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歡迎之熱鬧,自是不必多說。《》當夜之時,盧象升坐在書房,久久未眠,今日之事,讓他感慨之余,突然心中生出了一點想法。
俞國振性子雖是狷介傲慢,對著他這個五省軍務總理也是昂然不懼,但他對方孔炤卻是恭敬!方孔炤敢在流寇逼近滁`州時來此助守,是個有膽量有擔待的,在守城時表現也是通曉軍務注意大局,又有俞國振這員虎將為援…
一念至此,盧象升頓時大喜。
湖廣總督的位置相當重要,他便是辭去之后,也希望這位置落入東林至少是東林支脈手中,而且那個人還不能太爛,必須有一定的能力。此前他原是想李覺斯,可看起來李覺斯被他的老鄉袁崇煥的下場嚇壞了,百般推辭,而與他相比,方孔炤至少還勇于任事!
想到這里,他便攤開紙筆,開始疾書,準備給北`京的崇禎皇帝上書。
奏折才寫了個開頭,他就聽得外邊咚咚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道:“祖總兵求見!”
“快請進來!”
祖寬一臉不愉地走了進來,整張臉都繃得象是塊麻布一般。他到了盧象升面前,象征性地行了個禮:“下官見過總理…那個闖賊,不是姓俞的小子擒著的!”
“哦,此言怎講?”
“總理與下官萬里征戰,方將闖賊逼入絕路,若無總理運籌帷幄,若無下官沖鋒陷陣,若無關寧、天雄二軍浴血奮戰,闖賊如何會就擒?”
說到這的時候,祖寬聲音抬高了,帶著毫不掩飾的憤怒:“他俞國振不過是因人成事,而且一介白身,卻蓄養這許多家丁,私藏火器鐵甲,暗聚戰馬…這分明都是圖謀不軌的證據!總理念在他略有微功,不與追究,只讓他遣散家丁,獻出兵甲,那就罷了,為何還要記他頭功,還要為他請賞封爵,那是封侯之賞,封侯!”
盧象升的目光慢慢變得尖銳起來,他一語不發,盯著祖寬,祖寬說完之后,同樣一語不發,盯著盧象升。圣堂 “先說說俞濟民的兵甲家丁之事,祖總兵,朝廷給你的兵餉,我盧某是分紋未動吧?朝廷給你三千人的足餉,為何你手中關寧兵中登記在朝廷名冊的將士,卻遠未有三千,那些未在朝廷名冊中記載的人,是什么身份?”
祖寬一愣。
此時大明軍官,幾乎個個吃空餉,用撈空餉的錢糧來私蓄死士家丁,其中關寧軍尤其是如此。這些死士家丁乃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只忠于自己的將主,卻不知有朝廷有天子。便是祖寬,也不例外,他身邊三千關寧軍,名義上是三千,實際上卻有許多是他用朝廷糧餉蓄養的家丁!
“這…”他略一猶豫:“我是朝廷命官,是武將!”
“俞國振是文人,文人養幾個家丁有什么可怕,倒是武將私蓄家丁,你不覺得有違祖制么?”
此前盧象升偏向祖寬,是因為祖寬是他帳下數一數二的勇將。但現在不同,盧象升終究是文人,而且祖寬也只是臨時調入他帳下聽用,并不是他真正的嫡系。可俞國振在他未來的計劃中是很重要的一員,很有可能與左良玉一般,成為東林控制的又一支重要武力,因此,他不能不維護俞國振。
這話說得祖寬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總理之意,是疑忌我么?”
“若我疑忌你,你以為你還能如此在我面前說話?”盧象升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我豈不明白,只是覺得自家轉戰千里,最大的功勞卻被俞國振拿去了,心有不憤…但便是心有不憤,就能誣良為寇么?你也不想想,這是什么地方!”
盧象升真的怒了起來,祖寬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畏懼,他梗著脖子,雖然沒有繼續說,卻還是一臉不服氣的模樣。
“我就不知道,你為何只有這點出息,俞國振再大的功勞,也不過是擒著闖賊,朝廷難道會忘了咱們轉戰千里的功勞?”盧象升見他這模樣也緩了緩,頗有些痛心疾首:“祖將軍,男子漢大丈夫,何愁無封侯之賞,你這般英雄,只須馬上去取就是,用得著盯著別人那微末功勞?”
這番話捧了祖寬,讓他臉終于松了起來,但終究還是覺得有些不快。圣堂 “此次大勝,朝廷的封賞不會少,滁`州百姓也籌集了一些銀兩,史道鄰、張玉笥那邊,也少不得會有所表示。祖將軍,大勝之后,當喜慶才是,你這般胡鬧,在我這邊沒關系,可鬧到外邊去,別人會說你關寧軍不識大體。”
一摸一打,祖寬目光中露出貪婪之色,他當然知道,安廬的史可法與江南的張國維,都會拿出些銀錢來犒勞,聽盧象升言下之意,這筆銀錢還不會少!
比起還不知道會不會被漂沒的朝廷賞賜,這些實打實的銀子,才是王道!
至于祖全,祖寬還以為他在周圍劫掠鄉民,就算過兩天發現他仍未回來,也不會疑心有他,畢竟賊寇太多,折損兩百人,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打發走了祖寬,盧象升繼續開始寫自己的奏折,不過興奮的情緒被祖寬打斷了,再寫起來,便覺得有些不暢。
國家多事之時,正需要有才能之士挺身而出。此前方孔炤說不讓俞國振出仕是為了保護他,盧象升多少有些不以為然,可有祖寬這一鬧,卻讓盧象升信了十成十。
若是俞國振出仕為將,被調到祖寬的手下,以祖寬的性子,還會容他活命?
想到這,盧象升不由深深嘆息。
就在盧象升為著俞國振的事情嘆息時,無為城外,張獻忠瞠目結舌地看著對面之人,神情無比驚愕。
“當真?”
“確實如此,到現在闖王還未曾上來與我們會合,想來是兇多吉少。”革里眼嘆著氣,眼里卻閃著一絲詭異。
旁邊的曹操羅汝才沒有吭聲,他們這群人都極是狼狽,祖寬把他們當成闖王來追,窮追猛打之下,他們的部隊幾乎散盡。原本諸家聯軍有十五萬人,在柘皋河給俞國振打散了部分,在滁`州又被打散部分,他們退走時就只剩余十萬人左右。祖寬關寧鐵騎狂追之下,這十萬人再次星散,跟著他們到張獻忠這邊的,總數還不到三萬。
老弱婦孺,幾乎都拋棄盡了。
張獻忠咽了口口水,眼中兇芒閃動,但隨即隱去。
“大王,眼見城里守不住了,咱們是不是加把勁?”旁邊一賊上來問道。
“還攻你娘啊!”張獻忠一腳把他踢倒,氣急敗壞地道:“撤,都撤,驢日的,闖王分明是把你們這些蠢貨當成了誘餌,故此祖寬那驢日的才會跟著你們窮追猛打,闖王自己怕是早北上脫身了,他定是和朱大典、劉澤清的部下有約!”
此話說出,僥幸逃出生天的諸家賊寇都是愣住了。
張獻忠不大服闖王,眾人都是知道的,但他這么直白地說闖王是個陷害諸家兄弟的黑心宋江,那可還是第一次!
“咱們兩邊加起,還有近二十萬…”
“還有近二十萬只豬!三十萬打不過人家,二十萬就更打不過,咱老子給你們害苦了,這次要慘!”
張獻忠恨恨不矣,他可是知道,仗打到現在這模樣,是沒有辦法再繼續了。此前他們的計劃完全泡湯不說,他如今離了英霍山區,到了這平原之上,若是被天雄軍、關寧軍或者俞國振追上來,那他就是死路一條!
“立刻四處散布流言,說是闖王已經自來`安去了鳳`陽府,準備再掘朱皇帝的祖墳。”張獻忠喃喃咒罵了幾句,然后目中兇光畢露地道:“他既然對兄弟們不義,咱們也得利用他一把,但愿這消息能讓那些驢日的回頭,咱們趕緊回英霍山中,這南直隸呆不得了,去湖廣,得去湖廣!”
他也是狡詐的,為了能盡可能讓自己脫困,不惜再將闖王高迎祥拋出來當誘餌,但他的猜想倒是沒有錯,闖王也確實是按他想的路線逃走了。
“好,我們跟八大王一起走!”
不僅是他,便是其余賊渠,這個時候也沒有一人想繼續作戰,此次東來,他們比起去年受挫更重,沒有攻下一座大城,只劫掠了幾座縣城,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不過,走之前還是得做點事情…此次大計功敗垂成,盡是那無為幼虎所為,咱老子到他家來,總得去拜見一下。”張獻忠提到俞國振時,不自覺地腔調里就帶著一絲恐懼:“你們要不要去?”
“他家中尚有人在?”諸賊一個個目露兇光。
他們算是被俞國振打怕了,此刻自然是想要報復。襄安離著無為并不遠,快馬加鞭,也就是兩個時辰的事情,往那兒過一趟,并不誤事。
不過去年襄安被劫掠焚毀過一回,大多數人家選擇跟俞國振南遷新襄,只留有少數人。流寇再入南直隸的消息一傳出,用不著俞國振動員,這些人家便主動撤離,因為誰都明白,只要流寇進了無為,就肯定要來襄安報復。
故此,呈現在諸寇渠首面前的,是零星幾間屋子。倒是西河畔的細柳別院,看起來分外顯眼。
“這便是俞小兒的細柳別院,你們瞧,就是這…去年被可望燒過一回,這廝花了半年功夫重建,今日咱們再給他毀了,讓俞小兒心疼去!”
聽得張獻忠的話語,諸人哄然應諾,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去劫掠破壞。看到他們離開,張獻忠卻是一臉苦笑,轉過來對著羅汝才道:“曹操,咱們這次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大的出息,竟然就是來燒平一座沒了人住的院子!”
羅汝才神情沮喪,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