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一行人并未從正門出去,他們走的是皇宮的后門,也就是玄武門。
皇室成員被太監們抬著,好在人數不多,而這些太監宮女也是做慣了活的,因此手腳還算麻利。他們一起到了玄武門外,只見街上只有鬼影一般的寥寥數人。在田伯光的指揮下,他們順著皇宮圍墻向東而去,周皇后忍不住掀開肩輿的簾子,向外望了望,神武門的飛檐,正在迅速遠去。.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馬蹄聲。
“這是…這是怎么回事?”她膽戰心驚地問道。
“不必擔心,是來接應的人。”田伯光道。
此次進入京城,俞國振給他們做了萬全的準備,考慮到可能需要救出的人數不少,因此還特意讓兩家車廠改裝了十輛四輪馬車。這馬車不僅結實,而且車身狹窄,方便進出一些狹巷。四十多名皇族、宮女和太監都上了車,而肩輿之類的自然是扔掉了。
田伯光帶人也上了馬,但他們還沒有繼續動身,便聽得身后轟然聲響,回過頭去,只見皇宮上空,濃煙滾滾,竟然是起了大火!
“好一把火,倒是讓我們省事了。”田伯光拍了拍腦袋:“原該我們來放這把火的!”
他這話說得,讓坐在四輪馬車當中的周皇后心中一顫。
從消滅蹤跡的角度來說,確實該放一把火,將這紫禁城燒毀來最為徹底。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證明了田伯光和虎衛對皇權權威沒有多少敬畏。
“不知道是哪路人放火燒的,或許就是太監宮女?”一個虎衛猜測道。
然后就聽得后邊馬蹄聲響,緊接著,二十余騎出現在他們面前。
“鄭…鄭芝鳳!”
田伯光與鄭芝鳳打過交道,自然就認出了他,他雙眉一凝,沒有料想,在京城而且是這個關鍵時刻。竟然會遇上鄭芝鳳!
鄭芝鳳見到虎衛已經列陣舉槍,立刻搖手:“鄭家與南海伯的恩怨乃私仇,今日之事乃國事,我鄭家不會以私仇壞國事!鄭家前來護駕,田伯光,你要阻攔我們么?”
“原來皇宮的那把火是你們放的。”田伯光冷冷看著他們:“咱們不需要你們相助,有多遠去多遠!”
對于鄭家來說。這可是復起的機會,如果能搭上崇禎。獲取護駕之功。那么鄭芝鳳和鄭森個人的榮華富貴自不必說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崇禎仰賴倚重,成為牽制俞國振的一股勢力。
雖然這樣也可能有危險,但是鄭芝鳳相信,富貴險中求。
“田伯光,我們鄭家能國事當先。南海伯就不能么?此時闖逆已經快要進入宮中,若是發覺了我們。誰都別想走脫了!”
這隱隱就有威脅之意了,田伯光斜睨了他們一眼。鄭芝鳳的手下倒是躲得遠些,在火槍射程之外,而鄭芝鳳雖然在射程之內,但這種距離要擊殺也有些困難。
“那好,你們跟著。”田伯光懶得再理會,鄭家根本是打錯了算盤,他們可能以為虎衛要將崇禎護到南`京去,卻不知道俞國振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們既然要跟來,那正好,連著鄭家一網打盡,免得鄭家叔侄還在外給新襄惹麻煩。
他們縱馬順街東行,這一路上途經之處,都沒有什么人。這是因為田伯光先派人往前開路,沿街大喊“闖賊入城,各家閉門,避免誤傷”,那些原本想出來跪迎新君的人家,也都縮了回去,個個將門窗緊閉,只敢從門縫向外窺探。
而橡膠車輪讓馬車在奔行時更為輕松,因此一行速度非常快,沒用多長時間,就趕到了朝陽門。
此時朝陽門上也是一片死寂,先到此處的虎衛已經在等著,田伯光一問,原來他趕來時就沒有見到范閑安插于此的親信,大約是聽得闖賊入城的消息,就已經逃脫了。眾人一齊動手,將城門打開,又放下城頭的吊橋,這樣稍稍耽擱,便聽得身后傳來了馬蹄之聲。
“這樣不行,容易被追上。”田伯光看著鄭家那些人手,一個人臉露驚慌,顯然是怕被留下來殿后,他冷笑了一聲:“你們是殿后還是先走,自己選吧。”
“先走。”鄭芝鳳厲聲道:“我們人少,只能護駕。”
“那好,你們走吧。”田伯光望著自己部下:“張自禮,你帶著人在城門這狙擊一下,然后趕上來,我們在原定地點接應你們!”
“是!”
被稱為張自禮的隊正敬了個禮,睨視了鄭森一眼,帶著自己的百人便下了馬。其余人開始繼續前行,還沒出半里,便聽到了激烈的槍聲響起。
“殺啊!殺官兵!”
和槍聲一聲響的是闖軍的吶喊,喊聲驚天動地,聽得出,少說也是數百上千人。
“糟了,闖軍太多,貴部怕是撐不住,該多遣些人去。”鄭芝鳳這個時候也有些慚愧:“要不我遣十人去相助?”
他總共就是二十余人不到三十人,愿意派出十人,也算是有誠意了。
“不必,小菜一碟。”田伯光卻不領這個情。
大約又行了兩里,身后的槍聲聽不見了,鄭芝鳳心中暗嘆,怕是那個百人隊被闖賊滅了,即使未滅,只怕也被纏住難以脫身。但沒多會兒,身后馬蹄聲響,鄭芝鳳還以為是闖賊又追了過來,看著周圍地勢平闊無處可藏,心中正急,卻見來人衣著,又是虎衛打扮!
“竟然回來了…還一個不損?”
鄭芝鳳張大嘴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虎衛的戰斗力,他是早有所聞,鄭家甚至還在海上與虎衛決戰過,但是,他個人親眼見到,還是感覺到一種震憾。數百上千的闖軍,就這樣給虎衛輕易擊敗了,甚至不敢再追來,而虎衛卻是一人未損!
其實這是必然。
且不說闖軍與虎衛之間在軍事素養上的巨大差距,也不必說雙方裝備上近乎半代的差別,單單是虎衛有備而戰、闖軍卻是倉促應戰,就已經注定了結果。
來的這支闖軍只是李自成入內城后派來接管朝陽門城防的部隊,李自成也怕崇禎和城中重要人物逃走,因此入城之后,判斷大局已定,便派遣各路人馬前去接管城防。他們一路都極是順利,所到之處,明朝的官員士兵紛紛拜降,一點象樣的抵抗都沒有。因此,他們原以為到了朝陽門也是同樣的情形,結果卻被張自禮一頓掌心雷加火槍,前來奪門的幾百人當場就倒下了三分之一,剩余的驚惶失措,立刻逃回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李自成處,與之同來的,還有那十輛大車。雖然不知道車上有些什么人,可李自成本能地意識到,若不能將那十輛大車奪到手,他此次攻入京城,便不算全功。
“高一功,你去,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十輛大車里究竟是人還是寶物。”他第一時間,還是想到了手中的悍將:“無論是什么,都帶到我這里來!”
“極有可能是皇子。”旁邊的李巖道。
“皇子?”
“對,方才有個朝廷的大官向我投降,自稱名為周奎,乃是崇禎皇帝的國丈,說就在早上,崇禎將三個皇子帶到他家,要他隱藏起來,他受我闖軍感召,閉門不納。”李巖不屑地笑道:“崇禎如今是樹倒猢猻散,離自己的老丈人都不管不顧,當真是眾叛親離!”
“只要不曾走了崇禎就好。”李自成對逃走個把皇子并不在意。
“闖王此言差矣,若逃走的真是皇子,他到了南邊之后,南邊的朱家臣子,便會奉之為帝,到那時不利于闖王收拾江南。”李巖進言:“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走脫了!”
“闖王說的沒錯,只要崇禎未走,走脫個把子皇子算得了什么,何況全天下朱家的子孫數以十萬計,南邊的那群狗官想要扶出個朱皇帝來,扶誰都不一樣,也不見得非要是朱由檢的兒子啊。”牛金星則搖頭道:“何況現在闖王已經入京師,自當奉天承運登基為帝,闖王…吾皇明斷萬里,哪里會說差了,只是制將軍你沒有細細思量罷了。”
“牛丞相說的是,說的是!”李自成捋須大笑:“宗敏呢,他去哪兒了?”
“劉將軍進宮了,說是要嘗嘗皇帝的娘兒們。”
“啊呀,那可不成,那可不成,咱老子還沒嘗過…”
“闖王,現在還未到求女色之時,找出崇禎要緊!”李巖聞言大急,一把拉住李自成。
“制將軍所言甚是,如今正是找出崇禎的時候,等吾皇正式登基,女人還不要什么樣的都有!”這一次牛金星也贊成了李巖。
李自成嘿然一笑:“好,兩位兄弟…愛卿說的有理,便與我一起去找找崇禎皇帝,他若沒有死,我也要封他個大大的官兒!”
他們向著皇宮涌了過去,李自成嘴上說是要將崇禎找出來,但在保定開了壞軍紀的頭之后,現在哪里還約束得住將士們。那些將士紛紛涌入,一個個往紫禁城的屋子里鉆去,想在那些宮女的胸前胯下尋找崇禎,一時之間,皇宮內烏煙瘴氣,到處都是哭嚎與淫笑之聲!
李巖愣愣地看著這一幕,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絕對沒有料到,自己在漢中山里見到的那位心懷天下、感念百姓的大英雄大豪杰,自己一手結合了新襄的兵法練出的將士,竟然變得這么快!
墮落永遠比進步來得更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