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賢他們自然也準備了馬,不過為了防止引發周圍人的疑心,他的馬放在離襲擊點較遠處,他想脫身,便是向藏馬之地奔去。
在藏馬之地,他也安排了人看馬,此時也發覺不對,正驅著馬向這邊趕來,離他只有不足百丈!
“哈,哈,哈!”看著越來越近的自己人,他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輕松的笑。
只要能上馬,先離開浮山,他終究有卷土重來的時刻,他尚有一張底牌未出,那便是他與方三兒口中所稱的“武曲”!
但這個時候,他身邊已經只余下三人,而在他身后,最能跑的模范伙已經相差不足三丈!
“殺!”他聽得身后傳來這樣的怒喝,喝聲仿佛就在身邊,這讓他忍不住回頭望去。
他也畢竟是個老人了,論及年紀,比起石敬巖也就是小上十歲,這些年又過得安逸,逃跑的速度便有些跟不上。
這一回頭,腳下便沒有注意,被絆了一下,整個人飛跌出去。
他身邊的方三兒急忙俯身去拉他,另兩個護衛也只能停下來試圖阻一阻追兵。
齊牛嗷叫著撞了過去,他追得最近,對方一剎腳停住,他連揮刀的空間都沒有,于是干脆用自己巨大的身軀直接撞向對方。
這大半年來,每天一斤肉一斤魚地養著,正能吃又每天大運動量的折騰,所以齊牛的個頭長得很快,如今他身長以裁衣尺來算,已經是五尺又二,相當于后世的一米七七,體重達到了一百五十斤,在營養普遍不良的這個時代,算得上是一條高大壯漢了,而且他如今也只是十七歲,還有得長!
那個聞香教徒也是悲摧,轉身轉得慢了些,雖然刀已經調過來想要朝齊牛捅去,可是卻沒有捅中要害,擦著齊牛的肋下滑過。冬頭里穿得又多,這一下連齊牛的棉衣都沒刺透,然后他就被齊牛整個人撞到。
象是一頭真正的野牛撞著一般,那聞香教徒頓時飛了出去。
“吼!”齊牛自己都控制不住身體,踉蹌著的同時,掄槍又刺向另一個聞香教徒。
那個聞香教徒能成為王好賢的親信,身手自然非同一般,他半轉身軀,輕巧便避開了齊牛的一槍,然后順手揮刀剁向齊牛的手臂。
但齊牛并非一人,在他身邊,可是同為模范伙的同伴!
那人的刀才剁出一半,兩桿槍就到了胸前,他只能放棄齊牛,一邊格擋一邊閃避。
可是第三桿、第四桿槍又刺了過來,輪輪不絕,他技擊再強,面對這樣的刺擊,也唯有再閃!
在后邊的石敬巖看到這連番刺擊之術,驚咦了一聲:“這…這是誰…”
他的話聲沒有落,那個聞香教徒終于躲閃不及,被一個少年家衛刺中腰下,發出凄厲的慘叫。
而俞國振這時已經繞過他,帶著另外兩伙繼續追了上去!
方三兒扶著王好賢一拐一瘸地跑著,他們根本不敢回頭,身后的慘呼驚叫聲,讓他們明白,最后兩個護衛也已經完了。
離驅馬而來接應的教徒只有十余丈!
然而就在這時,王好賢腿上一痛,這一次方三兒也沒有辦法扶穩他,因為他自己同樣大腿被一只纓槍扎中。
兩人失去了平衡,沉重地栽倒在地上,王好賢還想爬起來,可緊接著一只腳踏住了他。他勉強回過頭,正與俞國振的目光相對,俞國振喘著氣,向他微微一笑。
“王教主,久仰了,能將你從老巢里拉出來,可是件不易之事。”俞國振慢條斯理地道。
方三兒長嘆了一聲,閉緊了眼,這一幕,讓他似曾相識,上回他被活擒,與這一幕幾乎沒有什么兩樣。
那驅馬趕來的救援的聞香教徒看到這一幕,知道情形已經是無可挽回,可是縱馬疾馳間,他也沒有辦法停馬調頭,只能直沖過來,試圖救下王好賢。
其結果自然是被三四枝矛一起刺下了馬。
“你便是三兒口中的文曲?”王好賢這個時候倒沒有什么畏懼,看到最終的結果,他已經不再作被人救出的夢想。
“俞國振,不是什么文曲。”
“我圣教在山東、南直隸有千萬教徒,我老了,若是你能入教,便能承我之位。”王好賢嘆了口氣:“我看你是做大事的人,無非手中無人無錢罷了,有了我圣教人手,你必然能遂平生之志!”
這人當真不愧是一代梟雄,走到了窮途沒路,卻還不放棄最后的手段!
俞國振微笑了起來,踏在王好賢背上的腳加了一分力氣:“王教主,還有什么要說的,一起說出來吧。”
王好賢見他這模樣,便知道自己的勸說未起作用,他淡然一笑,意味深長地道:“少年,切莫得意…”
然后他看到俞國振眼中的嘲弄之色,話音嘎然而止。
“我知道你的意思,無非你們聞香教在官府之中也有很大的隱藏實力,你便是被交給官府,也未必會死。”俞國振深沉地笑了一笑:“若你不死,甚至如同你父親一樣脫身逃出,必然再來找我報復,對不對?”
“你說笑了…”
“我不會做那種事,所以,我可以保證,你是休想再從牢里逃走了。”俞國振向著身后的高不胖施了個眼色。
王好賢不知道他怎么如此肯定,他正在想間,突然雙膝一陣劇痛,饒是他梟雄一世,也禁不住慘叫出來。
收回雙槍的高不胖低聲向俞國振稟報:“兩塊臏骨都碎了。”
“嗯。”俞國振淡淡笑了起來:“王教主,我倒想知道,你能不能象孫臏一樣,在如此情形下,還能逃出大牢來。”
“你…你做得好,做得好!”饒是王好賢梟雄一世,可俞國振這手段,也讓他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嘶吼:“小畜牲,你就等著,就是瞎子,也能從重重看守中逃走,你看本座能否再出來!”
聽了這話,俞國振哈哈大笑:“怎么覺得你是在逼我殺你?”
此語一出,王好賢頓時閉口,只是用怨毒的目光看著俞國振,卻不再敢辱罵了。
“聞香教欺世數十載,騙了不知多少愚夫愚婦,搜刮的財富應該不少吧。”俞國振笑了一下:“把他架在馬上帶走!”
方三兒眼睛不停地轉動著,王好賢被帶走之后,他才抬起頭來:“你…你想怎么樣?”
“自然要看你是想死還是想活了。”俞國振漫不經心地道:“你自己說呢?”
方三兒臉上露出慘笑:“休要騙我,我必死無疑。”
“死也有很多總,象你這樣的妖人,交到官府,最輕也是個凌遲。”俞國振道:“若是遇著胥吏貪官,便是家人都要連累,你莫要露出那副模樣,十年前你的家人全死了,可這十年來…我就不信你沒有娶妻生子。”
方三兒抿住了嘴,俞國振的話,他不敢當成虛言恫喝,上一回俞國振曾讓他帶信給王好賢,雙方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沒有聽從,結果出現了如今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方三兒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決定詢問一下俞國振的要求。
“第一,我那位六叔的下落。第二,我布局這許久,總得有些好處。”俞國振道:“我也不問你那位武曲是誰,我知道你不會說的,但這兩件事情,你若也不肯說,那就讓我太失望了。”
方三兒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長嘆了一聲。
俞國振又贏了,俞宜今的下落原本就失去了意義,而俞國振所說的好處,無非是要聞香教這些年來積攢的財富,方三兒的地位,知道其中一些,這些財物就算不交給俞國振,也要便宜官府的走狗。
與其如此,還不如換得一個痛快。
方以智、孫臨此際走了過來,經過石敬巖時,孫臨欽佩地拱手道:“早聞石電之名,今日得見,名不虛傳!”
石敬巖卻臉帶愧色:“老不以筋骨為能,終究是不行了。”
“這香味…是什么酒?”孫臨也是好酒的,嗅了嗅之后奇怪地道:“方才是用酒為你包扎傷口?”
“酒精…老朽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顧名思義,酒之精華。”方以智道:“這定然是國振制出的好東西,他精通實學,不足為奇…不過這酒精能飲吧?”
他說著便向宋子材伸出手,宋子材有些為難:“啟稟方先生,酒精來之不易,小官人將之定為軍備,決不允許飲的。”
“這不是可以治傷么,我受傷了,借用一些。”方以智笑道。
宋子材只能將自己的扁葫蘆拿出來,立刻被方以智一把奪去,方以智打開之后,那濃烈的酒味,讓他頓時熏然:“好酒,好酒,果然不愧是酒之精華!”
孫臨又是一把從他手中將葫蘆奪去,嗅了嗅,連贊都沒有贊,先是喝了一大口。方以智正要爭奪,恰這時,齊牛都人已經將斷了腿的王好賢押了過來。
“這就是聞香教教主王好賢?”方以智笑道:“倒也相貌堂堂。”
“小官人說了,這廝就是王好賢。”齊牛道。
“王好賢,你逍遙法外多年,沒有想到也會有今天吧?”方以智想到一個巨大的隱患就這樣被除去,滿心都是歡喜。
王好賢雙目緊閉,一語不發,方以智正待再問兩句,突然聽到“咕嗵”一聲,他訝然側目,只見原本站在身邊的孫臨,已經滿口酒氣地倒在地上。
“好…好烈的酒…”他喃喃自語,雖然瞪著眼睛想要爬起來,可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感謝分割線————————(感謝長衣飄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