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莫非比賴一心厲害許多?沈洛年吃驚地想,那褐發女子能一刀砍出像刀氣的東西,已是駭人聽聞,剛剛那揮動匕首隔空壓扁怪物的招式,又是什麼魔術?賴一心或葉瑋珊會這種東西嗎?
那怪物此時無法再作變化,就如前兩次所看到的收妖場景一般,正逐漸縮小,而那褐發女子似乎一點都不嫌臟,直接抓著那兩半殘骸,連手中的厚背刀,一起塞到她身后的大背包中。
這褐發女子的背包,比賴一心背著的還大一半,不過看來材質有點相似,說不定和他們是同一派的…就算不是,都是收妖人,想必有點關系。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想起葉瑋珊最后說的話…今天還真的第三次遇上妖物,雖然她似乎是開玩笑,但總是一臉嚴肅的她,實在不像會開玩笑的樣子…總之和這些人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妥當,沈洛年當下擠出圍觀的人群,悄悄地往家里走去。
這時已是深夜,離開火車站周邊鬧區后,路上行人迅速減少,沈洛年繞過個中型公園,經過一塊似乎被縣政府遺忘的某市場預定地,轉進一個老舊的住宅區,他和叔叔沈商山的家,就在這條小巷弄中。
這兒的房子,屋齡都超過三十年,一排排的四層樓公寓,整齊地組成一個小社區,其中一棟房子的頂樓加蓋違章建筑,就是沈商山租下讓兩人住的地方。
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雖然頗有幾分名氣,卻還稱不上什麼大導演,不算有錢,加上他一年到頭回家的時間沒有幾日,租個這樣的房子,已經很夠用。
這兒小小巷道兩旁,停滿各家住戶的汽車,立了幾十年的路燈,在路面上撒下一片凄冷光線,在坑坑疤疤的柏油路面上,沈洛年慢慢走著,心中一面有些迷惑…昨日之前,他可能還不相信這世界有妖怪,但到了今日,這話可就說不出口了。
照賴一心說法,同一日連續出現兩只妖怪很少見,更別提連續出現三次…葉瑋珊曾提到一個怪名詞——「道息」,似乎怪物出現的頻率提高和這東西有關,這麼說的話,難道日后妖怪出現次數真會越來越多?
至於自己三次都剛好在場,自然只能用倒楣來解釋,比較讓沈洛年不解的,反而是另外一個問題,從賴一心、葉瑋珊,還有剛剛那兩個女子的行動看來,他們絕不是第一次撲殺妖怪,對於怎麼處理人群和警察也挺有心得,既然如此,為什麼從沒聽說過?臺灣有名嗜血的新聞媒體,怎麼會不管這樣的消息?
就算他們勢力很大,連新聞媒體都可以控制,在這網路發達的年代,難道沒有人將妖怪的相片拍上網公布嗎?
想著想著,沈洛年到了公寓入口,他順著黑暗潮濕滿是壁癌的樓梯往上爬,直到五樓屋里,打開大片燈光,這才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
因為心中有疑惑,沈洛年今晚洗澡速度很快,他草草沖刷過后,換上衣服,馬上回客廳打開電視新聞,一面開電腦上網,想看看有沒有妖怪的消息。
電視新聞是依序報導,不大可能打開就看到想看的事件,沈洛年開著不管,在電腦搜尋網頁上,打上「妖怪」這兩個字。
剛按下輸入鍵,沈洛年馬上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果不其然,出現了十億個網頁連結,相信其中九成九以上,都和自己想找的事件無關。
沈洛年試著再加上幾個關鍵詞,比如板橋捷運站、西地高中,卻一直沒有找到相關網頁,他心念一轉,想起搜尋網站未必能找到這麼新的文章,當下轉到幾個人氣特別高的討論區,配合著時間和關鍵字,使用搜尋功能。
果然馬上在某個討論版,找到一篇文章——
「我跟你們說!就在剛剛!晚上十一點!板橋火車站出現個超大藍色妖怪!長什麼樣子呢?就像一個大奶一樣!厲害吧?連警察都被吞了,大家嚇得到處亂跑!就——在這個摸悶特!兩個正妹出來殺了妖怪!其中一個短褲正妹的腿超漂亮,卻拿一把刀揮來揮去,另一個短發正妹小小的臉蛋超正,不過渾身包緊緊的。她們打死妖怪后誰都不理,只和警察說幾句話就走了,干!別說沒圖沒真相!我的手機他媽的剛好壞掉拍不到,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去問!我騙人的話就沒雞雞,干!」
好多驚嘆號…看得真是辛苦,沈洛年皺緊眉頭,繼續往下看,卻見下面出現的回應卻是一面倒的謾罵,過不多久,這文章就被人刪除了。
沈洛年只好繼續翻找其他文章,不久后他確實又在別處找到幾篇,也提到板橋捷運站果凍妖怪被兩個女子收服的事,但卻也都因為手機故障,拍下的照片報廢,也因此,沒人相信這個傳言。
每個人的手機都故障?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想起當妖怪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燈光都不斷地閃動著,莫非是電磁場會產生干擾還是影響?使相機、手機無法紀錄影像?
如果一直是這樣,而過去妖物出現的頻率又沒這麼多的話,一直沒人知道也不是不可能。沈洛年思考著,一面瞄向電視,卻見新聞已經結束,改播出談話性節目,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今天的主題正好是妖怪。
沈洛年眼看著平常總是批評政治人物的幾個名嘴,談到妖怪也表現得一臉內行,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名嘴不愧是名嘴,果然無所不能。
他正打算關掉電視休息,突然上方電燈猛烈閃動,電視和電腦螢幕也跟著扭動變形,沈洛年吃了一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四面張望,不會來第四次吧?
這麼一找,沈洛年在不遠窗玻璃上,發現一個比手掌略小、形似蜥蜴的爬行生物,似乎正從門旁窗戶外透過玻璃鉆進,還一面顫動一面緩緩變大,沈洛年一面后退一面暗叫糟糕,且不管自己會不會被吞掉,這東西若在這個地方變大,這個家豈不是毀了?
就在這一瞬間,窗外突然出現一只白玉般的纖細手臂,從外往內伸,撞破窗戶的同時,一把捏住那只已經比手掌還大的蜥蜴。
咦?沈洛年一呆,卻見那只纖手突然收緊,那本來還在不斷搖動的蜥蜴,肚腹被這股力量倏然捏爆,血花四濺的同時頭一垂,僵直地死去。
「呃…」沈洛年本該松了一口氣,但看到這場景,卻不知為什麼輕松不起來。
又是收妖者嗎?這算是今日見到的第三次了,不知是不是也兩人一組…剛剛看到那兩個女子,已經覺得比賴一心她們狠辣許多,沒想到這次出現的人更悍,居然一把捏死妖怪。
而且那手還挺漂亮的…似乎是個女子,說也奇怪,這人怎麼能在怪物還沒變大的時候就出現?她怎知這兒會有怪物?
還沒想清楚的時候,門口已經傳來一聲重重敲門的聲音,沈洛年這才回過神來…對方既然出手救了自己,至少要謝上一聲,他走到門口打開鐵門,果然見到一個體態修長的女子,她染血的右手正抓著那怪蜥蜴尸體,一面用有些不大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沈洛年。
「謝謝,請…請進。」沈洛年一面往內讓,一面打量眼前這女子。
女子長相帶著點古典味,有雙彷佛會說話的鳳眼與一對往后微揚的柳眉,還配上挺直鼻梁和小巧的嘴,她頭上烏黑秀發披散到腰際,身上穿著一襲絲質短袖洋裝,輕薄柔軟的質料,襯出她窈窕的身段,比膝蓋略高的短裙下顯露出修長的小腿,比較奇怪的是,這身穿著,卻配著一雙軟布鞋,還背著一個帆布大背包,看來有點突兀。
如果硬要說長相上的缺點,就是膚色雖白卻沒血色,有點病懨懨的。
除了這一點之外,她畢竟仍是少見的美女,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手中還握著那個死蜥蜴,沈洛年雖然喜歡看美女,但看著她,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更沒有絲毫動心的感覺,反而有點害怕。
女子走入屋內,卻不繼續往前走,只停在沈洛年身前凝視著他,眼神中不知為何竟似乎帶著一股怒意。
沈洛年不明白女子為何這樣看著自己,而且那眼神似乎并不陌生,彷佛在哪兒見過…但這女子如此醒目,如果見過又怎麼可能忘掉?
「你…」沈洛年腦海里一堆問題,卻不知該從何問起,他想了想才接著說:「你是誰?」
女子沒說話,仍沉著臉瞪視著沈洛年,沈洛年渾身不對勁,只好繼續說:「謝謝你…抓住這東西。」
女子似乎被這一言提醒,總算沒繼續看著沈洛年,她一轉頭,突然張開小嘴,把那變小的蜥蜴塞了進去。
媽啦!好惡心!沈洛年吃了一驚,退開好幾步,只見女子三口兩口將蜥蜴吞食入腹,她還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染血的右手,眼睛一面斜瞄著沈洛年,似乎有點不懷好意。
莫非這女人…也是妖怪?沈洛年心中突然浮現這個念頭,但周圍的電器并沒有閃動,似乎不符合妖怪出現的畫面,而且若真是妖怪,為什麼只盯著自己瞧?如果想吃自己,還有什麼好客氣?
女子舔凈了手,突然身子一動,倏然伸手將沈洛年推倒在沙發上,跟著身子一撲,整個人壓在沈洛年身上。
女子雙手壓著沈洛年左右肩頭,兩膝跪在他左右大腿上,而這女子明明看起來纖細窈窕,應該重不到哪邊去,但沈洛年卻覺得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只能愣愣地和對方對望。
然后那女子緩緩地低下頭,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往下披散,一疊疊地飄落到沈洛年臉上,她輕嗅著沈洛年臉上的氣味,表情竟似乎頗有點陶醉。
這樣的姿勢,若有外人看在眼里,該會覺得頗旖旎浪漫,但沈洛年卻只覺得恐怖荒謬,正無所適從的時候,突然女子低下頭,接近沈洛年的口唇之處,深吸了一口長氣。
「你…你做什麼?」卻是剛剛那個過程中,沈洛年感覺到自己彷佛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般,但卻又說不上來,只好結結巴巴地發問。
那女子抬起頭來,嘻嘻一笑,突然變得神采飛揚,彷佛連皮膚都隱隱發出光澤,一改剛進門那病美人的模樣,她此時不再壓著沈洛年,扭身坐到一旁的沙發看著沈洛年,轉動著目光,不知正打著什麼主意。
「你…是人還是妖怪?」沈洛年忍不住把心里的問題問了出來。
女子看著沈洛年,不知為什麼,本來還有點開心的表情,慢慢地又涌起了怒意,那雙鳳眼就這麼瞪著沈洛年,依然不說話。
沈洛年剛剛就覺得這眼神有點印象,看著看著越來越覺得熟悉,忍不住又說:「我見過你嗎?」
女子臉色微微一變,哼了一聲說:「想起來了?」聲音雖然帶著怒氣,卻仍輕柔悅耳,讓人聽得十分舒服。
這還是她第一次說話,沈洛年不知該不該高興,愣了愣才說:「我真的見過你?我…怎麼想不起來?」
「還好意思說?」沈洛年眼前一花,女子倏然伸手,一把抓著他領口說:「我當時真該直接吃了你…說!你那時是要更多還是更少?」
「什…什麼?」沈洛年吃了一驚,完全不明白女子的問題。
「要我再把你吞進肚子里一次嗎?」女子怒氣勃發,瞪著沈洛年罵。
*聽到這話、望著那眼神,沈洛年終於醒悟,他忍不住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你…你是那只大狗…」
「你才是狗。」女子啪的一下給了沈洛年一個巴掌,把他打翻回沙發,這才說:「你對鳳凰要求了什麼?時間更多還是更少?」
鳳凰?那只紅色大鳥是鳳凰?那真的不是夢?沈洛年顧不得算挨打的帳,愣了愣說:「好像…好像是更多。」
「可惡。」女子蹦過來,伸手掐著沈洛年脖子,憤怒地說:「為什麼不選更少?更多有什麼用?你這笨蛋!」
沈洛年無法呼吸,更抵不過女子的巨力,捶打對方似乎又無用,他血液充塞在腦部,漲紅著臉,掙扎說:「我…我不明白。」
女子眼看再掐下去,說不定就這麼捏死了沈洛年,她想了想,哼了一聲松手說:「不能讓你死得這麼輕松,至少也要活吞才劃算。」
活吞?沈洛年喘了好幾口大氣,這才回過氣來,他這時雖然有恐懼,卻也不免有些火大,好不容易才穩下情緒,深吸一口氣說:「你真是那只…那只什麼?」
「羅唆。」女子瞄了沈洛年一眼,伸出手指點著沈洛年喉嚨說:「把意識集中到這兒。」
「干嘛?」沈洛年推開女子的手,縱然打不過,可不代表非得聽話不可。
「你還想招來更多妖怪嗎?」女子說:「我雖然吃了一半,只能保持穩定一段時間。」
「什麼東西你吃了一半?」沈洛年瞪大眼睛問。
「渾沌原息。」女子回瞪過去說:「就是你從我這偷走的東西!」
「呃…」沈洛年氣勢不如女子,張口結舌半天才說:「我沒偷過什麼息啊!」
女子怒沖沖地說:「我拿玉膏跟白澤換消息,留在凡間苦等三千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鳳凰,你卻跳出來撿便宜,還敢說不知道?混蛋!爛人!」
「啊?三千年?」一堆名詞聽不懂,沈洛年只能愣在那兒。
「當時我元氣未復,一時受困巖中,鳳凰雖感應到我的炁息,卻以為出自於你,還依諾替你換靈…」女子越說越氣,咬牙說:「這還不算偷?你這小偷、強盜、不要臉!原息對無能的人類又沒用!笨蛋!」
這女人罵人的口吻倒是挺現代的?雖然半懂不懂,沈洛年也大概明白了女子的恨意由來,試探地說:「所以你當時從蛙仙石里面蹦出來把我一口吞了,就是為了那個什麼息嗎?那為什麼后來又把我吐出來?」
女子聽沈洛年說話平靜,不禁微微一怔,訝異地看著沈洛年說:「你似乎挺不介意被我吃掉?」
話也不能這麼說,沈洛年想了想說:「反正我看樣子也打不過你,如果你真等了這麼久,卻被我搶去,想拿回去我也可以理解啦……這個,可以別活吞嗎?至少先讓我死透再吃,上次滑進去的感覺很糟糕,里面空氣也不怎麼好。」
女子睜大眼睛,歪頭看著沈洛年,似乎看著什麼怪物,一時沒回話。
沈洛年想想突然一驚,忙說:「啊,給我幾分鐘,讓我先把硬碟里面一些東西刪掉…」電腦里面有些隱藏檔可不適合讓別人看到,也不能放在資源回收筒里面,得殺個乾凈。
當沈洛年把一些從網路上搜集的見不得人影片、圖片刪除的同時,女子突然說:「你意思是愿意讓我自由取走渾沌原息羅?如果你真這麼想,倒未必需要吃了你。」
啊?不用死了?沈洛年一驚,連忙拿著滑鼠按取消,但為時已晚,電腦中長久的累積,已經在這一瞬間消失。
「唉,回答啊,你是真心的嗎?」女子望著沈洛年,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期待。
「真的啊。」沈洛年還在惋惜那些檔案,無所謂地說:「既然本來該是你的,為什麼不行?」
「口說無憑。」女子露出喜容說:「跟我立咒誓。」
「什麼誓?」沈洛年愕然問。
「讓我想想,嗯,是這麼做…」女子思忖了片刻,突然拔下一根長發,將一端纏繞在自己左手無名指,跟著對沈洛年招招手說:「過來。」
沈洛年離開電腦,皺眉走近,女子一把抓過他的手,把長發的另外一端,也繞上了沈洛年的左手無名指,一面說:「對了,你有什麼愿望嗎?」
「為什麼問這個?」沈洛年訝然問。
「雖然咒誓不用完全公平,但太不相稱的咒誓也立不起來,強烈的愿望,在心中的分量會比較高,比較容易達到咒誓的條件。」女子說:「如果有我做得到的事,可以包含在咒誓之中。」
「愿望…比如有錢之類的嗎?」沈洛年不大懂女子的意思,半開玩笑說:「我挺窮的,錢變多一點的話,我會挺高興。」
女子搖頭說:「金錢太簡單,不能相稱…你看。」女子把身后的背包往沙發上一抖,掉出一整袋的鈔票,還有不少金品、首飾。
「這哪來的?你剛搶過銀樓嗎?」沈洛年吃驚地說。
女子得意地露出笑容說:「別人送的。」
沈洛年可不大相信,不過現實的法律似乎也管不到妖怪頭上,只好不追究,轉回話題說:「其實我沒什麼愿望…」
「沒有?我記得不相稱的誓約很難成…」女子遲疑了一下才說:「但試試看也無所謂,你叫什麼名字?」
「沈洛年。」沈洛年說。
「我道號懷真,你跟我說一遍——」女子肅容說:「沈洛年之渾沌原息,愿讓懷真自由吸取…嗯…直到永遠。」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照著說一次,說完之后,這自稱懷真的女子,低聲喃喃念了幾句,突然那條長發由黑轉紅,倏然一緊,將兩人的手指拉在一起,緊跟著一道紅光閃耀,沈洛年眼前一花,卻見左手無名指根部,套著個半透明的血色薄玉指環,那指環表面光滑、晶瑩剔透,帶著股涼氣,看來十分漂亮,而懷真左手無名指,也同樣出現一個形貌完全相同的細指環。
「啊!」懷真驚呼一聲,舉起手開心地嚷:「居然成功了,你真是真心的。」
「呃…」沈洛年一怔,望著手上指環說:「這是什麼?」
「這叫血冰戒,是誓約的證明,除非完成咒誓,是取不下來的喔。」懷真似乎挺高興,笑著說:「好奇怪,只有單方面付出的咒誓居然也能成立?不管了…能成立就好,你可記住了,若是違約,咒誓反噬,會受血化冰針、萬針穿心之苦喔。」
「完成咒誓才能取下…」沈洛年瞪眼說:「那不是要戴一輩子?喂!我可不想一輩子戴這指環,還是紅色的!」
「沒關系啦。」懷真笑說:「戴久就習慣了,總比被我吃掉好吧?」
“這…”沈洛年不禁大皺眉頭。
“好吧,重點來了。”懷真一點沈洛年脖吇和胸扣交接處說交接處說:“把意識集中到這兒,將從你全身外泛的渾沌原息凝聚,別再往外散,否則妖怪會一直出現!你一點用都沒有,會被吃的,我可懶得當你保鑣。”
「我真有什麼息嗎?我根本感受不到啊。」沈洛年還是有點半信半疑說:「感受不到如何凝聚?你剛為什麼不乾脆吸光?」
「別管這麼多。」懷真一撇嘴說:「反正你只要心念集中,自然就會感受到,快開始。」
沈洛年苦笑搖了搖頭,心神貫注在那一點,過了好片刻,果然真如懷真所說,似乎真有什麼東西,緩緩往那兒凝聚,只不過感覺若有若無,不很明顯。
「有了吧?現在量少,所以感覺比較淡,慢慢就會變多的。」懷真卻似乎能感受到,她說:「渾沌原息雖出自體內,但本質外散,體內不易收住,只容易存在內外之間,喉嚨根部乃內氣、外氣、食氣三氣交會之處,是最適合的地方。」
沈洛年不知能不能開口說話,睜開眼睛望著懷真,等她繼續說明。
「好了。」懷真卻不說了,只一笑說:「你記得隨時保持這樣,我過幾日再來找你。」
「你要走了?」懷真那一笑宛如百花綻放,煞是好看,沈洛年看得不禁有點心動,連忙說:「這種狀態必須隨時保持著?睡覺怎麼辦?」
「只要習慣了,睡覺也不會忘記。」懷真妙目一轉,笑說:「你要是不快點習慣,身邊又會出現妖怪喔。」
「為什麼妖怪會出現在我身邊啊?和這原息有什麼關系?」沈洛年忙問。
「不重要啦,有閑再跟你說。」懷真背起空背包,指著沙發上那一團亂說:「那些送你。」
「送我?喂?」沈洛年還想發問,卻見懷真已經踏出門外,沈洛年急忙追出去,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這漂亮女人…還是女妖?怎麼一達到目的就走人啊?話說回來,她說在那火山口旁等了三千多年,可是聽她說話,似乎挺現代的嘛?會不會是騙子?不過剛剛她那生氣的眼神,確實很像當初那巨獸…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輕易相信她說的話,而且若不是那只巨獸,又怎會知道那件事?
站在家門口,沈洛年有些迷惘,這世界是怎麼回事?以后真的會有妖怪一個個冒出來嗎?難道自己應該聽賴一心的建議,加入他們的殺妖行列?
算了,就算以后真有妖怪到處跑,也不關自己的事,有賊自然有警察,想必日后也會有一群收妖者負責這種事,不用為此操心。
回到屋中,沈洛年收拾起那一片雜亂,一面收,他一面咋舌,那些首飾的價值他看不出來,但單是鈔票就有好幾百萬,那妖怪當真不是搶來的嗎?沈洛年看了看不敢亂動,只能先把這些東西用塑膠袋包起,藏到床下,且過幾日,看看有沒有什麼銀行、銀樓遭搶的新聞再說。
一星期過去,沈洛年的人生并沒有突然變成妖怪世界,就如過去好幾年一樣,依然平靜穩定,那日放學后接連遇妖的忙亂,彷佛騙人一般。
這幾日,沈洛年仍依照著自己的步調過日子,上學、放學、讀書、考試,唯一不同之處,就是照著懷真的吩咐,盡量把注意力凝聚在喉底那兒,將所謂的「原息」集中。
這倒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習慣之后,并不需要花費多大的注意力,就可以讓那東西穩定下來,不過每日傍晚夕陽西沉、日月轉換的時候,那東西往往會突然失控,不受抑制地往外奔散,還好馬上又可以收回,沈洛年不明白原因,又沒人可以問,也只好順其自然。
懷真吸去這東西不知道用來做什麼?她似乎不大想跟自己說清楚…還有手上這戒指…沈洛年看著自己左手,心中一面搖頭,這不知是什麼鬼東西,用盡了辦法仍拿不下來,只好拿個繃包起,還好那血冰戒挺薄,包起來并不明顯,還能遮掩過去,否則被老師看到,可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時是中午休息吃飯時間,西地高中雖是男女合校,卻是男女分班,整個班級都是男孩子的情況下,不到半個小時,八成的人都已經吃飽了,教室鬧哄哄地吵鬧著,沈洛年這時也已經把餐具收妥,正看著窗戶外休息。
「沈洛年!有人找你。」門口突然傳來同學的叫聲。
沈洛年一怔轉頭,卻見教室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滿臉都是笑容,女的卻帶著點疑惑味道地瞄著自己,正是那兩個有名的高三學生——賴一心和葉瑋珊。
沈洛年一面走一面狐疑,這兩人來找自己做什麼?上次不是已經拒絕得很清楚了嗎?而且如果真想找自己,為什麼隔了一周才來?
「學長?學姊?」沈洛年走到門口,對兩人打個招呼。
賴一心卻不說話,只一臉開心地笑著。
沈洛年見狀將目光轉向葉瑋珊,卻見她從上衣口袋取出一個東西,對著自己晃了兩晃。
那是…沈洛年一驚說:「我的學生證?」自己什麼時候丟掉的?
「沒錯。」葉瑋珊卻似乎沒打算還,將學生證放回胸口口袋說:「是你的學生證。」
「呃?」沈洛年沒想到葉瑋珊收了起來,愕然說:「學姊?」
葉瑋珊瞅著沈洛年說:「板橋車站。」
沈洛年這才想起,那日在板橋車站,自己將學生證交給了警察,后來一忙亂倒是忘了…怎麼會落到葉瑋珊的手里?
「想起了嗎?」葉瑋珊淡淡一笑說:「放學時,我和一心在校門口等你,請你吃晚餐。」
「吃晚餐?」沈洛年一呆。
葉瑋珊卻不再多說,轉身揮了揮手,往高三的教室走。
賴一心拍拍沈洛年肩膀笑說:「到時候再聊。」旋即跟著葉瑋珊身后離開。
沈洛年呆了半晌,還沒回過神來,一個班上同學好奇地湊近說:「沈洛年,你認識那兩個有名的高三校對嗎?」
沈洛年回過神說:「見過,不熟。」
「喔?」同學不知怎麼接下去,聳聳肩去了。
沈洛年和人相處總是這樣,稱不上太無禮,但總讓人感覺有點距離,所以雖然沒什麼人排斥他,卻也沒什麼深交的朋友,他一個人回到窗旁的座位,想起放學后的約會,不由得有點頭痛。
既然葉瑋珊拿到了自己的學生證,想必知道那只妖怪出現時自己也在場,她上次說要把人抓去研究的話雖然該是開玩笑,但這種巧合連續出現,他們總會想找出個合理的答案…聽那妖怪懷真的語氣,那天幾次妖怪的連續出現,似乎和體內「渾沌原息」的散逸有關…
是不是該對他們坦然相告呢?自己雖然不想抓妖,但總該提供相關訊息吧?而且換個角度想,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也許他們都明白,兩邊交換一下資訊,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啊呦不對…懷真可明擺著就是個妖怪,怎能跟這些收妖的人全盤托出?萬一他們來自家埋伏,豈不是害了她?但話說回來,懷真既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妖怪,是不是該讓她被這些人除了才對?
想到這兒,沈洛年伸手輕撫著隱藏在繃下的血冰戒,想起咒誓完成時懷真高興的模樣,不禁有點遲疑。然后心念一轉,想起咒誓的內容,沈洛年一驚,若自己害死她,算不算違反了咒誓?萬針穿心聽起來可不像什麼好死法,還不如被懷真吞了。
想來想去,沈洛年一直拿不定主意,但時間倒是過得挺快,沒多久就到了放學時間,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收拾了書包,少見地隨著眾人往外走。
在這有點熱鬧的放學人潮中移動,簡直是受罪,沈洛年一面走一面輕嘆著,明明可以花五分鐘走完的路程,在這種時候卻得花上十幾分鐘,還不方便偷偷走那條校舍后的密道,可真不劃算。
抱怨歸抱怨,沒多久,校門還是出現在眼前,在人潮中,沈洛年一面走一面四下張望,很快就在校門一側看到賴一心與葉瑋珊兩人并立的身影;這兩人郎才女貌,在人群中十分醒目,無論男女,經過時難免都會看上兩眼,露出一絲羨慕的表情。
沈洛年轉過方向朝兩人接近,兩人很快也發現了他,賴一心一面引沈洛年往外走,一面笑說:「今天去彩葉吃晚餐,我們請客。」
「彩葉?」沈洛年聽過,那是間開在附近的西餐廳,雖然不是什麼太高檔的地方,卻也不是一般高中生會去的地方。
「那兒近,也方便說話。」葉瑋珊說。
就在這時,前方的人們走路速度突然慢了下來,不少人發出了驚嘆聲,人群中這種感染力是很強的,不用多作提醒,很快地眾人目光都會轉向同一個方位。
沈洛年也不例外,順著眾人的目光往左前方望去,卻忍不住張大嘴巴,那兒一個美貌女子正笑吟吟地走來,吸引了每個人的視線。
沈洛年揉了揉眼睛,那女人…雖然打扮不同,但不正是懷真嗎?
媽的,妖怪和收妖者撞見了,自己是不是該先溜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