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義、何氏帶著二郎、三郎要去西屋搬箱柜,連守仁和連繼祖當然不讓。只是他們父子兩個,完全不是連守義這些人的對手,剛攔上去,就被推開了。
“老二,你個混賬東西。你還認我是你大哥不?”連守仁被連守義推了一個趔趄,急的指著連守義道,“你就一點余地都不留了今天?”
“大哥,看你說的,多生分啊。”連守義依舊嬉皮笑臉,“這分家分東西,那不就得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嗎。咱這分家歸分家,完事了,咱照樣還是兄弟,那肯定沒假的。”
連守仁被連守義的無賴相氣了個倒仰,可是連守義家男丁多,動起粗來,他們誰都不是對手。連守仁只能求助別人。
“老三、老四,你倆還在那干看著,這像個啥?老二這都要做強盜了,還不快過來攔住他們?”連守仁就沖著連守信和連守禮喊道。
平常一點做長兄的擔待都沒有,這個時候卻拿出大哥的派頭來命令起兩個兄弟了。
“老三、老四,這是我和大哥我們兩家的事,你們別插手。要不,可別怪我不顧兄弟情義,和你們翻臉。”連守義也扭頭朝連守信和連守禮喊了一句。
連守禮垂著頭,坐在炕沿上,似乎沒聽見他兩個哥哥說的話。
“有話咱好好說,爹和娘都在這那。”連守信站起來,也沒上前去攔人,而是大聲說道。
“爹,娘。”連守仁見兩個兄弟他都使喚不動,忙就奔到連老爺子和周氏跟前。“你二老看看老二行的這事,在咱自己家里,就開始打搶了。…我能有啥東西,上次娘不都搜檢過一回了嗎。再有,也就是繼祖和他媳婦的兩件貼己衣裳。這叔公公帶著小叔子們翻嫂子的箱子。這傳出去,咱老連的臉可往哪擱哎!”
“爹、娘。你們二老說句話。老二這是忤逆不孝啊他。”
“大伯,你是念書的人,懂得還挺多的。你還知道臉沒處擱啊?那你當初帶著人翻我的箱子。搶我的嫁妝,你咋就有那個臉了。這個時候想起臉來了,老連家就真有臉,也早讓你給丟盡了,還輪不到我們來丟。”沒等連老爺子和周氏開口說什么,趙秀娥先開了口。
連守仁被趙秀娥搶白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過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和趙秀娥拌嘴,只是弓著身,站在炕沿下,求連老爺子和周氏下地攔住連守義。
“爹啊,咱家沒有這樣的人,不能讓老二這么干,他還當我是他大哥嗎。今天他翻了那箱柜,我頭上這頂秀才的帽子。我都戴不安穩了!”
“都給我回來,反了天了都?”連老爺子喊。
“我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拉扯大了,一個個的都喪了良心了。”周氏罵。
兩個人罵是罵。但卻都坐在炕上沒有動。
連守義當然不會因此就停下來,一家人一窩蜂似地出了東屋,涌進了西屋。連繼祖在前面攔著,和二郎、三郎兩個拉拉扯扯,也跟進了西屋。連守仁和古氏看著大事不好,也匆忙跑了過去。
蔣氏跟在古氏身后,快步走到門口,見古氏意味往前走,沒留意她,她就停住了腳。轉回身來,從炕上抱了妞妞,然后就走到周氏身邊坐了,一邊安撫著被嚇著了的妞妞,一邊小聲說話勸解著周氏。
趙秀娥這個時候就從炕上下來,穿了鞋子往外走。
蔣氏將妞妞放在周氏身邊。站起身,攔住了趙秀娥。
“大嫂子,你這是想干啥?”趙秀娥立起眉毛問。
“二郎媳婦,你這是想去干啥?”蔣氏反問趙秀娥。
“我愛干啥我就干啥,你管的著我嗎?”趙秀娥冷哼了一聲,伸手想要推開蔣氏。
蔣氏卻一把抓住了趙秀娥的手。
“二郎媳婦,你這懷著身子,別到處亂走,咱倆陪咱奶這待著,也省得你出啥事。”蔣氏道。
趙秀娥用力甩了兩下,沒甩開蔣氏,就抬腳踢,蔣氏挨了一下,手底下暗暗使勁,指甲幾乎掐進了趙秀娥手腕的肉里。
“二郎媳婦,我可是為了你好。咱這一屋子人都看著,真出個好歹的,可是你自己折騰的。”蔣氏道。
趙秀娥手腕吃疼,她畢竟是小腳,還懷了身孕,手腕被蔣氏制住,就不大能施展出來。二房的人都去了西屋,這屋里的人…
趙秀娥眼睛四下一掃,就知道,這屋里的人是不大可能站在她這一邊的。
“你她娘的個笑面虎。”趙秀娥低聲罵了一句。她知道,
蔣氏自然聽見了,臉色卻不曾又絲毫的改變,依舊是抓著趙秀娥不放。
“大嫂子你好威風啊,我這出去解手,你都不讓。行,我就陪著咱奶坐著。”趙秀娥冷笑著道。
妯娌兩個都是皮笑肉不笑,走回來,坐在周氏的身邊。
在東屋里坐著,可以清楚地聽見西屋里不斷傳來的翻箱倒柜、拉扯撕捋,哭聲、罵聲。
趙秀娥和蔣氏對視,一個冷笑,一個面色淡然。
果然,都是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當箱柜被翻檢已經成了必然,蔣氏去西屋攔著,也是無濟于事。留下來,陪著周氏,這樣的做法實在是太聰明了。而且蔣氏還攔住了趙秀娥。
聽西屋的聲音,必定是連守義他們在翻檢東西的時候順手牽羊,趙秀娥要離開,怕也是要去分一杯羹的,蔣氏當然不會讓她如意。
連蔓兒想了想,就也往西屋來。
西屋里已經亂成了一團。上次周氏沒有翻檢的那兩只箱子,已經被打開,何氏和連守義帶著四郎、六郎和連芽兒正彎著腰在里面翻檢著,一邊翻檢,一邊往幾個孩子懷中揣著東西。
何氏突然啊地叫了一聲,連守義在她旁邊,扭過頭來,就看見何氏手里拿著一個金閃閃的金鎖片。
連守義劈手就將金鎖片搶過來,塞進了自己的懷里。
“沒見過世面的婆娘。這算啥,快點翻,好的肯定在里面,把箱子里東西都倒出來翻。”
何氏見金鎖片被搶。頓時撅起了嘴,不過還是聽連守義的話,真的將箱子整個翻過來,將東西都倒在了地上。
連守義翻完了手邊的箱子,又奔別的柜子去了。
連守仁、連繼祖和古氏被二郎、三郎兩個張手攔著,根本上不了前,只有連朵兒個子矮。逃過了封鎖,奔到連芽兒跟前。
“那是我的,你給我放下。”連朵兒尖叫著,去搶連芽兒手里的一只絹花。
“你個丫頭片子,啥是你的?這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們的。”四郎在旁邊,一把就將連朵兒推坐在地上。
連朵兒立刻哇哇地大哭起來。
“打搶了,要殺人了呀這是。”古氏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混亂最后是在連老爺子又抽完一袋旱煙。發了脾氣,帶著連守禮和連守信出面,才平息下來的。
二郎、三郎、連守義、何氏將從西屋幾個箱柜中翻出來的滿滿兩箱子東西抬進了東屋里。
“你還真去翻你大哥的東西?”連老爺子啪地給了連守義一巴掌。
“爹、娘。”連守義摸了摸臉,也不惱,而是將一個布包放到炕上。布包里,是兩吊銅錢,三四塊銀子,另外還有散放的一堆銅錢。
“是從箱子夾層里翻出來的,藏的這個仔細哦。”連守義道。
“是從我大嫂的箱子里翻出來的吧?”趙秀娥就道。
“對,對。”何氏和二郎就都附和道。
“大嫂不愧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賢良人。繼祖哥要用一吊錢,求爺爺告奶奶的,逼的咱爺咱奶吃不下、睡不著。大嫂子私房藏了這些銀錢,是個啥打算那?”趙秀娥就冷笑著道。
何氏又指著箱子里的綢緞衣裳、料子給連老爺子和周氏看。
兩家人就又爭吵了起來。
“爹,咱該去干活了。”連蔓兒趁人不注意,走進東屋,悄聲跟連守信說道。
連守信見連老爺子和周氏此時被大房和二房兩股人圍著,嘆了口氣。就跟連蔓兒一起出來了。
“咱那時候分家可容易,這回這分家,還不知道吵鬧到啥時候。”回到西廂房,連蔓兒將上房的事情說了,張氏就嘆氣道,“我在這屋里聽著就跟著心忙,走,咱去鋪子干活,還清凈點。”
一家人去了鋪子,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上房兩個屋還有東廂房都點著昏黃的燭光,窗戶上人影搖曳。
“看來也是要歇著了。”張氏道。
東廂房里,突然傳出來何氏的一聲尖叫,不過立刻就沒了聲息。
“這是干啥,半夜三更,怪唬人的。”張氏就嚇了一跳道。
“分贓不均,希望別打起來。”連蔓兒小聲道。
“三哥,這是都分好了?”見連守禮出來倒水,連守信就問道。
“就光吵吵了。二哥說大哥還有錢,藏花兒那了,要大哥拿錢出來,現在不拿錢,就寫借據。大哥說沒錢。…明天還得接著分。…明天我還想上工那。”
第二天,連蔓兒在鋪子里吃了晌午飯,回到老宅,上房的爭吵還在繼續。
連蔓兒搖頭嘆氣,已經懶得去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