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連蔓兒問沈謹,知不知道彩繡為什么要害她。沈謹當時只是嘆氣,說彩繡是沈的丫頭,平時看著還好。在沈府那樣的人家,沈謹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自然不好多過問。因此,連蔓兒也不好再問,只向沈謹解釋,她之所以問沈謹,是怕這兩天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彩繡而不自知。
現在,沈謙離開去常青園了,沈謹又特意地將小七給支開,還向她說起了彩繡的事。
連蔓兒對彩繡一無所知,本就好奇,再加上知道沈謹這樣,自然不是無意的,因此聽的格外認真。
“母親在世的時候,彩繡的娘就被安排在哥身邊服侍了。母親過世后,彩繡的娘對哥更是忠心耿耿。…彩繡的娘前幾年沒了,留下彩繡。彩繡自小就跟著她娘在哥的院子里,這么多年了。”
說到這,沈謹微微嘆了口氣,眼神似乎不經意地在連蔓兒臉上略過,見連蔓兒一副沉思的表情,就暫時住了口。
原來彩繡不僅是受寵的大丫頭,還是個有背景的大丫頭。怪不得敢對自己一個客人下手。連蔓兒此時正在想。而沈謹現在告訴她這些,是想讓她知道,沈和彩繡之間,并不是一般的主仆吧。沈謹僅僅是想讓她了解一下,還是有別的目的那?
“平時看著她也還不錯,怎么也沒想到,哎。蔓兒,你要問我這個緣故,我哪里說的上來。…這些年,哥念在她過世的娘的情面上,她又服侍的勤謹,或許…,這丫頭,或許有些被寵壞了。這一次。她少不得要好好的挨一頓教訓了…”
“有沒有什么特殊的緣故,想來一會就能問清楚了。”
沈謹說了這一番模棱兩可的話,連蔓兒還是聽出了一點意思。說白了,就是沈和彩繡之間關系不一般,這次彩繡陷害她,會受到怎樣的處罰,沈謹也沒底,畢竟有那個不一般的關系在那擺著。
可彩繡為什么要害她?難道就是因為彩繡和沈之間不一般的關系。彩繡這是將她當做了…競爭對手?要將她給滅在萌芽狀態?
一開始。連蔓兒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她和沈之間的接觸,屈指可數。而且,除了第一次救了沈,還有方才在假山書房的內室。她根本就沒有和沈單獨相處過。而這兩次的單獨相處,也不可能被外人知道,起碼彩繡就不可能知道。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太沒有道理了,連蔓兒在心里苦笑。
可是轉念想想,連蔓兒又覺得彩繡這樣想,也不是真的就沒有可能的。就是這兩天的工夫,她不是都看出來了嗎,彩繡對沈。絕不只是侍女對主人那么簡單。
不管是明戀還是暗戀,有一點可以明確,那就是彩繡戀著沈。而一個戀愛的、心胸狹窄、嫉妒心重的女人,是很可能杯弓蛇影,將任何靠近她目標的異性都看做是潛在的情敵的。
在前世,這種女人連蔓兒不是沒見過。對了,她還曾經看過一本膾炙人口的武俠里面的一個似乎叫做青青的女豬腳就是這么善妒的。
這個時候,連蔓兒就想起小喜和小慶說的,向她們倆探問她私事的那個小丫頭,還有昨天她離開念園的時候,彩繡盯著她身側的那雙眼睛。
那個時候,她的身側站著的是小喜。而小喜的懷里,正抱著沈謹送給她的那只螺鈿匣子。那螺鈿匣子和匣子里的頭面是完整的一套,都是沈謹過世的母親的遺物。
那么作為從小就跟在沈身邊服侍。親娘是沈的母親的陪房的彩繡,是很可能認識那個匣子的。
對了,是不是那個匣子,讓彩繡有了危機感,將她視為情敵了那。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尤其對方是正處于癡戀,善妒而狹隘的,對她人的性命視如草芥的女子。連蔓兒思考了一番后,做出這樣的判斷。
那么今天這件事,沈會怎樣處理那。會不會因為彩繡對他的愛戀,而對彩繡網開一面?那么自己那,沈會怎樣對自己交代?
“蔓兒,你在這歇一會,我已經打發人去常青園了,有什么消息,她們會馬上回來告訴我們。”沈謹告訴連蔓兒道,就站起身,“蔓兒,我去去就回來。”
沈謹指著內室的方向,連蔓兒見沈謹臉色不太好,就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五姐,你去吧,不用擔心我。”連蔓兒就道,“…我想出去坐一會。”
沈謹由丫頭扶著進了內室,連蔓兒也從軒出來,她叫了小七,就在荷花池旁邊一座涼亭內坐了。姐弟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沈謙走進常青園的時候,正看見彩繡跪在院的青石地上,正被兩個掌刑的婆子掌嘴。彩繡的臉已經腫起來了,嘴角留下來的血跡染紅了衣襟,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沈謙厭惡地看了彩繡一眼,直接邁步進了上房。
“哥。”沈謙進了上房,就看見沈背對著門,站在屋內,似乎正在欣賞墻上的一幅畫。
“來了?坐吧。”沈緩緩地道,并沒有轉過身。
“哥,可問出什么來了?”沈謙當然沒有坐,而是走到沈身邊,又問道。
沈見沈謙走過來,這才側轉過身來,不再看墻上那幅畫。
“不過是婦人愚蠢的見識。”沈就道,“我懷疑,有人背地里慫恿了彩繡。”
“哥,咱們府里還有別人要對蔓兒不利?”沈謙的一張臉繃的更緊了。“哥,先別讓她們打了。現在就打壞了,就沒法問話了。”
“嗯。”沈點了點頭,就向門口的下人吩咐了一聲,讓將彩繡帶進來。
沈和沈謙都在椅子上坐了,看著跪在面前的彩繡。
此時的彩繡兩頰高高地腫了起來,眼神也是一片灰敗。被掌嘴了,而且還是在她跟沈表白了心意之后,彩繡的心疼的如同撕裂般。相比之下,臉上那火辣辣的疼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彩繡,你可知錯了?”沈清亮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對于現在的彩繡來說,似乎有些遙遠和飄渺。
“婢子知道錯了。”彩繡磕頭,現在的她口齒已經有些不清楚了,只能放慢了語速說話。
“那我問你,是誰慫恿你暗害蔓兒的?”沈又問。
“爺。這、這個…”彩繡有些迷惑地抬起頭,看著沈。
“你們在府里,什么時候知道外面的事了?”沈冷笑,“你也說了。從不認得連家的人,也不認得蔓兒。那么是誰告訴你有這樣一個人,又是誰往你腦子里灌輸了那些話?”
“你好好想一想,不要糊涂到底!”沈道。
彩繡一開始還是有些迷茫,慢慢地似乎想到些事,臉色就跟著起了變化。
她是怎么開始關注的連蔓兒的那?是因為沈突然連著往三十里營子去了數次?是因為沈突然對非親非故的一戶莊戶人家屢次施恩?是因為素來不關心小事的沈,卻突然為了這戶人家遷居而親自挑選禮物?
這些自然都讓她心有了警覺,但是第一次聽到連蔓兒的名字,卻不是從沈那里。也不是任何一個服侍、跟隨沈的人?彩繡的思緒陷入到回憶,那些似乎是不經意提到三言兩語,那些痛苦的傾訴,還有擔心她前途的貼心的私語。
彩繡并不是一個真正愚鈍的人,她雖然深陷局,但是經過提點,她還是能醒悟過來的。
“是…是柳大奶奶…”
連蔓兒和小七坐在荷軒的涼亭內。就看見沈謙從外面快步走了回來。
“戌。”小七忙起身喚道。
沈謙看見連蔓兒和小七,就忙走了過來,在兩人身邊坐了下來。
“戌,彩繡為什么要害死我姐,問出來了嗎?”等沈謙一坐下,小七就急忙問道。
“蔓兒,小七,你們還記得申強嗎?”沈謙問道。
“申強?”連蔓兒就微微皺起了眉頭。
“記得。我當然記得。”小七的記憶力很好,何況那件事也不是容易就能忘記的。“就是那個冒充爺,在鎮上欺負我們的人。”
“彩繡,和申強?”連蔓兒詫異道。難道彩繡和申強有親,陷害她是為了給申強報仇?
“彩繡和沈謙不相干的。”沈謙告訴連蔓兒,“這申強的娘。是我們旁支一個柳大奶奶的乳母。是這個柳大奶奶記了仇,她自家沒本事下手,就攛掇了彩繡。”
“她攛掇彩繡,怕是連我哥都給恨上了。哥這次氣壞了。因此那次的事,哥回去很是申斥了他們,是他們央求,發誓說以后再不敢了,哥才放過了他們。現在,卻弄出這樣的事來,哥說,回去后,是再不可能饒了他們的。”
“蔓兒,你拒放心,就是哥不嚴辦他們,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總不會讓他們再有機會害你。”沈謙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異常的堅毅。
原來禍根竟然是“假沈”那件事,連蔓兒和小七都恍然大悟。
“還有彩繡,哥讓人掌了她的嘴,說是要將她打發去小沈屯的莊子上。”沈謙又道。
“完全不需要如此的。”連蔓兒垂下眼簾,目光暗了一暗,隨即抬起眼,拉著小七站起來,向沈謙告辭,“戌,我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