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w孫晉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就看到那些武裝民兵舉起了火槍。
龍華會的人并沒有將這些火槍放在眼中,這些大多來自鄉野的愚昧痞棍,覺得自己身上有符,又攜有各種破解妖法的穢物,根本不在乎這些指著他們的火槍。
可是當火槍響起后,他們意識到不對了。
只是五十多名武裝民兵罷了,這些半脫產的武裝力量還不能算是真正的職業軍人,但他們的第輪射擊就在龍華會的人里造成了大量傷亡,二三十人倒了下去,嚎聲與哭聲共鳴。
緊接著是第二輪、第三輪射擊。
這幾年新襄的兵器設計院并未閑著,如何盡可能提高火槍射速,一直是他們的研究目標,現在民兵所用的火槍,可謂達到了步槍射速之極致,短短一分鐘內,他們就完成了三輪射擊,而此時龍華會的教徒距離他們還足足有兩百米!
“自由射擊!”
在短暫的因為死亡和殺戮帶來的發愣之后,龍華會的人終于明白,他們所做的一切準備,都不能阻止武裝民兵的火槍帶走他們的性命。頓時,所有因為劫掠和暴行而產生的勇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與崩潰。望著轉身象是沒頭蒼蠅般亂竄的龍華會會眾,武裝民兵的指揮官下達了命令。
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場戰爭,甚至連一產斗毆都不算。
孫晉看到這一幕,同樣是呆愣住了。他知道龍華會的會眾不可靠。卻沒有想到他們不可靠到了這個地步。
一觸即潰?不,連最起碼的接觸都沒有!孫晉算是知道一些兵法的,他明白戰斗過程中最可能造成崩潰的,還是白刃相交的突擊之時。他原本以為,這些龍華會的會眾好歹也能沖上去,給武裝民兵造成一點傷害,或許憑著人多。他們甚至可以與武裝民兵進行僵持。
結果卻是這般!
現在孫晉明白,為什么俞國振明知道龍華會起事,卻根本不調集正規軍前來護衛上海了。原本在孫晉他們的計劃中。龍華會起事包圍上海,切斷上海通往金陵和長江中上游的商道,同時相辦法阻斷運河。這樣俞國振就不得不從山東、兩廣調集正規華夏軍前來,到這個時候,山東、兩廣的守備就會空虛,再有人煽動一下,人心惶惶中不少鄉紳都會結寨自保。
這個時候他再去游說俞國振,指出這些鄉紳紛紛起事,就在于俞國振不開科取士,不重用儒林清流,在種種壓力之下,俞國振又是妥協慣了的。或許就會改變主意。
卻不曾想,一向喜歡“和”的俞國振,這次看上去仍然采用的是“和”的方法,結果卻達則了這樣的效果!
他們這些人,連“和”都“和”不過俞國振。更遑論戰?
孫晉神情恍惚之后,再定了定神,發現自己身前已經站著兩位武裝民兵。
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孫晉,兩位武裝民兵中的一個喝問道:“你是什么人,看模樣,不是龍華會的那些神棍?”
“我乃孔教門徒。儒林清流,哪里會是那種裝神弄鬼的神漢?”孫晉苦笑道:“我與俞濟民有舊,我之弟乃孫臨孫克咸,也在華夏軍略委員會中任職。”
“哦,失禮了,先生。”
那些武裝民兵看孫晉身上還有被龍華會的人踩過的痕跡,方才龍華會的人將他推倒的事情,他們也在鎮中看到了。因此不疑有它,向著孫晉還敬了一禮。
孫晉咳了一聲,情知自己只能唬住對方一時,此地不可久留,必須立刻抽身。他回頭上了碼頭上的一艘小船,卻發覺船上的槳手船夫也全部上了岸,如今不是身死,就是當了民兵的俘虜。
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孫晉倒不是不懂劃船撐舟,可是許多年未曾親自做過了,拿起槳筆劃了幾下,船只是原地打轉,再拿起竹篙,可這個時候,龍華會的那個頭目大漢正跪地求饒,見他這模樣,立刻大叫大嚷起來。
“這廝是給我們帶路的,他是我們的幕后主使,我們都是被他逼來的,我要立功,我檢舉他!”
這一聲喊,讓方才還對孫晉笑臉相迎的那兩個民兵頓時變了色。
“好你個老小子,還敢誑人!”
一個民兵跳上船來,伸手就抓住了孫晉的發髻,孫晉嗷嗷叫了兩聲,卻掙他不過,被他生生拖上了岸。上岸之前,下半截身子還在水里浸了一下,頓時濕漉漉的。
如今雖是初春,可是河水尚寒,孫晉又氣又急又怕,不由得便哆嗦起來。那兩民兵卻不管他,另一個上來也是兩個大嘴巴抽了過去,他們想到自己險些被這個家伙誑騙,氣就不打一處來。
被狠揍了的孫晉明白,自己這次怕是有難了。他高叫道:“我真與俞濟民有舊,我之弟孫克咸與俞濟民乃是連襟,我也是桐城人,桐城方氏與我家世代通好…”
他在急切間,將自己能想到的與俞國振的關系都說了出來。那民兵冷笑道:“已經被你誑了一次,現在豈能再被你騙了?就算你是孫臨的兄長,也去跟我們官長解釋去!”
“孫臨的兄長竟然與龍華會的這群土匪痞類勾結,說出來真讓人不敢相信,這廝喊得倒是和真的一樣,這豈不是將我們當傻子么?”
孫晉被拖著發髻拉到一邊,與那些龍華會的會眾綁在了一起。龍華會的會眾都是鄉間一些被煽動起來的愚昧之人,此時心中對他們的天師教主雖然還是犯著嘀咕,可究竟是怕天下的神佛懲罰,不敢口出惡言,但對于孫晉,他們卻是毫不害怕。覺得自己落到這般地步,這個孫晉也有幾分功勞。因此,他們便一個個抽冷子踢打孫晉,口中也咒罵不休,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表明自己幡然悔悟一般。
到得后來,武裝民兵不得不將孫晉又拖到一邊去,免得他被這些龍華會會眾打死了。
即使如此。孫晉已經是遍體是傷,身上血污鼻涕和水漬混雜在一起,狼狽模樣。甚為不堪。他初時還想著分辯,到后來他也明白,這些武裝民兵是不會聽他的了。他只能忍著。
可是直到傍晚,武裝民兵們的首領才來見他。
“你真是孫克咸先生的兄長?”那位首領看到他的模樣,嚇了一大跳,此時孫晉又冷又餓,而且還挨了打,再沒有半點平日里文人的瀟灑,看上去老了十歲也不只。
“我們自幼失怙,克咸是我一手帶大,他一方家的親事,也是我與方總督敲定的。”孫晉這個時候再也不敢多說。問什么他答什么,臉上的神情也是心灰意冷。
“那倒奇了,你既與孫克咸先生有如此關系,與方總督又是姻親,那就是我們統帥的親戚。你不來幫我們統帥。卻去幫著那些龍華會的瘋子…嘖嘖,當真讓人想不通。”
孫晉默然無語。
他根本沒有向對方解釋自己想法的念頭,因為他知道,對方只是武裝民兵的一個低階首領。這樣的人,出身都是過去的泥腿子,只因隨了俞國振。如今生計不愁,而且俞國振還給了他們相應的地位。
和他們說什么儒林,談什么正道,那是對牛談琴。
這等小人,只要用之,不可信之。
各種各樣古怪的念頭在孫晉腦子里轉著,他不出聲,對方嘖嘖了兩聲后道:“既然你說有這樣的關系,我倒不好處置你了,正好,上面說了,擒獲的各方首腦都得押送到上海去。這位大孫先生,咱們統帥如今到了上海,你去與他說吧。”
孫晉聽聞俞國振本人已經到了上海,頓時眼中一亮:“他調兵來了?”
“對付你們這些土雞瓦狗,要調什么兵?”那民兵首領哈哈一笑:“你莫要太高看自己了,我幾十個武裝民兵,就可以把你們兩千多人擊潰,剩余者也休想逃走,必然成為俘虜,哪里用得著正規軍?”
孫晉唯有一聲輕嘆。
崇禎二十六年二月初十,受到沉重打擊的孫晉被送到了上海縣。這幾年他隱居鄉野,只是耳聞上海的變化,并沒有親眼看到。但此前他是到過上海的,因此,當押運他的船抵達上海寶山碼頭時,他覺得自己的眼睛都沒辦法閉上了。
早就聽聞新襄被俞國振在短短幾年間,從一片荒地變成了一座大城,孫晉因為沒有親身去過,總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夸大。可現在看到了上海,他開始相信,俞國振真的有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
這讓他有些茫然,他一生追尋的正道,與俞國振正在走的道路,有著根本的沖突,甚至可以說不可調和的矛盾。但他們自命儒林清流的儒林君子們,沒有將大明帶到昌盛中興的高度,也沒有給天下百姓甚至一府一縣的百姓帶來多大的好處。
而俞國振卻做到了…難道說他們的正道是錯的,而俞國振的歪門邪道才是對的?
這個念頭一浮起來,孫晉就嚇了一大跳,自己怎么才到上海,才看到這座城市,就懷疑起此前堅持了幾十年的信仰來!
眼前一切都是俞國振收買人心的把戲,不可信,不可信!
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然后,他便被押上了岸。
和他一起押上岸的遠不只一個,龍華會和江南一帶的劣紳豪強,還有那些習慣了對地方事務指手劃腳的宗族長老,被捕的人物多達幾百人。他們全部被押解至上海,而當他們被士兵驅趕著經過長街時,周圍原本匆匆往來的行人都紛紛駐足觀望。
孫晉突然覺得,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一個向俞國振表明三軍可奪其帥匹夫不可奪其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