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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中之王(下)

  葉瑋珊聽來聽去,大概懂了,目光一轉說:「吳伯伯,我們并不想成為臨時政府編制下的一個單位,所以不適合領薪水之類的報酬。」

  「那也沒關系啊。」吳達說:「可以以簽約雇傭的方式合作啊,也可以用妖質來做交易…」

  葉瑋珊截斷了吳達的話,微笑說:「吳伯伯、吳媽媽想引仙嗎?」

  吳達一怔,尷尬地笑了笑說:「這…這倒是不強求啦,不過如果我們小睿賺的妖質夠我們用,我和她媽媽也愿意出一份力。」

  葉瑋珊倒不介意這件事,畢竟一兩個人引仙所耗用的妖質不多,她剛也正和賴一心商量替他母親引仙的事情,只怕賴一心母親不肯而已,而吳配睿這段時間也出了不少力、冒了許多風險,幫她父母增加自保存活的能力也是理所當然,而且既然是自己人,可以考慮幫他們直接永久引仙…

  話說回來,若當初自己父母也已變體就好了,也許現在他們就不會失去訊息…葉瑋珊想起自己父母,神情不免有些感傷,正難過時,吳母柯賢霞突然有點擔心地說:「宗長,沒有也沒關系的。」

  吳達眉頭皺起,回頭怒目低聲說:「多嘴什么?」

  柯賢霞一驚連忙低下頭,不敢說話。

  怎么回事?葉瑋珊收起心中愁緒,回過神來,有點意外地看了兩人一眼,雖然葉瑋珊挺討厭會兇老婆的男人,但別人夫妻間的事也不好干涉,她裝作沒看到,緩緩說:「薪資、福利之類的不急,等整個局勢更穩定之后再說,但如果吳伯伯和吳媽媽也要引仙,看在小睿的分上,這不是問題,我可以幫忙。」

  「那就太好了,拜托宗長。」吳達臉上都是笑容,吳母也跟著笑了起來,兩人都很高興。

  「至于哪種引仙方式比較適合,兩位不妨和小睿商量一下,決定之后再約時間如何?」葉瑋珊說:「我和一心辦點事之后,想在天黑前去巡一下邊界。」

  吳母遲疑地說:「先找小睿商量嗎…?」

  「不用商量了。」吳達搶著說:「我要獵行,聽說比煉鱗實用。」

  「喔?」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但是還有千羽和揚馳可以考慮喔,這兩樣知道的人不多,但也很不錯。」

  吳達微微一怔,倒沒想到突然冒出兩種沒聽過的引仙法門。

  再拖下去,就不方便巡邏了,葉瑋珊望望天色說:「吳伯伯還是和小睿先談一下再決定?」

  「不用了,太復雜的我們也不懂,就獵行吧。」吳達目光一轉,呵呵笑說:「可以現在幫我們倆引仙嗎?上來一趟很花時間,還不一定能找到人。」

  這倒也是…葉瑋珊和賴一心對看一眼,賴一心低聲說:「我自己去好了?」

  也只好這樣了,葉瑋珊低聲答復:「你看完賴媽媽之后再來找我。」

  「好。」賴一心點頭一笑,轉身往山下掠。

  葉瑋珊望著賴一心的身影遠去,這才回頭說:「吳伯伯、吳媽媽,請進。」當下領著吳配睿的父母往屋內走,準備進行引仙的動作。

  又地震了。

  遠在噩盡島的沈洛年,在一陣突來的動蕩中驚醒。

  這段時間,地震越來越頻繁,白天也震、晚上也震,房子不會倒吧?沈洛年抬頭往窗外一看,見夜色正濃,又躺了回去,但卻不知為什么,在醒來的這一瞬間,精神很快就恢復,睡意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反正自己白天也沒事,大不了累了再補眠吧,沈洛年坐起身來,走出屋外,對著不遠處月光下的湖水,深深吸了一口帶著點夜露涼意的空氣。

  這兒是噩盡島東方高原深處一個小型的山谷盆地,周圍山峰團團圍住,幾乎無路可以出入,每逢驟雨,東面山崖會出現一道瀑布,灌水注入山谷中央一個小湖之中,再從西面漫出,沈洛年便在這座山谷中,蓋了一間簡陋的小木屋。

  噩盡島畢竟是不久之前才形成的島嶼,這兒雖然是深山,卻沒有什么茂密的林木,只有漫山遍野的短草,一些低矮的蕨類也才剛開始四處蔓延,蟲鳥之類的小動物,也還沒來得及遷居到這兒來。

  此時距離上次和懷真的中秋相會,已經又過了一個多星期,月亮已漸消瘦,這山谷四面都是高聳的山壁,在這夜半時分,除谷中湖畔周圍勉可藉月視物,其他地方大多籠罩在暗影中。

  沈洛年在湖邊活動了一下身體,心念一引,口中默禱,地面上浮起一個黃色小泥人,對著沈洛年說:「請問有何吩咐?」正是可以萬里傳訊的輕疾。

  沈洛年停了片刻,遲疑了一下之后搖頭說:「還是不用了。」跟著一散妖炁,讓輕疾再度消失回土中。

  才過了六天,懷真該沒這么快能確定謠言真假吧?懷真說過,若找她的次數太多,說不定會害她提早消失,不過換個角度說,若能順利度過關卡,以后就可以沒有顧忌地相處在一起,既然非去不可,早點去閉關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重點還是要讓她去得安心,也就是說自己若能早點掌握闇靈之力,讓她早點閉關,才能提早相聚。

  總而言之,還是繼續研究那把劍吧…沈洛年回到木屋中,拿出放在屋內的那把闊刃短劍,在月光下觀察著。

  這幾日沈洛年又試了好幾種辦法,卻一直沒有效果,其實他已經有些沒勁了,而這東西也不知道是結構還是蘊含的氣息有異,沈洛年雖以道息浸透,卻沒法順利地輕化這把闊刃短劍,也就是說,如果遇到強敵,不但不能使用這柄武器戰斗,也不適合帶在身上。

  所以沈洛年平常都把這劍放在屋角用土砌起的一個泥柜中,里面還放了不少干燥的獸、魚肉脯,借著這劍能使周圍干燥的古怪特性,倒頗能幫助保存食物。

  雖然把劍拿了出來,但這幾日已嘗試了許多辦法的沈洛年,卻也想不出什么更新鮮的方法可以測試,只能望著這闊劍發呆,這么看了片刻,沈洛年突然發現,過去看來平滑光潔的劍身,上面似乎隱隱有著十分細致繁復的刻紋。

  前幾天倒沒注意到這一點?沈洛年手指輕輕撫摸過去,指尖觸感依然十分光滑,感覺不出有凹凸之處,似乎并不是雕刻在表面的東西。

  難道上面還有上一層透明保護膜之類的嗎?不然怎么摸起來這么滑溜?沈洛年正胡思亂想,月光突然一暗,卻是天際一朵棉絮般的云朵飄過,月華掩映之間,刻紋便有些看不清楚。

  亮度不夠吧?雖然看到紋路也不代表什么,就算上面有字自己八成也看不懂,何況根本不是字…但反正已經無法可試,就看看刻些什么怪東西也好。

  沈洛年拿著劍回屋,點燃掛在墻上的小油燈,把劍湊近一看,卻見劍身光華如鏡,什么都沒有,剛剛看到的那些刻紋,竟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剛剛自己眼花了嗎?沈洛年一呆,運足目力上下查看,依然找不到紋路。

  這可不大對勁了,沈洛年體質逐漸仙化,視力其實比過去增進不少,就算不點油燈,只靠著外面的月光掩映,也沒什么看不清楚的,所以若非必要,他很少點燈,今日難得為了那些刻紋而點燈,卻反而看不見?

  沈洛年一頭霧水地上下張望,終究看不出所以然來,最后看得有些眼花,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看樣子自己大概還沒睡飽,干脆去睡回籠覺。

  當下沈洛年吹熄油燈準備收劍,此時目光一瞥,卻又看到劍身上浮起一片刻紋。

  沈洛年一愣,低頭仔細一看,確定自己不是眼花,果然上面又隱隱浮現了淡淡的紋路…難道這刻紋要在月光下才能看得到?沈洛年再度走出屋外,對著月華細查,果然在這種狀況下,才能看得到那刻紋。

  這可真有點詭異了,月亮也不過就是太陽光的反射不是嗎?有什么特別之處?沈洛年望著刻紋思索著,卻始終想不通原因。

  且不管為了什么,這刻紋有什么意義嗎?能幫助自己找出和闇靈聯系的辦法嗎?沈洛年坐在湖邊草地上,對著月光,看著闊刃短劍,凝視著那不明意義的刻紋,只見那線條繁復多變、無頭無尾,仿佛是一條綿延不斷的無盡通道,在劍身上盤旋。

  這么復雜的花紋,真的只是同一條線嗎?沈洛年目光順著線條而行,想找出有沒有頭尾截斷之處,但這么將目光追隨著刻紋繞轉,他漸漸地有些頭昏腦脹,可是眼睛若挪開休息,剛剛的工夫可就全白費了,沈洛年這時忘了什么闇靈不闇靈,只顧著想看清楚這些刻紋的理路。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始終沒能找出中斷處,沈洛年也不是多有耐心,眼看沒完沒了,眼睛卻已發酸,他終于一扔闊刃短劍,閉上眼睛休息。

  但眼睛這一閉上,那有規律又隨意的紋路卻仍浮現在眼前,仿佛一個個無窮無盡、不斷變化的漩渦,沈洛年正覺好笑,卻見那些紋路突然怪異地扭曲變化著,漸漸匯聚成一個由無數線條凝聚的古怪面孔。

  那是啥?沈洛年一呆,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古怪面孔上的線條逐漸隱沒,畫面突然清晰起來,眼前冉冉浮現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明明站在眼前,卻仿佛籠罩在一團迷霧當中,看不清楚服裝、身材、樣貌,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這就是闇靈嗎?難道自己成功了嗎?沈洛年雖然有幾分驚訝,卻不敢張開眼睛,深怕一打開眼睛,這個幻影就消失了。

  那個籠罩在黑影中的模糊身形,低頭望了望雙手,又摸了摸臉,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那聲音仿佛來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出現在腦海,震得沈洛年頭昏腦脹。

  笑個屁!沈洛年忍不住暗罵了一聲,這模糊東西是闇靈嗎?還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身影似乎能感受到沈洛年的思緒,突然停下笑聲轉過頭,那模糊的面孔面對著沈洛年,雷震般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緩緩說:「稱我闇靈無妨,畢竟只是個稱呼,我掌控死之世界、至高無上,是生命最后之歸屬。」

  媽啦,閻羅王或是死神之類的東西嗎?和這種東西打交道不大妥當吧?這下可麻煩了…

  「一點也不麻煩。」闇靈呵呵笑了起來:「你需要力量,才來找我,不是嗎?」

  如果想什么他都知道,那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沈洛年停了幾秒才在心中說:「你能給我保護自己的力量?」

  「何止保護自己?你獲得力量之后,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號令天下,成為王中之王,沒有人敢違抗你的命令。」闇靈的模糊身影,似乎有點得意地說:「而且最重要的是…賜給你這些,沒有任何條件。」

  沈洛年不禁呆在那兒…有這種好事?騙人的吧?

  「你疑心病挺重。」闇靈停了幾秒,那模糊的臉上仿佛露出笑容說:「不過這也不是壞事。」

  「我聽說闇靈之力,需要用生命力來交換,不是這樣嗎?」沈洛年在心中說。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一切都由你自己決定。」闇靈說:「怎樣?要還是不要?」

  還是和懷真商量一下再決定比較妥當,反正已經找到聯系的方式…沈洛年當即說:「可否讓我考慮幾日再做決定?」

  「不行。」闇靈說:「你一生只有這一次機會與我產生聯系,無論你是否愿意,此后我不會再與你相會。」

  沈洛年一愣,訝然說:「那萬一我搞不懂怎么使用獲得的力量,也不能問你嗎?這世界并沒有流傳闇靈之力的使用方法。」

  「當你獲得力量之后,自然就會完全了解,這些力量和知識是結合著的,不需要借著紀錄流傳。」闇靈輕笑著說:「而你取得力量和知識之后,若覺得不如你所想,大可完全不使用,不會有任何損失。」

  「也就是說…」沈洛年問:「使用了力量,就可能失去東西?」

  「總之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身影停了幾秒,淡淡一笑說:「我不便在此久待,給你…十分鐘時間考慮吧,然后告訴我你的決定。」

  沈洛年其實只想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至于什么號令天下的王中之王,可就沒有興趣了,若真有種力量可以讓人服從自己的命令,也不像什么好力量…

  如果對方當真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說的當然也未必是實話,說不定獲得這力量之后,其實有什么恐怖的壞處,只不過他并沒說出口…不然為什么闇靈法器大部分都被毀了?就算對自己沒壞處,對這世界八成也沒什么好處。

  有這么多不確定的因素,若只為了自己,沈洛年可能早就拒絕了,戰斗力不足就當個平凡人便是,也沒什么了不起,但此時卻牽扯上了懷真…若不能讓她安心,她只好盡量把閉關的時間往后拖,這樣兩人想再度相會,又要等更久的時間,更別提力量不足的自己,隨時有可能不慎害死懷真。

  沈洛年想了片刻,突然發現對方一直沒開口詢問,他回過神說:「我想了多久了?十分鐘了嗎?」

  「也許吧。」闇靈卻說:「你已經獲得力量了,只差還沒啟動。」

  「啊?」沈洛年一呆說:「不是讓我考慮嗎?」

  「那是騙你的。」聲音說:「種子已經埋下,一夜之后,你就獲得我的力量了。」

  騙我的?沈洛年愣在那兒,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破口大罵有用嗎?

  「當你和我聯系,又給了我足夠的時間,我就可以賜給你力量了。」闇靈說:「放心,其他的事并沒騙你,如果你不愿運用我的力量,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只是懶得多花時間解釋。」

  倒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但不管是真是假,自己似乎也沒法拿對方怎么辦,想到此處,沈洛年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倒也罵不出口了。

  「提醒你一件事。」闇靈說:「你似乎因為能看透虛妄,而對自己判斷力很有信心…不過若對方并非以真身當面與你對話,你還是看不出真假的,剛剛正是明證,可別忘了。」

  媽的,這騙子還真好心啊…沈洛年正感荒謬,只聽闇靈接著說:「我知道你很多不明白,但一覺過去之后,你就會了解了,記得小心謹慎地活下去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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