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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打仗了!去看熱鬧(下)

  沈洛年心念一動,那巨大黑色甲蟲突然飛起,迅速往前沖,只見它前方尖角撞到樹干時,砰地一下馬上往后彈起,在半空中連連翻轉,一路滾到林木之間,那樹干卻是連皮都沒破。

  「太輕了。」懷真咯咯笑了起來:「影妖沒有重量,沒威力。」

  咦,這和自己變輕的時候似乎有點像?剛好問問懷真,沈洛年正想開口,懷真突然側頭看著沈洛年,張大嘴說:「我懂了!原來你跑去那兒…是去找我的?」

  沈洛年說:「那又怎樣?」

  「你來找我的?對不對?」懷真撲上沈洛年懷里,抱著他頸子咯咯笑說:「你這不怕死的家伙,愛上我了嗎?想來救我嗎?」

  「去妳的。」沈洛年抱著懷真纖腰笑說:「我若愛上妳,妳還敢這樣光溜溜抱上來?忘了人類終年發情嗎?」

  懷真一怔,難得地縮了縮身子退開,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冒出了一股擔憂的氣氛。

  「怎么?」沈洛年詫異地說:「真怕了嗎?我還是把妳當狐貍啦,別擔心。」

  懷真看著沈洛年說:「莫非白澤告訴我的事情…應在你身上?」

  「什么事?」沈洛年問。

  「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一等三千年…鳳凰換體卻被你搶走了…」懷真瞪著沈洛年說:「如果是你的話…我又不能把你宰了。」

  「到底什么事情?」沈洛年瞪眼說。

  「不可能的。」懷真不理沈洛年,又皺眉自語說:「至少還要幾百年,不過這次的影響若是太嚴重,說不定…」

  「臭狐貍!要不要說啦?」沈洛年沒耐性地嚷。

  「哼!不說。」懷真突然把沈洛年推開,坐直說:「以后不給你抱了。」

  「誰想抱妳了?」沈洛年好笑地說:「明明都是妳撲過來,以后別叫我抓抓啊。」

  「啊!」懷真皺起眉頭,嘟起嘴,似乎十分為難。

  背后抓癢哪有這么大的吸引力?沈洛年不禁好笑,想想又說:「剛說到…妳既然被困在仙界,怎么又突然能沖過來?」

  「那刑天,是你引開的?」懷真不答反問。

  「應該是吧,他那時正在追砍我。」沈洛年說:「妳出現前,剛好砍我一斧頭,切成兩半。」

  「因為他一走開,通道就暢通了…雖然我還是擠不過來,但血冰戒已經開始反應。」懷真憤憤地瞪了沈洛年一眼,這才接著說:「我只好將與性命連結的炁息散去大半,這才能沖來,但這時已十分脆弱,經過通道又得恢復原形,這種情況下現形進入這世界,更是傷元氣,我當時連戰斗的力量都不足…如今十成道行剩不到一成,雖然說底子仍在,但就算定期取用你的渾沌原息,也得靜修個百年,短時間沒能力變形了。」

  百年?沈洛年吃驚地說:「我哪可能提供妳百年原息?早死了吧?」

  「人類轉仙后雖然還是不如妖怪長壽…但百年該不是大問題。」懷真看著沈洛年說:「而且鳳凰是生命之源,說不定另有古怪,你可以活多久很難說…」

  「呃?」沈洛年微微一愣。

  「但還是把咒解掉比較安心…」說了這么久,懷真似乎有點累,低聲說:「以后得找安全地方躲,否則若是遇到危險,我只能用道咒之術吃老本,撐不了太多次,懂嗎?」

  道咒之術?沈洛年說:「我迷迷糊糊快死的時候,好像看到很夸張的…雷?閃電?」

  「嗯,我修雷靈,那些是過去累積交換的能量,緊急的時候才能使用。」懷真揉揉眼睛說:「你影蠱妖炁太少,沒法學,不然倒是可以教你…我想睡了,讓我靠一下。」一面又依到沈洛年懷中。

  沈洛年大皺眉頭,剛剛不是才說不要讓我抱了嗎?這說話不算話的狐貍…但看懷真一臉倦意,蜷縮著身子閉上眼睛,沈洛年也不好多說了。雖說懷真不準沈洛年把她當成寵物,但她給沈洛年的感覺,還真有點像是讓人疼愛的寵物,很難真的生她的氣。

  望著懷真赤裸姣好的幻化女體,他暗暗嘆了一口氣,輕撫著懷真的背,自己若能因為她的身體而動心,干脆把她當成愛侶,事情豈不是單純不少?

  不過不知為什么,懷真似乎挺害怕這種事?那個喜歡預言的白澤到底說過什么?

  懷真這一休養,就休養了好一陣子,雖然漸漸恢復了精神,但沈洛年感覺得出來,懷真體內妖炁果然大幅減少,比過去脆弱很多,要是現在再出現普通刑天,她若不動用咒術,未必能應付,而道咒之術,沈洛年雖不能修煉,卻也懂得基本概念,那都是平常一日日累積起來的能量,用起來威力是很大,但若花光也就沒戲唱了,懷真既然妖炁大幅降低,那些保命的道咒之術自然得用在必要時候。

  雖說他倆休養未必要在噩盡島,若出島去找葉瑋珊等人,還有個多做的息壤鏡,可以討來給懷真使用,但當時不告而別的沈洛年這時卻有點怕見到葉瑋珊他們,反正現在只要別接近中央山區,大概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所以沈洛年還沒對懷真提那鏡子的事,想等懷真好了之后,再讓她自己去取,省得自己和葉瑋珊等人碰面,畢竟這兒十分安全,在這兒等懷真恢復,比冒險出島安全不少…而因為這片森林中足有數千只云陽分布著,其他的妖怪幾乎都不接近這區域。

  沈洛年當初繞行噩盡島的時候,因為感覺到這附近妖炁密集,便不曾接近過此處,被懷真帶來此處才知道,這兒的妖怪似乎并不怎么兇惡,卻不知道為什么那些「共生聯盟」的人不來這兒和云陽們交個朋友?

  不過云陽看來和善,說不定是因為懷真的關系,他們和懷真的關系似乎不錯,沈洛年問過懷真原因,懷真卻只笑不說,他也懶得追問下去。

  數日無事,沈洛年偶爾難免會想起白宗的事情,那夜賴一心對葉瑋珊表達心意之后,兩人過去的障礙消失,應該能發展得很順利吧?自己確實對葉瑋珊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而她…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也越來越溫柔,但真正掛在她心中的,畢竟是賴一心,若真能讓他們兩人在一起,也算是件好事,自己何苦湊熱鬧。

  那溫柔阿姨白玄藍知道自己溜了之后,不知道會怎樣?希望不要延誤了他們夫妻倆返回臺灣的行程,和這對夫妻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沈洛年卻挺喜歡、尊重這個阿姨,這種對每個人都真心照顧的人實在少見,沈洛年自忖自己連十分之一都做不到、當然是萬分佩服。

  至于其他幾個人,沈洛年比較有特殊感覺的,恐怕就是奇雅了,不過兩人頗有點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分開了倒也不會特別牽掛,何況奇雅那種性子,也不大需要別人操心。

  一轉眼十余日過去,今晨醒來,沈洛年卻沒看到懷真,他有點意外地起身,心神往外感應,除了云陽以外,依然沒感覺懷真的蹤影。

  懷真收斂妖炁的狀態下,要離頗近距離才能感受到,卻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沈洛年的感應力往外散開,卻發現本來散布在方圓三公里內的云陽們,不知為何都聚集到了西側…難道懷真也過去了?沈洛年心念一動,飄身穿林而去。

  奔出沒多遠,沈洛年目光一轉,卻見懷真從一株樹后探出,正對自己招手,沈洛年當即掠了過去。

  懷真這時并非裸體,她從胸口開始,一路纏繞著一大片長條葉片,一直繞到臀下,最后在腰間用軟藤系起,居然看起來有幾分裸肩短裙晚禮服的味道,這是沈洛年看她光溜溜幾天之后,某天心血來潮,逼她穿上的「手制」服裝,懷真被半強迫繞上這樹葉裝之后,發現穿起來并不難看,總算勉強答應。

  「發生什么事了?」沈洛年和懷真并肩往西走,一面問。

  「打仗了!去看熱鬧。」懷真笑說:「牛首妖發現了云陽的集中地,正在西方不遠處聚集,云陽早已經注意到對方的行動,也集合起來準備戰斗。」

  「牛頭人為什么會和云陽打?」沈洛年詫異地說:「這兩種妖怪不是都不錯嗎?」

  「改成叫牛頭人嗎?老改名字,人類真的很煩。」懷真埋怨兩句之后說:「有什么奇怪的?他們打好幾千年了,云陽本就討厭專吃植物的生物啊。」

  「呃…」沈洛年詫異地說:「但是吃植物的生物很多啊。」

  「這是沒錯,一般他們也只是排斥,還不至于仇視,牛頭人是特例。」懷真笑說:「一開始怎么打起來已經沒人知道了,不過后來兩方斗得激烈,牛頭人看到云陽就殺了吃掉,云陽則是先把牛頭人血液吸干,最后活埋當泥土養分,兩方仇恨就越來越深。」

  沈洛年想想說:「我吃他們果實,他們不會生氣嗎?」

  「果實不會,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懷真也不明白地說:「不過砍草折枝就會不大高興,你折這片葉子他們就不大開心了,不過還不至于仇視你。」懷真一面指指身上的「衣服」。

  「呃?我不知道啊。」沈洛年吐吐舌頭說:「現在該怎么辦?要幫云陽嗎?我們和牛頭人也合作過呢。」

  「云陽和牛頭人不同,想法很啰嗦復雜,不喜歡欠人情。」懷真搖頭說:「如非必要,不要插手,免得他們不高興,我們看熱鬧就好…嗯,幾千個牛頭人沖過來了,跟我過來。」

  這種遙觀的能力,沈洛年遠不如懷真,他隨著懷真繞上一處高地,兩人飄上植物頂端,懷真指著前方河道彎口說:「云陽在那兒布陣。」

  沈洛年望過去,果然看到數千名云陽聚在一起,前方幾排站在河邊,小半截浸在水中,彼此緊緊連在一起,化為樹形,仿佛一片樹墻。

  另一半的云陽,就還是老人的模樣,默默站在樹墻之后,等待著牛頭人接近。

  這時沈洛年也能感受到牛頭人的位置,差不多在十公里外,正快速往這兒沖。

  「他們就這樣等著?」沈洛年問。

  「云陽移動速度比較慢。」懷真說:「大多是等著牛頭人主動接近,反正一般的牛頭人也只知道沖…看,開始沖了。」

  沈洛年也感覺到牛頭人正加速沖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只聽轟隆隆的聲音從前方響起,數千名牛頭人從森林中穿林倒木地奔出,正對著樹墻撞來。

  這些云陽雖然是樹妖,卻不算太高大,還不如牛頭人壯碩,沈洛年看著牛頭人低著頭、聲勢浩大的模樣,不禁有點替云陽們擔心。

  這時一排云陽飄上前方樹梢,眼見對方逐漸接近河川、剛跳入水中沖來的時候,他們突然同時動作,御炁而出,撥起一大片水墻,在同一瞬間,打開了玄界之門,一股強烈的凍氣倏然傳出,水墻在這一瞬間凝聚成冰墻,整整齊齊地擋在云陽和牛頭人之間。

  「哇?」沈洛年不禁驚呼一聲說:「好整齊啊,這些云陽比軍隊還厲害。」

  「云陽是多體同心的妖族。」懷真說:「比默契,誰也比不過云陽。」

  多體同心?沈洛年微微一驚,還不是很清楚這句話的意思,卻見牛頭人一點也不懼怕,就這么對著冰墻撞了下去,沈洛年一面看著牛頭人沖擊,一面說:「冰墻也是道術?」

  「嗯,凍靈道術。」懷真說:「可以放出低溫寒氣,因為這種道術可以凝出水分,數人同施甚至能降雨,植物系的妖族大都學這種道術。」

  這冰墻似乎凝結得十分堅固,牛頭人那等怪力居然也撞不破,但牛頭人卻一點也不泄氣,依然撞個不停,沈洛年看了看,突然想起白玄藍說的話,轉頭說:「聽說一共有五種玄靈,只能選一種學?」

  「不是,玄靈很多很多種,每種的溝通方式都不同。」懷真對于沈洛年會問到這件事,似乎有點意外,轉頭說:「有些可以共用,有些會互斥,會互斥的已知有五種,那五種只能選其一。」

  「雷、凍…還有什么?」沈洛年突然想到酖族上次的道術,接著說:「炎?」

  「嗯…炎、凍、雷、光、闇五種。」懷真說。

  「光?闇?」沈洛年詫異地說:「會亮和不會亮嗎?」

  懷真好笑地說:「亂講。」這時下方卻是轟然巨響,在牛頭們前仆后繼地連續一連串撞擊,終于把冰墻撞碎,正兇猛地對著云陽們沖,兩人不再閑聊,專心看著下方的戰況。

  但因為冰墻的阻攔,本來奔馳快速、匯聚強大沖力的牛頭人,這時沒有足夠的沖刺距離,撞上樹墻的威力當然也打了個折扣。

  緊接著就是肉搏戰了,牛頭人捏拳如錘、牛角亂頂、牛嘴撕咬,打得云陽樹皮剝落、枝條斷裂,而這時站在高層的云陽們也紛紛變形,上下兩層云陽同時枝揮藤繞,一面以枝條擊打,一面用藤鞭纏繞著牛頭人的身軀,或勒或鎖,兩方一時纏斗不休。

  但肉搏戰,明顯是牛頭人占了優勢,底層的云陽很快就受損慘重,枝條斷折不說,有的似乎因為傷勢過重,漸漸停止移動,妖炁也漸漸消失,只靠后面其他云陽抵擋著牛頭人的攻擊。

  這時云陽又疊了一層上去,這些云陽可不變形了,只見他們分成一組組施術,很有默契地同時對某些牛頭人施放凍術,不過短短一瞬間,馬上轟隆隆倒下一大排近百名僵直的牛頭人。

  這下子,戰場又產生變化,牛頭人不再強攻云陽,開始援救倒下的戰友,而云陽們則搶著把昏倒的牛頭人往樹墻后送。一陣拉扯沖突后,倒下的牛頭人被分成兩團,一小部分被抓入了樹墻之后,大部分則被牛頭人搶回,牛頭人看狀況不妙,開始往后撤退,帶著昏迷的人離開。

  打完了嗎?還真快。沈洛年詫異地問:「那些被抓的呢?」

  「沒看到嗎?」懷真說:「云陽正把根探進去吸血,等會兒就全死光了。」

  「沒想到牛頭人打不過云陽。」沈洛年看著云陽們踩著牛頭人,果然足部正變化延伸往內戳,他不禁有三分不忍地說:「被抓了挺多的…」

  「云陽死的也很多。」懷真說:「你看留在水里面不動的也有幾十株。」

  沈洛年雖然有看到不少云陽正恢復人形,卻不知沒動作的就代表陣亡,他一怔說:「那些都死了嗎?」

  「嗯。」懷真說:「云陽動作緩慢,體魄又不如牛頭人,每次戰斗都會死不少人,兩邊都沒占便宜。」

  「這又何苦?」沈洛年不大理解,又不是搶地盤,也不是爭食物,有什么好打?

  「以前他們常常大戰,兩邊都是幾萬人,不分出輸贏很少停下。」懷真說:「現在是因為王者、皇族都還沒來,沒人指揮,才會打這一下子就停了,不過明天牛頭人可能又會來。」

  「上次那個刑天就是這類的嗎?」沈洛年問:「和之前看到的不同。」

  「對。」懷真說:「王者是繁衍中偶爾出現的強者,皇族則是種族血脈的起源,通常一個種族的領導者就是這兩種,會比一般的強大許多。」

  「那妳呢?算哪種?」沈洛年好奇地問。

  「當然是皇族啦。」懷真得意地說:「還活著的仙狐,比我早出生的可沒幾個。」

  這狐貍臭屁得緊,沈洛年笑了笑,想想又說:「這么說、越古老的一定越強大?為什么會這樣?」沈洛年想不通這邏輯。

  懷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收起笑容,緩緩說:「除了特例之外,子嗣的強弱,決定于…父母要贈送多少修為給后代。這種大量繁衍的種族,一般子嗣留的修為都很少,能力大都遠不如始祖。」

  「修為是指妖炁嗎?」沈洛年問。

  「不。」懷真搖頭說:「修為傳下去,就要重修了…和妖炁不同。」

  「那是怎么送的?」沈洛年說:「像小說一樣運氣傳功嗎?」

  「什么傳功?」懷真不懂這句話,只皺眉說:「精氣交感時送出的…總之妖怪繁衍的方式和人類鳥獸的方式不同,你別問了。」

  人類和鳥獸被分到同一級了?沈洛年不禁有點不是滋味,想了想又說:「那妳曾經…」

  懷真不知為什么,自聊到這話題開始,神色就不大好看,當沈洛年這么一問的時候,她突然憋不住怒意,打斷沈洛年說:「跟你說別問了!」

  沈洛年一呆,看懷真委屈、自憐的情緒似乎還大過怒氣,莫非是自己的問題觸到了她什么不愉快的隱私?…

  沈洛年想了想說:「抱歉。」就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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