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抿了抿嘴,心想,肯定是六郎終于忍不住,用手去抓肉吃了,然后被連秀兒給罵了。
“你說啥大人,爹都吃過了。你當俺不知道,不就是你自個想吃,咋六郎吃一塊就不行了?”是何氏的大嗓門。
連秀兒和何氏吵起來了。
張氏忙拉了張氏,快步回了西廂房,把門關上。
“娘,咱能做的都做的,那些事,咱管不了,也不好管。”連蔓兒道。
張氏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了方才的喜悅。
“都是因為窮。”張氏道。
連蔓兒看張氏似乎有些不自在,她就知道張氏這是“賢良淑德”的毛病又犯了。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張氏,是這個時代的道德規范,要求人們,尤其是女人,一定要先人后己。像這種情況下,就要餓著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把好東西都給別人,這樣才是好的,是對的,才算的上是道德的標兵。
張氏一直嚴格按照這個規范來要求自己,要她徹底改變,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現在張氏能夠做到這樣,連蔓兒已經很欣慰了。
“娘,你不能這么說。你想想,咱家不窮嗎,可我和姐,哥還有小七,我們啥時候爭過吃的?”連蔓兒道。張氏和連守信是比較包子,不過想一想,每個事物都有兩面,正因為他們夫妻溫厚的性格的影響,她們姐弟幾個的性格也不錯,在一起才會這么和睦。
張氏聽連蔓兒這么說,想了想。也確實是這么回事。自家的幾個孩子干活從來都是搶著干,吃東西卻都是相互謙讓。
想到自家的孩子的種種優點,張氏的心情重新開朗起來。
至于那碗肉菜究竟是怎么分配的,最后還是連葉兒告訴連蔓兒的。何氏和連秀兒爭吵,被周氏鎮壓了下來。何氏被周氏狠狠地罵了一頓。連老爺子做主,連家的幾個孩子,每人都分到了一塊肉和一勺菜。連蔓兒和連葉兒議論了一陣。覺得這還要感謝何氏。如果何氏不撒潑和連秀兒吵,那么幾個孩子很可能分不到那么多的肉菜。
“蔓兒姐,我和你說件事。你可別生氣。”最后。連葉兒看著連蔓兒的臉色道。
“猜也能猜的差不離,有啥可生氣的,你說吧。”連蔓兒道。
“別看奶、老姑和二伯娘吵的那么厲害,吃晚飯,人家又好了。她們都說、說四嬸不好,說四嬸心眼兒不好,你們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給上房送菜送的少。要是送的多,夠大家吃的,她們也不能吵起來。”連葉兒向連蔓兒道。
連蔓兒就被氣笑了。她們從嘴邊省下來的肉菜。恭恭敬敬地送過去,沒落著好不說。還被派了一身的不是。這叫什么事。
“蔓兒姐,她們說話,你也別往心里去。我爹和我娘都說,四嬸心腸好,要是換別人,才舍不得送出那些好菜那。”連葉兒道。
連蔓兒轉過身來,就把連葉兒的這些話跟張氏和連守信學說了一遍。
連枝兒、五郎和小七都被氣壞了。
“下次咱再吃啥,一點都別給她們送。”連蔓兒就道,“…咱在上房吃那幾頓,咱還干活了,奶還怕咱吃那。”
“對。”連枝兒、五郎和小七都贊同連蔓兒的意見。
連守信悶不做聲,孩子們說的沒錯,可周氏是他的親娘,他無話可說。
張氏看了一眼連守信,只能安撫幾個孩子。
“咱做事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她們愛說啥就說啥吧。”張氏道。
“誰說啥也沒用,有咱爹那。”連守信悶悶地道。
是啊,好在連老爺子還是通情達理的,連蔓兒想。
因為和連老爺子商量過了,連蔓兒幾個從第二天開始,就到上房去和連老爺子念書。說是念書,就是一本舊的三字經,她們四個孩子一起看。連老爺子則是不用書本,就能背誦出來,這樣一天學幾個字,先是認字,然后連老爺子教她們怎么寫。
一開始,她們也不舍得用墨和紙,先是用手比劃的順了,然后用毛筆蘸了清水,先在桌子上寫,最后才每人分一張紙,按著字帖正式臨摹。
四個孩子中,連蔓兒和五郎學的最快。
“五郎以前學過一些,現在才能學的快些。蔓兒也能學的這樣快,算得上是天資聰穎了。”連老爺子用了一句成語來贊連蔓兒,接下來卻又嘆了一口氣,“可惜是個女娃,要是托生成個男娃…”
連蔓兒暗自吐了吐舌頭,她可不好意思說自己聰明,她能學的快,主要還是因為她也是有基礎的,不過這話卻不能說出來。
“我也就能教你們念個三字經,等你們二伯回來了,就讓他教你們。”學了兩天之后,連老爺子在下課后說了這么一句。
連老爺子只在小時候,他父母還在的時候念過一年多的私塾,后來就全靠他自學。而連守仁卻是個秀才,連守仁能教的當然比連老爺子多。
連蔓兒就看了一眼五郎。五郎最愛念書,聽連老爺子這么說,一定高興。可是讓連蔓兒不解的是,五郎臉上并沒有半點喜色,反而微微皺起了眉頭。
連蔓兒她們每天跟著連老爺子學習,卻也沒有放下家里的活計。酸菜作坊辦的很順利,現在除了給武仲廉名下的酒樓、作坊供貨,還有縣城、甚至外縣的酒樓和飯莊來向她們買酸菜。另外,還有一些小販,也從她們這里買了酸菜,然后拿到各個集市上去賣,當然價格就比當初連蔓兒在鎮上賣的時候高了一些。
作坊開了十天,就有來干活的媳婦想領工錢。
“不是說好了,月底給嗎?”連枝兒道。
“是二蛋媳婦,說是她妹夫在哪個村一個作坊里干活,干了一個月,最后沒得著工錢。”張氏道,“二蛋媳婦跟我說,不是她信不過咱,是她婆婆,說要是拿不回去工錢,就不讓她來干了。”
這個年代大多數開小買賣的都講究誠信,不過難免也有一些例外的情況,像這種做工最后卻得不著工錢的事,也不是沒有。
“娘,你想咋辦?”連蔓兒就問。
“我就是想和你們商量商量,要按我說,明天我就把她這幾天的工錢給她。”張氏道。
“給就給吧,到月底也是這么回事,咱還能賴她的工錢。”連守信道。
“娘,要不,明天就把大家伙的工錢都發了吧。”連蔓兒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咱現在跟武掌柜那邊,都是三天結一次賬。別人來買酸菜,也都是拿現錢。咱干脆每十天給大家伙結一次工錢,不用等月底了。”
作坊的本錢并不大,還有武掌柜那一吊錢作為周轉,現在已經完全周轉開了,每十天給來做工的媳婦們工錢,作坊是辦的到的。
就是幾文錢,在鄉村人家眼里也是很看重的。縮短結算工錢的周期,讓干活的媳婦們早點拿到工錢,這樣不僅能夠消除她們的顧慮,同時還能更大的鼓舞她們干活的積極性。
“蔓兒說的不錯,要是我,我也想早點拿到工錢。”張氏道,“那咱就這么辦吧。”
“娘,你不是說想多招幾個人,等下不用你去找人,就有人自己來找咱們。”連蔓兒又道。
第二天,來作坊干活的媳婦們就拿到了她們這十天的工錢,按照她們干的多少,從五十文到八十五文不等。
這下子媳婦們都樂開了花。
轉天,就有三十里營子,還有外村的年輕媳婦不斷地找到連家來。進門就和張氏攀關系,問作坊里還要不要人,她們也想來做工。因為現在酸菜的訂單更多了,張氏也正想再多找些人幫工,就在過來的媳婦里挑了幾個,讓她們明天來上工。
“前兩天我還有點發愁,怕找不著合適的人。誰想到,今天就來了這老些人,挑都挑不過來。”吃晚飯的時候,張氏帶著笑意說道,“我看照這樣,明天還得有人來。”
“這還不是因為看見咱發工錢痛快!”連蔓兒笑。嘴上說的天花亂墜,哪里比得上實實在在的銀錢到手那。
“那倒是。”張氏點頭。
“對了,娘。”連蔓兒想到今天那些媳婦跟張氏攀交情的場面,就想提前給張氏打個預防針,“咱作坊可不養閑人,咱只要能干的人,是不是親戚,有沒有交情,這些都不管。”
“我知道。”張氏扒飯,“咱的作坊養不起閑人。”
“這不是養得起養不起的事,咱就不能養。”連蔓兒道,“娘,我知道你心軟,可這事不能馬虎。”
“嗯。”張氏點頭。
一家人剛吃完飯,張氏將碗筷都收拾利落了,正要趁天沒完全黑,做點針線,連秀兒就走了過來。
“四哥,四嫂,爹和娘讓你們過去。”
連守信和張氏自然答應了。連蔓兒正閑著沒事,就也跟著到上房來。
上房屋里,除了連老爺子、周氏和連秀兒,連守義和何氏也在。
“你們缺人干活是吧,就讓你二嫂和秀兒去吧。”周氏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