他們居住…」葉瑋珊說到這兒,突然露出笑容說:「對了洛年,那個北京小男孩杜勒斯,看來很喜歡小純喔,只要有空就跑去找小純,又總是漲紅臉說不出話來,好可愛。」

  沈洛年瞪大眼睛說:「媽啦,他才幾歲啊?不會吧?」

  「十二歲也不小了啊,你那種歲數的時候還不會喜歡女生嗎?」葉瑋珊抿嘴笑說。

  沈洛年一窒,頓了頓才說:「呿!那個年紀所謂的喜歡又不持久,過沒幾天就忘了。」

  葉瑋珊瞄了沈洛年一眼,隨即將目光轉開,輕聲說:「到哪個年紀的喜歡才會持久呢?」

  「呃?」這話怎么有點埋怨的味道?媽的!這女人到底想怎樣?又不給吃、又不準忘?

  葉瑋珊沉默了片刻,轉回頭一笑說:「怎么?你不準小純交男朋友嗎?」

  似乎沒有冒出奇怪的氣息?自己誤會了嗎?沈洛年多看了葉瑋珊兩眼,這才說:「干嘛不準?兩個都只是小鬼,還不就是胡鬧而已?」

  「是啊。」葉瑋珊輕笑著說:「不過,看他們兩小無猜,那有點青澀的感覺,真的很好玩呢。」

  他們倆真的處得很好嗎?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小純…有那個意思嗎?」

  「小純比較像小姊姊一樣,不過也許因為年紀相近,真的挺投緣。」葉瑋珊微笑說:「他們兩個都很漂亮,好像一對金童玉女,這樣一起長大,說不定真能發展感情。」

  如果狄純能因杜勒斯而改變對賴一心的注意力,自己走的時候就不用帶走她了。沈洛年沉吟間,葉瑋珊又說:「不過你只不讓瓊來拜訪,這很難解釋呢。」

  「那干脆全拒絕吧。」沈洛年說:「我這幾天也想把經脈記熟一點,免得忘了又要重算一次,大家沒事還是少來找我。」

  提到正事,葉瑋珊不再說笑,她收起笑容說:「我會交代的。」

  「沒這么嚴重。」沈洛年說:「妳想來隨時可以來。」

  葉瑋珊卻咬唇說:「我又不是小純,沒事怎能跑來?」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著葉瑋珊透出的復雜情緒,他停了幾秒,終于說:「沒什么事的話,那些經脈圖解,早點拿給一心吧。」

  聽到賴一心的名字,葉瑋珊那股帶著點彷徨的氣息倏然散去,她捏緊手中那卷紙,擠出笑容說:「洛年,在二樓輪值的守衛我都已經交代過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隨時可以請他們找我。」

  「知道了。」沈洛年說。

  「那…我走了,你加油。」葉瑋珊仿佛逃避一般地轉過身,快速地走出房間。

  沈洛年思忖片刻,輕嘆了一口氣,照著這幾日學到的經脈之學運行,心情逐漸穩定,漸漸進入定靜之中。

  這樣一面熟悉經脈一面鍛煉精智力,日子倒也是一下就過去了,到了虬龍族來訪的那一日,沈洛年主要經脈大概都已熟悉,但這也不過近半而已,有關那特別瑣碎繁細的皮絡諸脈,除了開啟時間能力同時推動之外,還沒法讓它們自動一起運行。不過就這么運行了幾日過去,體質確實有些變化,道息凝聚培育的速度也頗有提升,比之前以螺旋狀在體內亂轉的效率又高了不少。

  而當開啟時間能力,迫使經脈同時以道息運轉,也就是全身各處同時布滿道息的時候,那種身軀仿佛和仙界產生聯系的異樣感應,也比過去更為強烈。

  可是異樣感雖增強不少,卻和過去一樣,除這份感覺之外,也體會不出什么特別的東西。但既然可以順便鍛煉精智力,加上這樣似乎也可以提高經脈熟悉速度,倒也是個不錯的修煉方式,至于這樣用道息淬煉身體,除了可加速仙化、讓身體更強壯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好處,沈洛年也不抱什么期待,反而偶爾會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練著練著,莫名其妙打開了通道,最后掉到所謂的仙界去?

  上次虬龍來訪,只交代了月圓之夜將聽取回復,沒說確定時間,若沒預先準備好,說不定會惹怒了虬龍。所以在日落之前,共生聯盟已經派人四面邀請,讓眾人聚集在城西北處的子字區空地。

  城內這四個角落,本就放置了許多下方有輪的高木臺,沈洛年第一次來的時候,還不明白那些木臺的功能,經過了這段時間,他已經了解,那是讓變體者、引仙者納聚炁息的地方,只要將木臺推到城墻邊緣,變體者即可在炁息充足的情況下直接飛越出城墻戰斗。

  若鑿齒攻上城墻,那時對方妖炁已散,也打不過木臺上炁息充沛、準備妥當的變體者;而若萬不得已敵人攻上木臺,木臺可以隨時放棄甚至放倒,反正敵人只要一落地,就會散去炁息,自然可以改用槍炮對付。

  也就是說,就這么單純的城墻加上木造高臺的設計,就建立起了四道以上的防線。

  今夜城內高度相近的穩固木臺,大都集中到了這個地方,湊成一個數十公尺寬的大高臺,上面還鋪了一片片交錯迭開的藤編草席,雖然近看可以感覺到木臺高低頗有不同,但遠望不易分辨,倒也頗為美觀。

  此時高臺下方,除了白宗、總門、共生聯盟這三個團體之外,還匯集了數萬名關心今日對談的人民。

  這幾日,共生聯盟不斷地游說人民,贊成他們的民眾越來越多,加上總門與白宗雖然不肯允諾,卻也沒法做出堅定宣示,所以贊成共聯想法的人們,到昨日已經增加到七千多人;這時那七千多人,正和共生聯盟的數百名變體者整齊地站在東側一角,和其他人隔著一道封鎖線,由城內維持秩序的部隊,持槍在中間巡視,維持秩序。

  畢竟此時城內大部分人仍排斥讓虬龍統治,兩方想法不同,所以在總門安排下,將這群人和其他人隔開,以免因距離過近而引起沖突。

  當太陽從西方落下的時候,共生聯盟以張士科為首的二十人,開始從東面往臺上移動,跟著總門的人也在呂緣海帶領下,從南面往高臺上走,在西面等候的葉瑋珊見狀,也領著白宗眾人登臺,同時那些所謂的意見領袖,也在這時候紛紛上臺。他們大多不是變體者,又多半有了些歲數,爬那有些陡峭的樓梯時,不免有些心驚膽戰、舉步維艱。

  各團體之前早已協商,白宗、總門、共生聯盟將會各派出二十人上臺,加上那數十名所謂的民間意見領袖,百余人分從三面站在高臺頂端,望著西方的夜空等候。

  臺上,總門、白宗、共聯站在內圈,那些意見領袖站在外圍,這是為了避免虬龍突然翻臉,那些人并非變體者,毫無抗力,站在前面只能送死…不過話說回來,虬龍若是翻臉,是不是變體者,恐怕差異不大。

  沈洛年為了不引人注目,在血飲袍外多披一件普通式樣的外衫,爬上高臺之后,也站在白宗的后排,躲在高大健壯的賴一心身后,偷偷往外打量。

  但上去沒多久,總門和共聯那端的人,都注意到了沈洛年的存在,這倒不是因為沈洛年沒躲好,而是隨著眾人逐漸引炁,白宗上臺的二十人中,竟有一個體無炁息的人,難免引人注意,就算戴上面具,恐怕也會被發現。

  這件事眾人也心里有數,見上臺沒多久,無論東面還是南面,不少人目光都掃了過來,正在引炁入體的葉瑋珊,回頭低聲說:「洛年,似乎大家都發現你了。」

  「沒關系。」沈洛年說。

  反正已經被發現,沈洛年不再顧忌,目光往東面、南面望去,共生聯盟那兒,除了張士科、陳青之外,沈洛年只認得何昌南、何昌國兩兄弟,總門那端,除了呂緣海、狄靜之外,只有賀武與牛亮兩人是熟面孔。

  沈洛年在偷看別人,別人也正看著他,共生聯盟那兒的氣氛還好,總門那端雖然都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但望過來的目光,十之八九都帶著恨意與懼念,這也難怪,自己殺了他們百多人,對方不恨自己也難。

  不過有個人倒是例外,似乎不怕自己?那是一個四十余歲的中年人,他戴著頂鴨舌帽躲在人后,那對小小的眼睛,賊兮兮地在白宗人身上溜來溜去,除了一開始多看了自己兩眼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白宗幾個年輕女孩身上停留,那雙眼睛頗不老實。

  這時大多數變體引仙者都在引炁入體,那人自然也不例外。沈洛年多瞄了兩眼,突然察覺不對,他湊到葉瑋珊耳后說:「總門那兒,站第三排左邊后面,戴帽子躲著的那人,妳認得嗎?他身上不是變體者的炁息。」

  「誰?」葉瑋珊有點意外,目光掃過,但那人縮在人后,只露出半個腦袋,葉瑋珊一時也認不出來。

  「他身上帶著獵行的妖炁。」沈洛年補充說。

  葉瑋珊一怔,轉頭說:「小睿。」

  「宗長?」吳配睿微怔走近。

  「總門第三排左二。」葉瑋珊說:「那人是不是…」

  吳配睿目光隨著葉瑋珊的指示掃過,馬上臉色一變說:「是那個渾蛋!他到這地方來干嘛?」

  「真是他?」葉瑋珊皺眉說。

  「誰啊?」沈洛年莫名其妙。

  吳配睿火氣正大,咬著唇沒開口,葉瑋珊低聲解釋說:「吳達,小睿的繼父。」

  「那人不是被關了嗎?」沈洛年詫異地說。

  「所以才奇怪。」葉瑋珊轉頭對其他人說:「你們覺得呢?」

  「應該是和總門交換了什么條件。」黃宗儒說:「那人無論做什么,我們看在小睿的份上,都不大可能下辣手…」

  「他敢亂來就揍他!」吳配睿低聲罵:「不用顧忌我。」

  「就算我們宰了他,對總門來說也沒什么損失。」黃宗儒說:「不過我們今天和總門是同一陣線,帶這人來做什么?是怕我們臨時變卦嗎?」

  「或者…他們自己準備臨時變卦?」奇雅說。

  「不管誰要變卦,那人能怎么對付我們?」葉瑋珊皺眉說:「動手當然不可能…栽贓抹黑嗎?訴求的對象難道是虬龍?」

  黃宗儒思考了片刻,最后還是搖頭說:「想不通。」

  「宗長。」奇雅低聲說:「萬一總門突然決定投降呢?」

  葉瑋珊思索片刻,搖頭說:「照原來的計劃。」

  「嗯。」奇雅點點頭退開。

  葉瑋珊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性,多少人投降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虬龍到底會不會以力服人,若會,恐怕是非降不可,若不會,自然大有斟酌討論的余地,總門立場會不會改變,但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月亮逐漸升高,臺上眾人沉默地等待著,下方民眾雖然不時傳來壓抑著的私語聲,但大多數人仍保持著靜默,臺上、臺下的氣氛都頗沉重。

  虬龍族并沒有讓人類等候太久,天色完全入黑后,過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沈洛年首先感覺到,西方幾股炁息正快速接近,沈洛年不禁輕噫了一聲。

  「怎樣?」早已經等得不耐煩,擠在沈洛年身旁等消息的瑪蓮眼睛一亮說:「來了嗎?」

  這一聲引得周圍目光都轉了過來,奇雅輕叱說:「小聲點。」

  「不小心的。」瑪蓮干笑著壓低聲音說:「洛年快說。」

  「三個人,嗯…該說三條龍?」沈洛年望向西方說:「速度很快,馬上就會到了。」

  眾人聞言,自然而然地將目光往西方望,高臺上的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往西看,果然不用多久的工夫,夜空中出現了三條人影,也許因為不用帶人,這次虬龍并非以龍形顯現。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虬龍族減速的同時,眾人也漸漸看清了對方的身形,張志文首先低聲說:「敖旅也來了。」

  果然三人中,有一人看來正是半年前曾在澳洲遇上的敖旅。在這三人中,他當中領頭前飛,帶著身后兩人,在歲安城上方快速地繞行了一圈,這才飄落西北角的這個高臺上。

  這三個虬龍族妖仙,看來都是青年,三人長相相似,仿佛兄弟一般。其中外型三十多歲的敖旅看來年紀最長,濃眉大眼、相貌堂堂,淵停岳峙地站在高臺北端,他目光雖不銳利,卻帶著一股懾人的氣度,掃過眾人時,不少人忍不住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左后方站著一名看似二十七、八的青年,那人膚色稍白,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目光頗為柔和,似乎不難相處。

  最后一個,站在敖旅右后側的青年,年紀又顯得更輕了些,似乎只有二十出頭,他膚色較黑,臉上的笑容還有點天真,正頗有興趣地睜大眼睛四面張望,仿佛只是被兩個哥哥帶出來玩的小弟。

  他們兩人和敖旅一樣,都穿著青色鱗甲串成的戰袍,身后都背著一把古樸寬劍,這似乎是虬龍一族的標準配備。

  敖旅目光掃過眾人后,最后停在白宗這面,他微微點頭說:「葉宗長,還有…沈小兄,你們果然也在這兒,上次碰面到今日,已經快半年了。」

  「敖旅先生還記得我們,是白宗的榮幸。」葉瑋珊微微回了一禮,至于沈洛年,只點了點頭,還是沒往前走。

  兩方這一對答,總門和共生聯盟臉色都是一變,他們都不知道白宗和虬龍族早已認識,臉色一直淡然自若的共聯盟主張士科,神色不禁凝重了起來。總門呂緣海等人更是彼此交換著目光,口唇微動,似乎正商量著。

  「各位好,本人敖旅,這是我族弟敖彥與敖盛。」敖旅簡略自我介紹之后,目光一轉,停在張士科身上說:「張先生,事情辦得如何?」

  張士科見狀,跨前一步躬身說:「旅殿下,各地人族剛遷移到此處,還來不及產生帝王或統治者…不過我共聯族七千余人,已決定奉虬龍為尊。」

  什么叫「共聯族」?那七千人什么時候變成一族了?這一瞬間,每個人都訝異地看著張士科等人。

  「喔?」敖旅微微一笑說:「雖然有點取巧,也是個辦法,也就是說,其他人不愿意?」

  「歲安城中,還有兩族統領。」張士科手一指說:「分別是總門的呂緣海門主,以及白宗的葉瑋珊宗長兩位,我雖然已經轉告龍族旨意,但他們似乎還沒做出決定。」

  敖旅微微點頭,目光轉過說:「張先生曾說過,如今歲安城內,是由一個自稱道武門總門的機構統管著,至于白宗,雖然具有實力,卻沒有干政…你們兩方的想法呢?」

  畢竟在情在理,都應該由呂緣海先出面,他和葉瑋珊對視一眼后,踏前一步微微躬身說:「敖旅先生,在下呂緣海,暫任總門門主…張盟主雖然有略作轉述,但其實我們并不算完全清楚諸位的來意。」

  「呂門主。」張士科插口說:「愿不愿意奉龍王為尊,并沒有這么復雜。」

  「張盟主。」呂緣海微笑說:「我相信您已經盡力解釋了,但既然您說不清楚利弊得失,還是直接向敖旅先生請教更明確一點。」

  這話直指張士科能力不足、辦事不力,他臉上微微一變,正想開口,敖旅已經先一步說:「呂先生,你想問什么?」

  「正如我剛剛所言,利弊得失!張盟主除吹噓優點之外,缺點完全不提。」呂緣海收起笑容,挺起胸膛說:「道境重返的這一年,人類猝不及防、遭逢大亂、死傷慘重,好不容易把殘余的人口集中到了這個地方,卻又外有妖禍,內有隱憂…虬龍一族據說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妖仙族,我等仰慕已久,但貴我兩族是否該發展更密切的關系,應該等彼此更了解之后,再做考量才是。」

  「你還好意思說猝不及防?」陳青忍不住大聲說:「若不是你們聯合各國政府把消息掩蓋,又一直試圖和妖仙各族對抗,完全不聽我共生聯盟的勸告,讓人類及早避難,人類怎會落到這種下場?」

  站在呂緣海后方的狄靜,冷哼一聲說:「若不是你們猛扯后腿,到處破壞,使我方無法完成小型息壤丘計劃,第一次道息大漲,豈會有這么嚴重的后果?人類又何必躲到這一個小島上?」

  原來這兩方干了這些事?沈洛年與白宗等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如瑪蓮等幾個性子比較急的,忍不住都瞪了兩方幾眼。

  陳青正想繼續說,張士科伸手一攔,搖手說:「這時豈是爭執這種事的時候?旅殿下請勿見怪。」

  敖旅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看著葉瑋珊說:「葉宗長的想法呢?」

  葉瑋珊望著白宗眾人一眼,回頭正視著敖旅說:「我聽說…虬龍族男多于女,所以希望人類每隔五年,提供三百童女入龍宮,為龍族婢妾?」

  這話一說,除了白宗核心人物之外,周圍人臉色都是一變,卻見敖旅微微點頭說:「細節還可以討論,但整體而言,是這樣沒錯。」

  呂緣海聞言,臉色一沉,望著張士科說:「這件事情,張盟主難道不知?」

  張士科一愣,張大嘴,一時說不出話。

  「你這個騙子!」「叛徒!」「出賣人類的混帳!」幾個性子急的,已經忍不住朝張士科開口痛罵,高臺上的對話,下方隱隱也能聽到,這些對話口耳相傳地往外送,下方人群逐漸騷亂起來,連贊成的那七千人,似乎都有點動搖。

  張士科的計劃似乎被葉瑋珊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打亂了,他忙說:「你們誤會了。」

  陳青也跟著喊:「那件事不是這個意思。」

  但敖旅剛剛都已經親口承認,這時愿意聽他們說話的人已經不多,高臺上下的騷亂聲越來越大,張士科見狀,運炁外散,大聲說:「諸位稍安勿躁!聽我解釋。」聲音配上炁息往外散出,下方眾人聽得清楚,終于慢慢安靜下來。

  「龍宮為仆,那只是一份工作,純屬自愿。」張士科肅然說:「至于妾侍,更是誤會,我愿意以性命保證!絕不會有強逼的事情發生…當時就是怕引起誤會才沒說明,以后自然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話一說,雖然不相信的人還是不少,但至少那七千人已經穩定了下來。張士科回過頭,望著敖旅等三人說:「旅殿下,這些枝微末節,現在不用在意。」

  敖旅回頭看了身旁那白臉的敖彥一眼,搖搖頭說:「現在的人類,比過去的人類麻煩不少。」

  「是的,旅哥。」敖彥露出笑容說:「張先生的做法,倒也省了些工夫。」

  「嗯,就這樣吧。」敖旅回頭,對眾人說:「虬龍一族,不會勉強人類尊奉我族,這件事,本該等到道息再漲,我族龍王降臨后,再和人族帝王商談。但此時鑿齒已經圍城,道息再漲之日,刑天勢必率領鑿齒攻城,這息壤城墻恐怕難以抵擋,我族才提早前來…請問,如今人族中以誰為尊?」

  呂緣海微微一怔,又看了葉瑋珊一眼,這才開口說:「我族未來法規制度尚未建立,也還沒決定誰是領導者,不過現在歲安城中的大小事項,由本門負責,而本門則暫時以我為首…有關尊奉虬龍一族之事,此時決定太過倉促,我認為應該慢慢討論、從長計議。」

  敖旅不置可否,轉頭說:「葉宗長呢?」

  從張士科冒出「共聯族」這名詞后,葉瑋珊就覺得頗不妙,但此時她也想不出問題所在,只好開口說:「我們對虬龍的管治方式,毫無概念,我也認為應從長計議…不過龍宮如需聘用仆役,相信我族可提供一定的協助。」

  「正是。」呂緣海不像葉瑋珊早已知道此事,反應稍慢了些,但一經提醒,馬上說:「虬龍族與我族可以從事務面先行合作,比如從人力提供以及對外協防…」

  敖旅揮揮手,止住了呂緣海,目光轉向張士科說:「共聯族?」

  張士科點點頭開口說:「因人族治權尚未統一,我共聯族不受總門管轄,將尊奉虬龍族統治。」

  「張盟主。」呂緣海揚眉說:「你在這時候,突然冒出個共聯族,到底是什么意思?」

  「歲安城內的人們全部都是世界各地的難民,本就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或種族。」張士科說:「我聚眾為族,自行統治,有何不可?」

  「我來解釋吧。」敖旅目光掃過呂緣海與葉瑋珊兩人,緩緩說:「共聯族之長,既同意我族統治,兩方締約之后,虬龍族與共聯族將聯成一體,這代表我們會協助他們統一當地人族,這樣你們了解了吧?」

  「什…什么?」呂緣海大吃一驚:「怎能如此?」

  葉瑋珊也十分意外,忍不住開口說:「敖旅先生,這不合理。」

  「怎么不合理?」敖旅微笑說。

  葉瑋珊說:「就算今日人族反對虬龍統治,日后仍隨時可以有十人、百人自稱一族,宣布接受虬龍統治,并藉虬龍之力征服人族…這樣的話,又怎能算得上由人類自行決定?」

  「不。」敖旅搖搖頭說:「若發生同族內斗的分離事件,我們會等到內亂結束,才聽取最后領導者的意見…但此時人族并未一統,各族分立,不受此限。當然,若人類意見能夠整合,尊奉我族,諸位自可一起合作。如今不比數千年前,會和我族為敵的妖仙族極少,日后定少有戰亂,人族將可穩定安心地發展下去。」

  當初早已討論過,若虬龍族來硬的,除了投降恐怕沒有別的選擇…一開始聽敖旅的口氣,似乎還挺尊重人類,但沒想到共生聯盟搞這花招,情況馬上起了變化。葉瑋珊腦海急轉,但卻什么辦法都想不出來,而無論是奇雅、黃宗儒,或張志文、劉巧雯,每個人也都皺著眉頭,似乎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能投降了嗎?」葉瑋珊雖然見眾人臉色不妙,仍不死心地問。

  「我上去試試他們斤兩。」眼看眾人說不出話,賴一心臉色一凝,雙手往后伸,想拔黑矛。

  葉瑋珊一怔,忙說:「一心,別…」

  她剛說到一半,賴一心雙手已經被沈洛年從后抓住,他掌心道息泛出說:「聽瑋珊的,別沖動。」

  賴一心本就沒提防身后的沈洛年突然出手,何況他近在咫尺,就算想提防也未必提防得了。賴一心背在身后的兩手炁息散佚,比蠻力又比不過鳳凰換靈的沈洛年,他苦著臉說:「洛年,原來你不怕炁息是這意思?」

  「是啊,得罪了。」沈洛年低聲說:「你別再運炁息過來,只是浪費。」

  「一心,聽我的好嗎?」葉瑋珊忙說:「別再添亂了。」

  「他們也不是三頭六臂,不打看看怎么知道?」賴一心還不大甘愿。

  「他當初敢帶著梭狪走,肯定比梭狪、山魈都還強。」葉瑋珊低聲說:「你糊涂了嗎?」

  賴一心一怔,沈洛年也跟著說:「確實比梭狪強大,何況來了三個?他們想毀了這城都不難。」

  「難道真要投降?」賴一心皺眉說。

  要落地靠著息壤磚的效果拼看看嗎?葉瑋珊還說不出話,也正低頭商議的總門那兒,突然有人出聲說:「敖先生,可否請教一個問題?」

  眾人目光轉過去,吳配睿一怔說:「那渾蛋要干嘛?」卻是剛剛開口那人,居然是吳配睿的繼父,吳達。

  敖旅望著吳達,點頭說:「當然,這位怎么稱呼?」

  「我叫吳達。」吳達頓了頓,走出總門的人群說:「是白宗的人。」

  聽到這兒,吳配睿忍不住叫:「你別太過分!你算什么白宗人…」她喊到一半,已經被黃宗儒拉回隊伍。

  「慚愧慚愧,那潑辣女孩是我女兒。」吳達攤手說:「她和我處不來,還好我總門有些朋友,所以躲在這兒,讓敖先生見笑了。」

  敖旅對這種事沒興趣,只望著吳達說:「你有什么問題想問?」

  「我要說的話可能會得罪人,為了我的安全,我可以走近點說嗎?」吳達笑說。

  敖旅自然不怕人類變什么花樣,微微點頭說:「我會保護你安全。」

  「那我就說了。」吳達走近兩步笑說:「虬龍族自稱能保護、統治人族,想必有過人之能,但知道虬龍能耐的人類實在太少,諸位也完全沒做展示…若有人因此不服,和諸位起了沖突,進而受傷或死亡,對彼此都不是好事,若能稍加展示,讓人類不敢另有異心,也能減少沖突,不是兩全其美嗎?」

  這話連白宗的人都覺得有道理,若能看清虬龍族能力,自然更容易決定進退,這時吳配睿也不吭聲了,只訝異地看著吳達。

  敖旅聞言,點頭說:「頗有道理。」

  「我還有一個問題。」吳達受了鼓勵,咧嘴笑說:「若虬龍族保護我們的過程中,出現了強大的妖怪或人類,在我族中燒殺搶掠、違法亂紀,而我們因能力不足,沒法制止,不知虬龍族會如何處理?」

  「當然會出手制止或擒殺。」敖旅淡笑說:「這是我們的責任。」

  「那就太好了。」吳達說:「有個無惡不作的兇殘惡徒,曾一夜中殺害城內數百條人命,但他能力高強、無人能敵,到今天仍逍遙法外,沒有人敢對付他…如果諸位能展示能力,將他擒殺正法,豈不是一舉兩得?」

  「竟有此事?但可不能讓我幫你們找人啊。」敖旅微微搖頭,對吳達出了這種題目,頗有點不滿意。

  「不用找,那人就在這兒。」吳達往白宗一指,比著正往后方人群鉆的沈洛年說:「就是那個叫作沈洛年的小子!」

  吳達說到一半的時候,白宗眾人已暗叫不妙,葉瑋珊連忙叫沈洛年開溜,但沈洛年這時若突然爆出妖炁逃跑,反而會引起注意,他只好慢慢撥開后方的人群往后退,沒想到吳達下一句話就指了過來。

  沈洛年正想催出凱布利逃命,但他剛凝聚了妖炁,那白面青年敖彥與年輕人敖盛妖炁爆起催動,仿佛電閃一般,倏然出現在高臺西端,攔在眼前。眾人慌忙散開的同時,敖旅也正往這走近,一面搖頭說:「沈小兄,那人說的是實話吧?」

  看對方速度如此之快,沈洛年心一涼,知道自己應該跑不掉了,他踩在凝聚妖炁的凱布利上,轉回身正想開口,那端吳達大聲喊:「當然是實話,當時白宗與總門有數千人在場,幾千個證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時強辯也只是拖時間,沈洛年深吸一口氣,望著敖旅說:「是又如何?」

  「當年龍王為人類定下的第一條法規,就是殺人償命。」敖旅收起笑容,凝視著沈洛年說:「你還有什么話想說?」

噩盡島1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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