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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零、晝夜難安敵虜疲(三)

  一住供精彩。

  建虜放棄已經搭好一半的二十座浮橋,就這樣棄之不顧繼續南下,看到這一幕,俞國振也不禁點頭。

  “岳托這人,倒是干凈利落,知道壯士斷腕。若他一直在這里和我們糾纏,只怕人死光了,這浮橋也搭不好!”

  為了搭這浮橋,岳托已經在炮擊和槍射下損失了百余人,若不是他見機得快,接下來浮橋每向前推進一步,都要建虜拿幾十上百的人命來填。

  而且,即使填成了又如何,二十座浮橋上有多大的地方,俞國振只要派上兩千人在這邊守著,就足以讓過來的所有建虜都死在橋頭!

  “估計這一次岳托會絕了建浮橋渡河的心思,專心向南去尋河水淺河岸窄的地方了。”茅元儀道:“主公說得不錯,在建虜當中,岳托當真是個人物,這次若是能將之留在山`東,必是對建虜的痛擊!”

  “不知前途是否安排好了…”

  就在這時,又是一隊人馬過來,為首者正是張正。

  他在俞國振面前下馬敬禮:“報告官人,堅壁清野已經完成!”

  “那就好…李青山李明山兄弟的人都如何了?”

  “依著官人的安排行事,都已經散入各地了!”

  “嗯,沿途的百姓,都要將消息傳到,有一個村子沒傳到,便是我們的失誤!”俞國振叮嚀道:“張正,此事你要親自盯著。”

  “是!”

  茅元儀心中暗暗嘆服。俞國振說是要為百姓著想。那是說到做到,他逼得建虜沿張奴水南下,從前日起便派人勸說沿途百姓撤離。雖然也有頑固不化的百姓不愿意離開的,但絕大多數百姓都依言將家中的食物財物藏好,然后跑到遠處的親朋處,或者干脆躲入山林之中。

  這樣,在張奴水兩岸,俞國振制造了一個達二十里寬度的“無人區”,不敢說讓建虜搶不到一粒米,至少能令建虜能得到的補給遠遠少于他們的消耗。

  而且繞道也就意味著原本一天就能過的張奴水。需要花費建虜兩到三天時間!

  另外,俞國振還指示李青山李明山兄弟的手下,給建虜留下了許多小麻煩,雖然這些獵人的陷阱、有毒的食物之類的。不可能給建虜造成重大損失,卻足以將其斗志和耐性慢慢磨掉。

  “接下來,還有膠水。”俞國振道。

  茅元儀無聲地笑了一下,確實,膠水比起張奴水可是要大得多也長得多,建虜可以繞過張奴水,因為這只要多耽擱他一兩天時間罷了,可是膠水他們也繞過去?

  那恐怕要多耽誤六七天!

  離開了張奴水之后,岳托沒有繼續行軍,他對著地圖琢磨了許久。然后下令調頭北進。

  “大將軍,為何回頭?”接到命令之后,有個梅勒章京不解地問道。

  “俞國振為何阻止我過張奴水,無非就是迫我南下,繞更遠的路罷了。”岳托有些疲憊:“無論他有什么詭計,我偏不如他意,我北返回頭,繞過高密,取道平度州,他總攔不到那邊去!”

  “可是平度州我們尚未去過…”

  “未去過就好。未去過才有可能在那邊得到糧草補給!”

  岳托口中如此說,心中卻明白,平度州那邊,也不大可能得到充足的糧草補給。

  建虜突然調頭北返的消息傳到俞國振耳中,讓俞國振與茅元儀也都是愣了好一會兒。然后俞國振道:“確實如茅先生所言。這岳托真是個人物!他倒沒有被我弄暈頭,非要與我決戰不可。這模樣,分明是咽下高密被奪的這口氣,也不想將奪回輜重了啊。”

  “是,我們高估了建虜的耐性,低估了他們的狡猾,只可惜主公在膠水的布置了。”

  “無妨,總不能指望著敵人真完全按著咱們的指揮來行動。”俞國振道:“只不過我們要重新合計一下,就算建虜北上,疲敵之策也不能改,非得讓建虜精疲力竭不可!”

  對于俞國振來說,他最大的優勢,就是散布于膠東半島各地的大明百姓。他們便是俞國振的耳目,因為收購棉花的緣故,他們與新襄商人的關系相當密切,因此在他們的幫助下,虎衛的偵察兵可以四處出擊,截殺建虜派出的零星斥侯,而建虜派出來的人多了,又要擔心被虎衛包圍吃掉。這種情形下,岳托縱有萬般本領,也改變不了有目如盲的情形。

  白天時虎衛還有些收斂,但到了夜晚,虎衛的猖狂讓建虜暴跳如雷。八斤短炮的輕便靈活,被虎衛發揮得淋漓盡致,在十二日晚,虎衛以小隊人馬乘船載短炮,悄悄摸近了建虜營地邊一里余外的棉花田中,然后對著建虜營地一陣狂轟,短短的三分鐘之內平均射出了五枚炮彈,這就是轟了一百炮。密集的炮火炸得建虜營中一片混亂,死傷也過百,雖然比起六七萬眾來說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數字,但讓建虜好生休息的美夢再次破碎了。然后虎衛將炮架上馬背,轉身就逃,建虜追騎一直追他們到了張奴水邊,眼睜睜看著他們上船,然后接應的虎衛還一通亂槍,打死了兩個靠得最近的建虜。

  于是與十一日夜一般,建虜又是半夜沒有睡好,稍有風吹草動,便以為是虎衛又來打炮,可謂一夕數驚。到得十三日晨,依舊是大霧,而兩宿未睡好的建虜便沒有趕早起來,結果虎衛卻悄悄抵近,用火箭、炮發霰子打了建虜一個措手不及,直燒了建虜六座營帳,擊殺、燒傷了近百將士,然后借著濃霧掩護又從容而去。

  來來往往,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岳托陰沉著臉,看著被襲擊后的營帳,冷冰冰地下令:“警哨值勤者是誰,全部處死!”

  “已經察過了,警哨被人全部殺死。”負責安排警警的和碩圖也陰沉著臉道。

  “和碩額駙如何看?”聽得此語,岳托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問道。

  “這是當日濟`南城下新襄兵破恩格圖故伎。”和碩圖道。

  他是代善的女婿,與岳托關系非同一般,在正紅旗隨征的將領中,算是地位極高的。

  “這等零打碎敲,并不能傷我根本。”見周圍一片死寂,岳托心中明白,己軍連連受挫,士氣已經是極度不振,若不再想些辦法,只怕要出大事,因此,他揚聲一笑:“而且新襄賊子鬼鬼祟祟,不敢與我大清鐵甲正面相較,分明是畏了我軍。只要各旗小心謹慎,休再中他的詭計,我們必能勝之!”

  周圍一片板結的臉終于有些松動,但他這話也只是安慰安慰大伙,明眼人都知道,若想不出辦法來解決掉新襄兵的騷擾問題,他們遲早要被拖垮!

  岳托向著和碩圖等大將使了個眼色,各主要將領便跟著他入了主帳。進入主帳之后,岳托的臉頓時又陰沉下來,在這些人面前,他用不著掩飾自己了。

  “飯桶,無能之輩,竟然給明人賊子鉆了這種空子,而且不是一次!”他低低咆哮著,而和碩圖則面如豬肝。

  “大將軍,不是奴才們不盡力,實是新襄兵太狡猾。”待岳托怒氣稍平息之后,他勸道:“大將軍身體要緊,這幾萬人馬,還等著大將軍帶去與睿親王會合,實在不要動氣。”

  岳托瞇著眼盯了他好一會兒,終究覺得自己還是要給他留面子,便沒有計較他搬出多爾袞來說事的事情。

  他可想而知,除非戰局有根本性的改變,否則他的正紅旗與杜度的鑲紅旗都要受到沉重打擊,接下來黃臺吉肯定要進一步削弱他們。

  嘆了口氣,讓自己振作了些,岳托道:“現在情形很明顯,俞國振的新襄兵就是要遲滯我大清鐵甲,讓我們寸步難行。再按著原先的計劃,每日慢慢挪動前行是不成的了,我們大清多馬,必須讓我們的速度快起來!”

  “大將軍的意思?”

  “疾速奔襲亭口鎮。”岳托斬釘截鐵地道:“俞國振想讓我們慢下來,我們不可遂他心意!”

  營帳中諸將卻不是人人都知道這亭口鎮是哪兒的,待岳托拿出地圖之后,他們看到原是在百脈湖之北,膠水之畔。

  “為何奔此地?”有人便問道:“大將軍,奪了這個小鎮子有何用?”

  “此地為明國平度州州丞駐地,明國在此設有巡檢司,水道可通膠州、萊州。”岳托道:“奪了此地,便可有補給!”

  眾人都明白,在失了高密而且奪不回來之后,他們這幾萬人人吃馬嚼,就只靠從膠州里帶出來的補給,現在還沒有走出多遠,補給就已消耗了小半,若是再拖下去,當真要餓肚子。人尚可以殺馬充饑,那么馬和牲畜又吃什么?

  “俞國振與新襄兵,不會讓咱們好過,故此,咱們奔襲之舉,必須做得迅速,免得他有所準備。”岳托又道:“今日白天不要再走了,殺牛宰羊,犒賞全軍,吃飽喝足,白天好生睡上一覺,待晚飯之后,挑起火把夜行,五六十里路罷了,不過是一夜行軍。我們要趕在俞國振與他的新襄兵反應之前,趕到膠萊河畔,擇地渡河,奪取亭口!”

  眾人轟然應諾,但是每個人聽到“渡河”兩個字,心中總有些異樣。

  這兩天,為了渡河一事,可是將他們折騰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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