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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第一章 一半歸你

  鉆出房間、撲上來的懷真,摟著沈洛年脖子,和他身子緊貼著,一面用臉磨蹭著沈洛年面頰,一面笑嘻嘻地說:「臭小子!從哪兒開始發現我的?你的感覺越來越靈了。」

  「一樓。」沈洛年將懷真抱上沙發坐下,輕輕地由上而下搔撫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又想把妖炁收起來嚇我?」

  懷真一面笑,一面輕嗅著沈洛年說:「有女人的味道,你出去花心了?」

  「胡說。」沈洛年捧著懷真臉頰耳下處一陣搓揉說:「花心關妳屁事?」

  懷真忍不住癢,咯咯笑了起來,片刻后她一掙,擠近沈洛年的口唇,懇求般地說:「張嘴…放松啦——」

  沈洛年微微開口,懷真湊了上來,用力一吸,一股凝結成形的渾沌原息,從沈洛年口中淌出,流入懷真的櫻唇之中。

  「嗯——」懷真身子一軟,摟著沈洛年,半閉著眼睛,口中咿咿唔唔的不知在念什么。

  「采補完了嗎?」沈洛年好笑地說,一面輕撫著懷真的身軀。

  「哼。」懷真輕哼一聲,輕咬沈洛年耳垂說:「這哪算采補?沒良心的家伙。」

  「別咬!」沈洛年耳朵發癢,一面閃避,一面笑了起來。

  兩人的動作看似親昵,仿佛情濃愛侶,其實這三個月過去,隨著渾沌原息的逐漸浸染,在沈洛年眼中,懷真正如一只會說話的大狐貍,雖然一見面就撲來身上蹭,也不過像某些熱情的大型犬科、貓科生物見到熟人時會做的舉動一般,而也因為把懷真當成獸類,對人一向保持距離的沈洛年,才會和她有這么親密的接觸。

  兩人笑鬧了片刻,沈洛年撫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妳這算有穿衣服嗎?現在可是冬天。」卻是懷真只穿著件蓋過臀部的米白色V領毛線衣,別說胸口露出一大片,下半身更是空蕩蕩的,兩條纏著沈洛年的玉腿一覽無遺,看樣子里面八成沒穿別的東西。

  「反正已經對你沒影響了,就輕松一點。」懷真笑說。

  「就別被我叔叔看到。」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說:「我一直想問,妳在我房間里面扔這么多衣服,怎么沒有內衣之類的東西?都不穿嗎?」

  「穿那個干嘛?我討厭緊緊的東西。」懷真歪頭說:「除了你之外,我不會讓別人看到衣服里面。」

  也有道理,沈洛年想想突然皺眉說:「妳老是在我面前光溜溜,這不大好,我這陣子看著別的女孩身材曲線居然也沒感覺了。」

  「才不是因為我,那是因為渾沌原息。」懷真哼聲說:「你現在慢慢能看透外相,皮色美丑的感覺會自然淡漠掉,以后你要是喜歡女孩子,先喜歡的是心,之后才會被她的身體吸引動情。」

  聽起來不像什么好事,曾經有的一種享受就這么消失了,今天葉瑋珊近在眼前,都忘了多看兩眼,沈洛年嘖了一聲,搖頭說:「這次打算留下幾天?」

  「一樣三天吧。」懷真伸個懶腰坐起說:「等剛剛的一部分吸納入體,再一次重新吸足,我就回山上去了。」

  「嗯。」沈洛年跟著起身說:「要不要再試試解咒?」

  「對啦,還有這件事!」懷真蹦了起來說:「跟你說,我想出問題所在了。」

  「怎么說?」沈洛年問。

  「你想喔…」懷真說:「先不提直到永遠,你既然愿意讓我取用原息,我也依然想取用,這種情況下,我們本來就不可能真心想解咒的。」

  「哦?」沈洛年說:「那該怎辦?」

  「要蓋咒。」懷真笑說:「重許一個超越那個咒誓的咒誓。」

  「蓋咒?比如說?」沈洛年還是不大明白。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懷真說:「你還有在練匕首對吧?我上次來有看到練招式用的大條橡皮筋和匕首。」

  沈洛年微微一怔,隨即皺眉說:「臭狐貍,妳偷翻我抽屜。」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愿望而已啊。」懷真一臉無辜地說:「問你又不肯說,只好自己研究。」

  「給妳知道是無所謂。」沈洛年頓了頓說:「當時去還匕首,一心把練習用的鋁匕首塞給我,我想反正也習慣了,沒事就隨便練練,現在精神越來越好,每天不動一動也很難過…但這和咒誓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關系,跟我來。」懷真神秘地一笑,拉著沈洛年往房間走。

  沈洛年走入房間,眼見又是滿地衣服亂扔,忍不住開口說:「又把我房間搞這么亂,還有,妳別每次都帶新衣服回來!我收不下了。」

  「好啦、好啦。」懷真很沒誠意地隨口敷衍,一面在衣堆內找出一個長包,從包中取出個用一片古怪毛皮包裹著的長形物品。她打開那片毛皮,取出一柄小臂長的淡金色無鞘匕首,對沈洛年晃了晃說:「看!」

  「什么東西?」沈洛年說。

  那匕首沒有護手,通體呈淡金色,寬扁的匕身平滑如鏡,有如一泓滲出寒意的冷光,同質的筆直手把上毫無裝飾,也沒有半點刮痕或指印,但除了毫無瑕疵之外,卻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這是寶物,叫作金犀匕!」懷真妙目一轉,晃了晃金犀匕,小心地遞過說:「這可是斬鐵無痕、吹毛斷發的神匕喔,小心別割傷了。」

  「神匕?會不會太夸張?好像水果刀。」沈洛年接到手中,掂了掂,有點意外地說:「挺沉的,少說也有兩公斤,怎會這么重?妳不是要我用輕的武器嗎?而且吹毛斷發其實沒什么稀奇,現在的造刀技術很容易辦到。」

  「以你現在的力氣來說,不差這一斤半斤啦。」懷真說:「反正這絕對是寶物,你知道這一點就好了。」

  沈洛年隨手拿起一疊廢紙,用金犀匕切削,隨著匕首劃過,只見紙條有如雪片般片片飛散,果然十分鋒利,看來就算不是神物,也確實是不錯的武器,沈洛年一面切削,一面說:「看樣子妳又只說一半,到底瞞著我什么?」

  「哎喲!」懷真嘻嘻笑說:「我覺得不說比較好,別追根究柢啦。」

  沈洛年輕哼一聲說:「好吧,這和咒誓有什么關系?」

  「我們用這寶物重新立誓,這次換右手。」懷真拔下頭發,拉著沈洛年的手說:「只要立一個更大的咒誓,就可以蓋過去了,左手的戒指就會消失。」

  「喔?」沈洛年有點半信半疑。

  「開始了,跟著我說。」綁妥頭發的懷真說:「沈洛年之渾沌原息愿讓懷真吸取,懷真愿將至寶金犀匕贈予沈洛年。」

  沈洛年反正也無所謂,于是隨著懷真念了一遍,但隨著咒語結束,頭發卻不像上次一樣化為血冰戒,而是化散為煙,消失不見。

  「這是怎樣?」沈洛年詫異地問。

  「不行。」懷真皺起眉頭,生氣地說:「看樣子這寶物還蓋不過去。」

  沈洛年哂然說:「早跟妳說了,吹毛斷發稱不上寶物,怎么和直到永遠比?」

  「嘖,你不懂啦。」懷真癟著嘴,氣呼呼地說:「還得再去翻翻,可惡,又不能偷太大的東西,以后被發現了麻煩。」

  「妳去哪兒偷東西啊?」沈洛年說:「沒危險吧?」

  懷真正皺眉思索著,一面隨口說:「敖家。」

  「敖家?」沈洛年不明白:「某個收集古董的人家嗎?」

  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龍族的家。」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

  「你不用管。」懷真思索著說:「我還偷了一小塊吉光皮裘包著,等等幫你做個刀鞘,你記得每天帶在身上,別弄掉了。」

  「干嘛帶著?」沈洛年詫異地說:「帶這東西犯法耶,被抓到沒收怎么辦?」

  「警察追不上你吧?」懷真嘟嘴說:「我帶的話,萬一遇到狀況需要變形,會搞丟的。」

  「那我收在家里。」沈洛年說。

  「不行,會被偷。」懷真瞪大眼睛說:「寶物無主,自放霞光,你不帶在身上,會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妳這是哪種小說的劇情啊?」沈洛年哼說:「比較不像神怪故事了,有點像劍仙小說。」

  「我說真的啦!」懷真瞪眼說:「有些妖怪喜歡收集寶物,生得一對賊眼,你要是放著三、五天不管,寶光漸漸沖上天際,馬上被他們偷了。」

  「還敢說人家賊眼,妳不也是偷來的?拿回去放不就好了?」沈洛年皺眉問。

  「不行。」懷真說:「我還要再去找別的寶物,多幾個加在一起應該就可以蓋掉了,你要記得這是我的東西啊,現在只是暫時借你,立了咒誓以后才歸你。」

  「這不是找我麻煩嗎?」沈洛年最討厭麻煩,當下不耐煩地說:「不要!」

  「我要蓋掉那個咒誓啊!」懷真噘起嘴,委屈地說:「真要我陪你死呀?人類壽命好短耶。」

  「好啦、好啦,煩死了。」提到這件事,沈洛年只好認輸,皺眉說:「帶著就帶著,被沒收不關我事。」若是被警察抓到再說了。

  「嘻嘻。」懷真高興起來,抱著沈洛年臉頰親。

  「別舔!下星期期末考了,我去抱佛腳。」沈洛年推開懷真,想往書桌走,一面說:「妳自己修煉吧。」

  懷真跳到沈洛年背上,伸腿夾住沈洛年的腰,笑說:「什么抱佛腳?仙腿在這你怎不抱?」

  「別鬧了,放開妳的狐貍腿。」沈洛年說:「那句話是我要念書的意思。」

  懷真在他身后笑說:「等等啦,我還有件事情想問。」

  「怎么啦?」沈洛年問。

  「你后來沒和道武門的人繼續混在一起吧?」懷真問。

  今天該不算吧?沈洛年說:「沒啊。」

  「那就好。」懷真說:「他們這樣胡搞下去,說不定會死光,離遠點安全,你當初沒加入是對的。」

  「怎么說?」沈洛年個性雖然冷漠,但對賴一心、葉瑋珊等人多少有點好感,疑惑地問。

  「人類和妖怪為敵,這不算什么大問題,低級的妖怪想吞噬人類靈性修煉,人類反擊是天經地義。」懷真跳下沈洛年的背,繞到他面前說:「但是我上個月去敖家時,發現北海岸邊有一群人頗有些古怪,似乎聚在一起試著什么法術,我過去偷聽了一陣子,似乎有一大群道武門的人,好像打算聯合起來,要胡搞仙凡之路…這樣逆天胡搞,到時候八成全死光,所以離他們遠點比較好,否則我到時還得去救你。」

  沈洛年想起當初白宗宗長白玄藍說的話,遲疑了片刻才說:「他們沒希望嗎?」

  「沒希望。」懷真搖頭說。

  那不是連吳配睿也害了?葉瑋珊他們又該如何?沈洛年眉頭皺起,有三分煩惱。

  「還有喔。」懷真說:「他們這樣亂來,很快這世界的渾沌原息就會產生動蕩…搞不好會有比較強的妖怪成群出現,你到時候沒事記得躲遠點。」

  「多強的?」沈洛年問。

  「強弱不一定,看他們怎么胡搞。」懷真說。

  「人類應該應付得來吧?」沈洛年問。

  「不知道,得看他們亂來的程度。」懷真聳聳肩膀走開,躺回床上說:「反正你躲遠點就好,別人死活不關我們的事。」

  「也是…」沈洛年除了腦充血的特別狀態之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怎么在乎,本就不是會替別人擔心的個性,他嘆口氣便把這事拋開,搖頭說:「到時候再說吧。」

  次日上學,在懷真的軟求硬逼之下,沈洛年的右小腿被綁上了那把金犀匕,匕外的吉光皮裘套,是昨晚懷真親手趕制出來的,那皮套是黑絨皮面,還隱隱有魚鱗狀的斑紋,從外側將匕首完全包住,據說此物塵埃不沾、入火不焚、入水不濕,也是一種異寶。

  不過沈洛年昨晚知道后卻不怎么領情,他認為不過是一個皮套,壞了換掉又如何?干嘛用寶物制作?倒是讓懷真氣得嘟嘴,半天不跟他說話。

  懷真來的日子,沈洛年通常不會在學校留得太久,只要人潮稍散,就會起身回家,此時剛放學,他仍在教室中,正望著窗外打量,果然今日運動場上,少了那個娃娃臉女孩——吳配睿的身影,看來她已經被葉瑋珊等人接納,順利成為道武門的一員,可惜自己以后沒得看了。

  想著想著,沈洛年又覺得好笑,昨天和懷真聊了之后,才知道為什么這陣子會注意吳配睿這么長的時間,原來是因為自己最近對女人身體的興趣降低了?

  平心而論,吳配睿身材雖健美,但操場上健美的女孩卻也不少,按照自己過去的習慣,不會每天都盯著同一個人,當時老是目光離不開吳配睿,就是因為看著她跑步的模樣,能感受到一種舒暢自在的感覺,也許和她跑步時的心情有關系。

  至于其他的人,就比較像是在忍耐著什么痛苦了,偶爾因為進步開心一剎那,然后又是不斷地咬牙忍耐…這些辛苦的付出,只是因為比賽獲得勝利時,能在那一瞬間享受巨大的喜悅吧?

  那些人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固然有其意義,但訓練過程實在不適合觀賞…感受到人心本質的這能力,真是把自己這方面的樂趣破壞殆盡。

  總之已經沒什么好看的,以后早點回家…沈洛年回過頭,拿起書包站起,準備離開。

  剛走出門,迎面卻見吳配睿剛轉出樓梯,正快步往這兒奔,沈洛年一怔,自然停下了腳步。

  「洛年!」吳配睿奔到眼前,氣也不喘地停下,明亮的眼睛望著沈洛年說:「你果然還在這兒。」

  「怎么了?」沈洛年一面問,心中一面暗笑,這女孩倒是挺大方,自顧自地就喊起名字了?

  「我想告訴你,我看過那影片了,我不怕,他們也準備讓我加入,只要身家考核能通過的話就好!」吳配睿一連串地說:「所以暫時我沒法去練跑步,我覺得該跟你說一聲。」

  「嗯,恭喜妳了。」沈洛年說。

  「但是我也是內聚型的!」吳配睿皺眉說:「怎么辦?」

  什么叫怎么辦?關我啥事?沈洛年頓了頓才說:「原來女孩不一定是發散…啊,我倒忘記了,瑪蓮應該也是內聚。」

  「瑪蓮?」吳配睿訝異地問。

  「另外一個白宗前輩,別組的。」沈洛年說。

  「喔,洛年…對了,學長,我可以叫你洛年吧?」吳配睿說:「他們都這樣喊你,我也跟著說習慣了,請叫我小睿,大家都這么叫我。」

  「怎么叫無所謂。」沈洛年點頭,一面往外走一面說:「他們既然讓妳加入,就算是內聚型也沒關系,妳這時不是應該去受訓嗎?」

  「他們說我們需要你耶!」吳配睿一臉期待地說:「我就說我負責來拜托你,你以前不是加入過一陣子嗎?再次加入吧?」文心組整理。

  「呃…」女生版的賴一心嗎?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吳配睿,搖頭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會加入的。」

  「為什么?」吳配睿亦步亦趨地跟著沈洛年往外走,一面說:「他們說發散型的來我們白宗最棒了啊,又可以完全發揮,還可以當組長。」

  看來比賴一心會說話,沈洛年暗暗好笑,說:「妳昨晚和他們聊了不少?」

  「對呀,你還沒跟我說為什么不參加!」吳配睿說:「每個認識你的人,都說你不怕死耶,連瑋珊姊都這么說,他們說你還沒變體就和妖怪打過好幾次了,哇!你好神喔!」

  吳配睿眼中閃耀的喜悅、興奮光芒,讓人看起來挺舒服的,但若不是因為這種事而高興就更好了,沈洛年也懶得找一堆借口,搖搖頭沒回話,一個勁兒地往樓下走。

  吳配睿見沈洛年不吭聲,她皺起眉、嘟起嘴跟著,兩人繞過了一棟校舍,沈洛年正想趕她去教師大樓,突然聽到吳配睿說:「還是因為你喜歡瑋珊姊?不想看到一心哥和瑋珊姊在一起的樣子?」

  沈洛年一怔停下腳步,回頭瞪著吳配睿說:「妳胡說什么?」

  「因為你和瑋珊姊昨天的表情很奇怪。」吳配睿得意地說:「一開始兩人好像很尷尬,后來瑋珊姊把一心哥支開,私下和你談了半天,你走之后,瑋珊姊卻似乎挺高興地回來,然后昨晚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咦!難道不只是你喜歡瑋珊姊,瑋珊姊也…干嘛…這樣看我?你生氣了?」卻是說著說著,吳配睿發現沈洛年沉下臉來,冷冷地看著自己,不由得停了下來。

  「對,我生氣了。」沈洛年沉著臉說:「妳不覺得這樣胡亂猜測,對當事人很沒禮貌嗎?一不小心傳出去,還會對人造成傷害,萬一發生這種事,可不是說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亂來!」說到最后,沈洛年不由自主地放大了聲量。

  「唔…」吳配睿似乎嚇呆了,傻了片刻才漲紅著臉說:「…我不說就是了嘛,干嘛這么兇!」

  「別再來找我!」沈洛年確實真的有氣,這種事情不能因為不懂事,就可以胡說,他扭過頭,不再理會吳配睿,往校門口直走。

  吳配睿看著沈洛年的背影,不敢再追,她站在原地想著想著,終于嘴一癟,紅著眼睛,委屈地向教師大樓走去。

  走出學校,一路氣沖沖大步往前的沈洛年,直到走到捷運站,買了車票,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在校門口附近吃晚餐。

  算了,板橋車站附近東西也不少,不過不如學生區便宜就是了,沈洛年走入月臺,一面等車,一面有點后悔,剛剛似乎對那小女孩太兇了…自己怎么突然這么大火氣?

  管他的,這么一來,她該不會再來找自己了吧?沈洛年倒不會為了失去一個朋友而后悔,何況吳配睿也未必算得上朋友,他放下此事,看著車子進站。

  正要上車時,突然他一呆,停下了腳步,望著北方的方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緊接著,車站突然傳出了警報聲,剛停妥的捷運電車車門大開,似乎沒打算關起來,里面的人們感覺不對勁,議論紛紛地往外走,許多人不免開始懷疑是否有妖怪出現,但人們已經知道,妖怪出現往往伴隨著電力、電器的不穩,這附近燈光穩定,應當沒有妖怪出沒,只不知道電車為什么突然停駛?一堆人已經朝站務處走去,想問個清楚。

  沈洛年眼看上不了電車,心念一轉,往入口的方向奔去。

  這幾個月和懷真聊過不少事,沈洛年已經清楚,懷真所謂的渾沌原息,就是道武門口中的道息,這種東西,仿佛妖怪的氧氣或食物一樣,是不可缺的物質,越強大的妖怪,固定的需求量就愈大,所以懷真在蛙仙島入定沉睡苦等三千年,到了關鍵的一剎那,卻因為一時元氣未復,而無法掙脫出已石化的外殼。

  而現在空間中的渾沌原息十分稀少,根本無法讓懷真這種強大妖怪自由活動,若不是沈洛年是個濃稠道息產生器,能讓懷真定期攝取,甚至還夠她取用修煉,懷真也沒法過得這么自在。也就是說,現在不可能突然冒出什么太強大的妖怪,就算因為一些特別因素出現,也很難自由活動。

  除了這個功能外,渾沌原息的濃度還會直接影響兩界之間的聯系,也就是所謂妖怪出現的孔道。

  剛剛那一剎那,沈洛年明顯感覺到,體外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淡淡的渾沌原息,突然不知為何,產生了一個劇烈的震蕩,仿佛北方那兒有個遙遠的波動傳來,使所有的渾沌原息忽緊忽松的密度大幅變化,就這么一瞬間,周圍各地立即冒出了各式各樣的小妖物,雖然這些妖物的妖炁并不強大,但卻嚇人得多,一大圈往外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受到影響。

  這是懷真說的狀況嗎?又似乎不大像。

  沈洛年奔出捷運站,往南方走,奔跑沒多久,沈洛年突然停下腳步,卻是他突然感覺到,葉瑋珊等人也正快速地離開學校,向著這方位接近。

  不過這樣的量,應該不是他們能應付的吧?強度不是問題,問題是太多了…沈洛年感受著周圍的妖氛,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那大群妖怪,已經開始四面竄動,而葉瑋珊他們也已經分成五個方向散開,四面追擊,看來他們也判斷出這時不需要小隊行動,每個人都可以獨當一面。

  咦?還有很多人在接近,沈洛年目光往北轉,似乎另外還有一大批擁有炁息的人正向著四面散開,追擊到處亂跑的妖怪…那些應該是李宗的人吧?他們人還真多呢。

  又等片刻,驚呼聲和慘叫聲逐漸接近,遠遠的刺耳的警笛聲不斷響起,一大群人們,從南面街口向著這兒狂奔。

  妖怪來了嗎?沈洛年回過神來,一面跟著人潮往北奔,一面有些狐疑,妖怪的速度應該比一般人快上許多才對,為什么人群后面沒有跟著妖怪?沈洛年感應著妖炁,后面的妖怪群,最近的也似乎還有一小段距離,不知道為了什么而停留。

  跑著跑著,沈洛年突然感受到有只妖怪沖了過來,他忍不住轉頭,卻見一條足有兩公尺長的巨大蜈蚣,快速地舞動兩排長足,倏然追上一個落在人群尾端逃跑的小孩,沿著他后背往上直攀。

  小孩吃不住這股力量,一面哭叫一面往前摔跌,蜈蚣巨口一咬,噗的一聲輕響,小孩腦袋馬上破了一個開口,哭叫的聲音也霎時停了下來,只見蜈蚣對著那創口猛吸,那紅紅白白的腦漿,就這么不斷涌出。

  沈洛年倏然站住了。這些妖怪沒有緊追著,是因為每撲倒一個,就得花一段時間享用?但那小孩似乎已經死了,自己該繼續跑嗎?還是…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卻見又一個奇形怪狀的怪物跳了出來,那怪物是個接著兩條巨大怪手的大肉團,而肉團上只有一個大嘴、一顆獨眼,其他什么都沒有,只見怪物兩手拍地飛縱,越過了正大快朵頤的蜈蚣,向著人群追了過來。

  媽啦!還沒吃飽啊?沈洛年熱血一沖,矮身拔出金犀匕,彈身對著那團肉球沖去。

  肉球的眼睛轉向沈洛年,目光中透出了疑惑,它一掌支地,另一掌迅速急揮,正對著沈洛年飛拍。

  若在三個月之前,沈洛年可能沒法應付這一掌,但現在速度與體力都大幅提升,這種小妖怪已不足為懼。他連時間能力都不用開啟,沉身閃過那比人還高的巨掌,往前竄入妖怪的下方,彈身蹦起,金犀匕對準妖怪眼睛——妖炁集中的地方,噗嗞一聲倏然戳了進去。

  他媽的正手上刺!這匕首還不錯,雖不像什么神物,砍肉倒不費力。

  沈洛年刺完順手推了肉球妖怪一把,借力翻身往后,避過倒下的妖怪。只見路口那兒突然冒出了一根三公尺長、一公尺寬的橫躺大肉柱,轟隆隆地滾了過來,經過正在吃飯的蜈蚣時,這怪柱毫不客氣地輾了過去,蜈蚣被壓得怪叫,翻了兩翻掙開,但那個死透的小孩,腦袋卻被壓得不成模樣,血肉散成一地。

  大肉柱停在血肉腦漿混成一片的地上,突然變形往下攤,壓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搶食,蜈蚣似乎不滿意,怪叫了兩聲,爬在對方身上,想咬對方又沒有下口之處,只好繼續往前竄。

  這蜈蚣的妖炁集中處是…第三節內。沈洛年等著對方接近,只見蜈蚣迅速地從地上游了過來,這一瞬間,沈洛年不禁有點為難,當初學的匕首招式,可沒有哪招可以應付趴在地面上的敵人,他正遲疑間,蜈蚣突然往上彈起,對著他的腦袋噬來。

  來的好!這家伙的動作可比前一個快多了,沈洛年知道不懂炁功的自己,不適合和對方硬碰,在這一瞬間,啟動了時間流速的能力,身子往前側閃,從左側擦身的同時匕首反握下刺,一把捅散了蜈蚣隱藏于第三節的妖炁。

  第一個被殺的肉團巨手怪,這時已縮成一小團,蜈蚣也已經開始一面扭動著一面變形,但那根攤平的大肉柱卻又變回圓柱,朝沈洛年滾來。

  這家伙該怎么辦?它的妖炁穩穩地放在正中央,一點都不難找,但是那厚達半公尺的肉壁,卻是最好的防御,沈洛年的匕首根本插不到這么深的地方。

  眼看著肉柱妖怪滾來,沈洛年一縱越過,那肉柱卻不停止,繼續往前,追著前方奔逃的人們。

  沈洛年三兩步追上肉柱,匕首往內連戳幾下,雖然捅出了好幾個洞,怪物卻不為所動,依然不斷急滾。

  媽啦!就說匕首太短了,那笨狐貍不會弄個金犀「劍」或金犀「槍」來嗎?沈洛年怪叫一聲,匕首戳下時一轉,剜出一大塊肉出來,想挖出一個通到中心的路。

  這一挖,肉柱可受不了了,它突然一震,沈洛年倏然間感到了妖炁的變化,還有對方的怒氣。他微微一驚,往后飛跳,就在這一瞬間,大肉柱射出十來支尖棍,對著沈洛年急刺。

  就算把這些棍子砍斷,也沒什么意義,沈洛年再度往后跳,離開肉柱的攻擊范圍,大肉柱一個射空,收回那堆尖刺,停了幾秒,又繼續向著人群滾。

  可不能讓你又去吃人。沈洛年正要往前,突然感覺到身后一股炁息泛起,他一驚回頭,身后一個拿著短細劍的黑袍青年從自己頭上閃過,一面喊:「學生?白宗的?」

  那人國字臉孔,神色沉凝,氣度莊嚴,約莫二十余歲,沈洛年看對方的衣服,知道那是李宗的服飾,他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好隨便應了一聲。

  那人追上肉柱,一劍往內穿入,刺散了肉柱妖怪的妖炁,一面回頭說:「拿把小刀肉搏?怎么回事?」

  沈洛年正考慮用什么理由搪塞,那人已經回頭一跳,又從沈洛年頭上飛過,回頭說:「跟我來,那條街后面還有十幾只,一半歸你。」

  咦?為什么一半歸我?沈洛年一呆,卻沒時間拒絕,只好跟著往那兒跑。

  一轉過去,果然好些剛吃飽的妖怪正往這兒慢慢地移動,而這附近的人早已經跑光,路上車子停得亂七八糟,地上人尸和物品到處散落,妖怪似乎對人腦頗有興趣,每個尸體都沒了腦袋,至于身體可就不一定吃了。

  那李宗青年毫不遲疑,往前迎上妖怪就刺,沈洛年也跟著往前,選著體積較小的妖怪攻擊。

  兩人分頭動作,只不過片刻工夫,就分別殺了七、八只。過不多時,這附近妖怪全部死盡,一個個縮成一團。

  停手之后,青年帶著三分疑惑地看了看沈洛年,表情像是有話想問,但這時又沒時間多說,他稍稍一頓,隨即說:「軍隊很快就會趕到,你可以先四面巡一下。」說完他點點頭,旋即向南面奔去。

  沈洛年感應著對方的內外炁,不由得有點羨慕,這人內外炁均備,以內控體輕身、由外推動輔助,可真是身輕如燕,想必也能飄行一段距離,似乎比上次那兩個厲害不少,兼修派其實也不錯啊,自己可就只能靠蠻力跑了…

  眼看對方消失在街口,沈洛年回過神來,自己剛剛沖出來是昏了頭,可不能繼續湊熱鬧了,此時他自然不會聽話地「四面巡一下」,眼看周圍沒人,當下收了匕首,用力一頓地,往北方飛射出去。

  剛奔出兩條街口,沈洛年突然一怔,卻見前方乒乓一陣亂響,一整排的部隊,正拿著半自動步槍對一只縮成一團的毛茸茸妖怪不斷攻擊,妖怪雖然身軀忽脹忽縮的,似乎還沒死透,但沈洛年感覺得到,那妖怪的妖炁已經十分微弱,也就是因為如此微弱,沈洛年接近之前才會忽略了。

  不過前面子彈打個不停,自己可不便接近,沈洛年正想換一個方位開溜,突然聽到那兒有人拿著擴音器猛喊:「停火、停火,有屠妖部隊趕來了。」

  屠妖部隊?好俗的名稱,沈洛年四面感應,卻沒察覺到周圍有什么其他炁息的存在,正覺得狐疑,卻見部隊后面的吉普車上,一個拿著擴音器的軍官,正一臉熱切地看著自己…

  媽啦!屠妖部隊是說我嗎?

  那人果然看著沈洛年,這時又喊了一聲:「麻煩你了。」

  這妖怪已經被你們的炮火打到快死了啦,誰上去補一刀都可以,何必找我?沈洛年呆了呆,見那些士兵一個個緊張得要命,誰也不敢往前,只好又拔出匕首,走上前,對著那毛球妖怪的妖炁集中部分戳入,擊散它最后的妖炁,送它歸西。

  「部隊繼續前進。」那人發出指令,士兵們拿著武器繼續邁步,后面車子緩緩跟著,一路往南推。沈洛年正想繞過這些人開溜,吉普車上的那軍官卻笑著說:「那邊不用去了,請轉南吧。」

  「唔?」沈洛年一呆,這人似乎有點面熟。

  「北面部隊,已經把通往樹林、板橋、中和的路封住了,現在正分隊往南推進。」軍官說:「大部分妖怪正往山區方向逃跑,上面交代我們,遇到走散的屠妖部隊,就通知他們轉向,我們這一路會在承天路上山,現在正沿路往南搜進,難得遇到認識的,要不要上車一起來?」

  沈洛年想起來了,這人是三個月前見過的吳中尉,難怪一臉熱絡,沈洛年微微搖頭說:「我不是什么屠妖部隊。」

  「咦?」吳中尉似乎沒聽清楚。

  「沒什么,我往北邊有事。」沈洛年說。

  「我明白了,請慢走。」吳中尉恭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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