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梭狪又開始攻擊,沈洛年低喊一聲:「收斂炁息!」一面往外溜。
眾人連忙收斂了炁息往外跑,瑪蓮等人連仙化狀態都退去,大伙兒靠著雙腿,安安靜靜地躡足往北奔出了幾十公尺。
梭狪有點困擾,追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對著空中嗅了嗅,似乎因為站在上風,并不很清楚眾人的位置。
「走出一段距離再御炁回去。」葉瑋珊低聲說。
「你們先走。」沈洛年也低聲說:「我晚點走。」
「你又要干嘛?」葉瑋珊驚問。
「凱布利說不定不能離我太遠,所以你們先走。」沈洛年說:「放心,我逃得掉,上次就逃過一次。」
「上次你只遇到小只的,不是嗎?」葉瑋珊說。
「呃。」沈洛年皺眉說:「不然怎辦?大家一起冒險嗎?我留下就好。」
葉瑋珊正沉吟,那邊梭狪又動了,這次她又往北邊走了幾步,跟著又嗅了嗅,突然低著頭,一頭往北方沖去,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已經沖過了眾人,就這么一路往北奔。
「啊咧?」眾人一呆,彼此互望了片刻,賴一心突然叫:「快追!」
這一句話大聲了些,已經奔出百余公尺的梭狪突然停下,側耳傾聽著聲息。
「得趁現在殺了她。」賴一心聲量放低,舉起支著身子的黑矛說:「我們一走,她一定一路聞著往北追去,會一直追去庫克鎮。」
「你別動。」沈洛年說:「這只是臨時處置,一動手傷口就裂了。」
「那…」賴一心遲疑地說。
「我們上吧,一心和無敵大休息。」瑪蓮拔出彎刀罵:「靠!難不成一頭瞎豬都打不過?」
「大家小心點。」賴一心說:「攻擊的那一剎那才聚炁。」
「知道了。」眾人紛紛散開的時候,吳配睿對黃宗儒低聲說:「你可以嗎?我過去了。」
煉鱗恢復力本強,經過這段時間休息,黃宗儒已比剛剛好了不少。他站直身子說:「可以了,妳也小心點。」
「嗯。」吳配睿微微點頭,拔出長柄刀,往前掠了過去。
眾人一接近,梭狪似乎也感覺到不對勁,停下來左顧右盼,一面不停地嗅著。
在流動的空氣中,不斷飄移的氣味并不能幫助梭狪精確掌握住對方的方位,但卻足以提供周圍的變化情況。梭狪很清楚附近又被剛剛那群人圍上,只不過對方炁息都收斂了起來,一時不容易感受到,她體表妖炁鼓起,飛梭緩緩移動著,隨時準備攻擊。
眾人也知道,收斂炁息只在一定范圍之外有用,且不提沈洛年那種怪異的感應能力,一般感應力不錯的妖怪,到了約十余公尺內一定就會察覺,何況是這種強大的妖怪…眾人慢慢一面彼此打著眼色,一面往前接近。
而葉瑋珊和奇雅無須近距離攻擊,兩人遂并肩站在數十公尺外,準備配合眾人行動。
就在這一瞬間,那三十余個飛梭突然散布在約十余公尺范圍內,忽高忽低地高速盤旋,上面蘊含的強大妖炁,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瑪蓮等四人不禁呆了,現在這該怎么辦?一頭沖進去未必能閃過這些飛梭,慢慢找空隙接近的話,當被察覺的一瞬間,豈不又會被攻擊?
眾人正發愣,卻見一顆車輪大的炎彈與水泥柱般的冰柱在虛空中同時出現,正分從左右高速對著梭狪飛去,卻是葉瑋珊與奇雅見眾人不易下手,是以先行試攻。
兩股混合著玄靈之力的炁勁,闖入防御圈的同時,很快就遭遇到了飛梭。葉瑋珊的炁彈被飛梭一碰,仿佛被點燃了的炸藥一般,轟然爆散,周圍的三、四枚飛梭不禁偏折了方位,彼此撞在一起。另一面撞上冰柱的飛梭,卻仿佛打入一塊軟泥般,稍微陷入又無能為力,幾枚飛梭撞上之后,冰柱不為所動地繼續往內飛,噗地一聲撞上了梭狪時,仿佛化為一片寒凍軟泥,將一股寒氣向著梭狪體內透去。
梭狪體內妖炁漲起,迫開了這股冰氣,一面仰天怪叫,十余枚飛梭對著奇雅和葉瑋珊那兒沖去。
奇雅胸口項鏈泛出黃光,帶著葉瑋珊高速閃避,但帶著兩人畢竟不比一人,而項鏈效果仍不如真正輕訣之炁,閃避間仍有點吃力。
還好奇雅帶的不是別人,而是能使用爆閃心法的葉瑋珊,若遇緊急時刻,轟地一聲氣流激蕩下,兩人就能倏然挪位數十公尺,倒也有驚無險。
這還是離開臺灣之后首次遇到強敵,也是兩人第一次合作閃避。片刻之后,葉瑋珊與奇雅有些意外地對看了一眼,都有點高興,沒想到加上了那項鏈之后,兩人配合起來倒是不錯。
閃避的同時,兩人口中未停,仍不停誦咒施術,炎彈、冰柱相繼施放,炎彈雖然不易闖入防御圈,但轟然一炸后氣流激蕩,也讓梭狪的防御鐵壁出現漏洞,瑪蓮等四人不再遲疑,趁機往內殺入。
當下六人和梭狪大戰起來,雖然一樣不容易對梭狪造成夠大的傷害,但一個個小傷口卻是確確實實地不斷增加,她縱然以妖炁閉合傷口,但滲出的血還是越來越多。隨著兩方的戰斗,這片草原上逐漸散開了一片猩紅。
沈洛年這時倒沒動手,剛剛他已經發現,白宗這群人也許因為時常一起練習和作戰,彼此頗有默契,很容易就能夠配合起來,自己湊進去,常有點礙手礙腳的感覺,這時可不是表演賽,一出問題就會有人受傷送命,如非必要,還是別湊熱鬧為上。
反正現在似乎沒什么問題了,不須自己插手…梭狪雖偶爾也會全力針對某人,但只要閃出一段距離后收斂炁息,看不見的梭狪就無法持續追擊,此時眾人可說已立于不敗之地,只看梭狪什么時候倒下。
所以沈洛年只站在賴一心和黃宗儒身旁,也算是幫忙守護,看著看著,他回頭問:「你們兩個怎樣?」
「我還好。」黃宗儒已經比剛剛好多了,他收起雙棍,取下弓箭說:「要是有機會我也可以試著攻擊…一心還好嗎?你臉色挺難看。」
賴一心傷口雖然暫時止血了,臉色卻一直不怎么好,他聽到兩人詢問,苦笑說:「受傷時滲了些妖炁進來…得花點時間排除。」
「妖炁浸體了?」沈洛年一怔說:「不坐下嗎?」從上次揍人之后,沈洛年這才知道,妖炁入體似乎當真十分難受,雖說賴一心體內也有炁息護住重要臟腑,可能沒這么痛,但應該也很不舒服才是。
賴一心搖了搖頭說:「站著就好,別讓他們分心。」
「一心,你還是不想引仙嗎?」黃宗儒說:「體魄差很多呢。」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會是唯一受傷的。」賴一心呵呵笑說:「但最近又能吸收妖質了,我再測試一陣子看看,這之間差異不弄清楚,我以后恐怕會睡不著覺。」
「你也真是的。」黃宗儒苦笑搖搖頭,不再多說。
另一面,梭狪防御的力量越來越弱,眾人越逼越近,砍開的口子也越來越大,梭狪翻身攻擊的速度更越來越慢,瑪蓮和吳配睿還有點保守,動作迅速的張志文和侯添良,兩人越沖越大膽,偶爾還會多插兩劍才退開,仿佛在比賽一般。
就在一次張志文切入,在梭狪左后腿上又留下兩道窄深劍痕的時候,梭狪突然扭頭往后張嘴,一道蘊含強大妖炁的強光爆出,對著張志文沖了過去。
這東西速度奇快,加上張志文又有點粗心大意,當場轟地一下被撞飛。眾人驚呼聲中,張志文在半空中往后飛翻,落地前已經昏迷,當下重重摔在地上。
那道蘊含強大妖炁的光華一轉,繼續向著次近的吳配睿飛射,吳配睿大驚失色,爆閃飛竄,只讓那光華擦身而過,但似已被妖炁浸入些許。她飛射出數十公尺外之后,一個立足不定,蹌踉摔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這時侯添良已竄去抱起張志文往外逃,瑪蓮看狀況不對,當然也快速爆閃飛撤,收斂起妖炁、攙著吳配睿往外逃命。此時那光華一轉,凝停在梭狪的正上方,那耀目的光輝,仿佛沒有熱度的日光,將四面照耀得如同白晝。
沈洛年一面往那兒沖一面暗罵,怎忘了梭狪肚子里面還有藏一個大顆的?那大飛梭似乎集中了梭狪身上所有的妖炁,速度快到連爆閃心訣都差點閃不開,那還有誰能接近?
這時眾人紛紛朝張志文的方向沖去,連黃宗儒也攙著賴一心往那兒奔。
「蚊子!蚊子!」侯添良一面逃,一面忍不住慌張地叫。
但這一叫可壞了,哪仿佛臉盆大的飛梭馬上對著侯添良沖,在眾人驚呼聲中,侯添良卻也乖覺,往下一趴往外竄出兩公尺,還好這時距離已遠,加上對方只約略判斷出方位,那大型飛梭在空中一繞,又飛了回去。
侯添良奔出百公尺遠后才停下,眾人也終于圍上,卻見侯添良正慌張地捧著張志文,張志文則軟軟垂著身子,仿佛已經沒有氣息。
「蚊子?」侯添良低聲喊,一面猛搖他的肩膀。
「他沒事吧?」葉瑋珊問。
「不知道。」侯添良越搖越用力,慌張地說。
「別搖了。」瑪蓮一把撥開侯添良的手,手放在張志文鼻下,松了一口氣說:「還有氣,沒死。」
「我看看。」沈洛年拖過張志文,平放地面,上下觀察著,一面口中喃喃自語。
昏迷的張志文仙化已退,已變回人形,脫掉上衣的他,肚腹處清楚出現一大片青紫,看來剛剛那個撞擊力道不小,還好那大型飛梭似乎并不很尖銳,沒有當場將他開膛破肚。
沈洛年自語了片刻,這才提高聲音說:「外表瘀青,內臟稍微出血、妖炁浸體…嗯,沒有生命危險,應該是他當時高速往后飛,加上身體很輕,所以受到的撞擊力量不算太大,醒了之后就可以自己療傷。」
「那他為什么昏了?」侯添良擔心地問。
沈洛年皺眉說:「只是嚇暈或痛暈過去了。」他一面伸手用力捏了捏張志文的人中,又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過幾秒,張志文眼皮動了動,呻吟了一聲,還沒睜眼就呢喃著說:「阿姊,我對妳…」
「靠!」瑪蓮臉一紅,忍不住給他一巴掌,當場把張志文打醒,連那半截話都吞了回去。
張志文一醒來,迷迷糊糊地說:「阿姊干嘛打我?呃…好痛。」
「我打很輕啦,哪會痛!」瑪蓮好笑地罵。
「肚子痛啦。」張志文苦著臉,抱著肚子說:「啊,剛剛被一團光打到,那大肥豬藏陰招。」
「先運炁化去泛入體內的妖炁。」沈洛年說:「其他傷勢對你的體質來說不算什么,幾天內就會好,但今天別繼續戰斗了。」
「運炁時小心點。」賴一心說:「離梭狪還太近了。」
眾人這才想起梭狪,回頭一看,卻見她又在四面嗅聞著,似乎又想往北尋去。
「不能讓她去,現在怎辦?」葉瑋珊說:「那大顆的飛梭速度太快了,沒法近身。」
奇雅轉頭問:「宗儒的弓箭能用嗎?」
「聚炁為箭的時候可能就會被發現了。」黃宗儒搖頭說:「所以我剛剛一直沒敢用。」
奇雅想了想說:「我去牽制一段時間,你們再想想有沒有辦法。」
「奇雅!」瑪蓮驚訝地叫:「我陪妳去。」
「不用。」奇雅搖頭說:「我一個人容易躲。」跟著她收斂著炁息,快步向著梭狪奔去。
奇雅直奔到離梭狪約莫四十公尺遠處,當下手中匕首一指,口中默禱念咒,一道約莫手臂粗細的小型冰柱倏然從身前出現,對著梭狪直飛。
同一瞬間,梭狪的大型飛梭馬上對著奇雅沖,但這剎那奇雅胸口黃光一閃即隱,往旁挪移數公尺的同時又把炁息內聚入體,一面緩緩往旁移位。這么一來,飛梭當然只能撲空,找不到人。
飛梭在那兒繞了兩圈,剛往回轉沒多久,奇雅卻又再度揮出小冰柱攻擊,一面再度換位。
不過幾分鐘時間,梭狪挨了好幾下,氣得她到處亂跳,控制著大型飛梭到處亂沖,但奇雅速度本快,又幾乎沒在原地停留,飛梭不管怎么沖,也只能不斷撲空。
不過這些冰柱威力實在不大,就算穿越了防御圈,打到梭狪身上也不過泛起小片白霜而已,梭狪妖炁一鼓便馬上消退,幾乎沒什么作用。
瑪蓮看了看,詫異地說:「奇雅怎么不大力點?」
「開玄界之門需要時間,開太大的話可能來不及閃避…」葉瑋珊解釋之后,想了想說:「我也去幫忙好了。」
「不行。」賴一心拉住葉瑋珊說:「妳移位沒這么快。」
葉瑋珊何嘗不知,但奇雅一個人能支持多久?在玄界儲存的炁息量可是有限的,不可能無止盡地一直使用下去。
「我去想辦法。」沈洛年看著那端說。
「你有什么辦法?」這下輪葉瑋珊一把抓住沈洛年說:「凱布利現在又不能用。」
「也許有辦法,我去試試。」沈洛年輕輕扯脫了葉瑋珊的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沒聲息地往那兒掠了過去。
大家都不能使用妖炁的時候,沈洛年的速度反而是最快的,他用單純的身體力量,推動著幾乎沒有質量的身軀,仿佛一陣煙般地閃了過去,只不過幾個點地已經飄到了奇雅身邊。
見沈洛年突然沖來,奇雅停下攻擊,疑惑地望著他皺眉,等沈洛年開口解釋。
「我靠近梭狪的話,妳就暫時別攻擊。」沈洛年低聲說。
「你靠近?」奇雅微微一驚 「沒關系,她感覺不到我。」沈洛年低聲說:「我接近之前,掩護我,讓她分心。」
奇雅遲疑了兩秒,才說:「好,小心點。」
「嗯。」沈洛年一轉頭趴下,身子平貼在草地上,他兩手輕輕往下一撥,身子當即順著草尖往前飄射,仿佛一條在草浪中振鰭的大魚,就這么無聲無息地穿了進去。
這又是什么功夫?不管是奇雅還是遠方的白宗等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沈洛年飄行的同時,奇雅仍有一下沒一下地施展小冰柱,一面忍不住盯著沈洛年的動作。只見沈洛年幾個撥動,已經穿過了防御圈,飄到了梭狪身旁,奇雅連忙停手,有些緊張地看著沈洛年的動靜。
奇雅既然停了下來,梭狪當然也找不到人攻擊,她那三十余顆大小飛梭,仍不斷在外圍高速穿梭,那一顆臉盆大小的大型飛梭,則停在她的頭上半公尺處,綻放出強烈的光芒,也因為那兒亮如白晝,眾人才能看清楚趴在草中沈洛年的動作。
看沈洛年鉆到近處,眾人一下子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心臟都提到了喉頭,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梭狪當然也嗅到了異味,但她那數十個飛梭四處穿梭,卻什么都碰不到,加上一絲絲妖炁都沒感覺到,梭狪不禁也有些狐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聞錯了,一面又四面嗅了幾下。
就在這時候,沈洛年突然輕輕地一推地面,仿佛浮起一般,慢慢地往上斜飛,向著梭狪頭部上方那顆大飛梭飄去。
他想干嘛?葉瑋珊差點喊出聲來,她連忙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這一瞬間只覺得全身發麻,連自己心跳幾乎都要停止。只見沈洛年無聲無息地飄到那飛梭旁,突然手腳齊張,一把將那大飛梭抱住。
這不是找死嗎?眾人張大嘴,正想喊,卻見那飛梭突然光華一暗,妖炁全失,被沈洛年這么帶著往地面滾,仿佛變成一顆普通的梭狀透明大寶石。
緊跟著梭狪突然發出一聲慘號,她那巨大的身子一軟,轟地一聲摔趴到地上,連周圍的飛梭都紛紛落地,在這一瞬間,她那龐大的妖炁倏然消失無蹤,身上各處傷口同時滲出鮮血,眼看離死不遠。
沈洛年也不知道會變成如此,他本只想把那大型飛梭的妖炁化散,只要沒了這個飛梭,梭狪就不是眾人的對手,所以才趁機摸上那個大飛梭,沒想到道息才剛送入,雖然順利地化去一大半,又莫名涌出一波波妖炁抵御,但沈洛年體內道息畢竟是一切炁息的克星,一面化散一面吸收,只不過數秒的時間,飛梭中妖炁幾近消失。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梭狪突然慘叫倒下,沈洛年心念一轉,突然明白,梭狪的妖炁中樞竟然就是這個大型飛梭,難怪不到危險關頭,她不貿然使用…若把這飛梭中的妖炁完全化散,這大家伙恐怕馬上就會死了…沈洛年一時之間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