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四郎轉身就想往洞里竄回去,到了洞里,借著地勢,至少還可以拼死一兩個。
可就在這時,一只腳凌空飛踹下來,正踹在他的胸前,將他踢得滿地打滾。
踢他的是高不胖,這瘦瘦的漢子有的是氣力,一腳就將肖四郎踢得吐血。肖四郎還不死心,鉆不回洞,彎腰便向著旁邊草叢竄去,然而才竄了兩步,背后一聲厲喝,緊接著,他覺得糞門先是一冷接著一痛,一根柱狀物品貫入進去,將他挑了起來,他高亢地叫了一聲,渾身的氣力瞬間從被貫入處瀉掉。
“俞…小狗!”他怨毒地回過頭來,盯著剛才讓他覺得心驚的少年。
“狗賊,還嘴賤!”捅倒他的是高大柱,這正是高家嫡傳的槍法,聽到肖四郎嘴里還不干凈,他一抬仍然插在肖四郎體內的長槍,肖四郎下半身立刻挺了起來。
“給、給我一個痛快!”那槍有紅纓卡著,因此貫入的并不是很深,可就是因為這樣,肖四郎一時半會死不了,他慘叫著求死。
“你們在巢湖上做沒本錢的買賣也有好幾年了,劫的財物在哪,說出來便給你一個痛快。”俞國振緩步踱了過來,但在離他有兩丈的地方停下:“你的幾處巢穴,我都知曉,你就算不說,也只是讓我們多花些時間。你讓我浪費多少時間,你自己便要被折騰多少時間。”
他的口氣很淡漠,肖四郎聽出那種山一樣的堅定,如果他不照做,那么這姓俞的少年真的會讓他生死不得拖上半天。
“我說…就在這,就在這…”這個時候,他也硬氣不起來了。
“看著他,我們進去看看。”俞國振聽他說出將劫來的財物細軟放在哪兒之后下令道。不等他動身,高不胖搶先一步進了巖洞,這樣里面就算還有水賊,也傷不著俞國振。
這巖洞相當大,可容納數百人,高二柱支起了火把,他們深入了幾十步,然后便看到一排一排的布袋。高不胖看到這些袋子,臉色頓時變了,他看了一眼俞國振,俞國振卻還是很平靜。
“是鹽。”高不胖道:“他們真與鹽梟勾結。”
“把那廝拖進來,讓大柱帶人守好洞口。”俞國振道。
肖四郎被拖了進來,他已經半死不活,當被拖到那一包包鹽面前時,他呵呵笑了起來:“看到了吧,哈哈,大爺這里一共是三千包鹽,兩萬四千斤,八千兩銀子…那些鹽梟不會放過你們的,他們會替我報仇,殺了你俞家滿門…”
聲音嘎然而止,俞國振的長槍已經捅入了他的前心,肖四郎以為俞國振是氣憤成這個樣子,他努力抬起頭,想借著火把的光看到俞國振的驚恐。
但他看到的卻是平靜,無論是殺死他,還是劫了鹽梟一大批鹽,俞國振表現得都很平靜,仿佛那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你…”
“那些鹽梟不會知道是我干的,他們只會以為,你黑吃黑,吞了他們的鹽然后跑了。”俞國振平靜地道:“他們要找,也是找你家人的麻煩。”
肖四郎眼睛瞪得老大,但他卻什么也看不見了,他的瞳孔在迅速擴張,然后人僵直著倒了下去。
俞國振看著這些鹽,又看了看高不胖:“意外之喜,八千兩銀子…也算不錯了。”
“出手不易。”高不胖道。
“總會有辦法,二柱,你去帶人將那幾個還活著的都殺了,別走了一個,尸體全綁好石頭帶上船。”
高二柱應聲跑了出去,俞國振與高不胖開始尋找肖四郎埋藏財貨的地方,不一會兒,他們便將之翻了出來。
肖四郎倒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那些財貨是分藏在四個地方,是一些金銀細軟,高不胖估算,全部折算出來也值千余兩白銀。
如今米價騰貴,千余兩白銀,只可以換米六百石,而且俞國振知道,糧價只會越來越貴。他準備收容三百少年,加上他們的家人,可能要超過千人這千兩白銀倒是可以養這些人大半年的。
而且還有這些私鹽,價值八千兩銀子的私鹽,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整個俞家全部現銀收攏起來,估計也就是三四千兩,而這個時代,在某些地方鹽與現銀擁有同等的流通價值!
“一戰繳獲價值加起來近萬兩…自己卻是一人無傷,小官人當真是神機妙算!”高不胖這個沉默寡言的陜北漢子這時也禁不住興奮得眉飛色舞:“小官人威武!”
“小官人威武!”跟在身邊的幾個少年也興奮得叫了起來。
俞國振倒不算很興奮,只是微微笑了笑,待他們安靜下來,他吩咐道:“東西還未運回去,還算不得我們的…葉武崖!”
葉武崖立刻挺身站了出來:“在!”
“你帶兩個人去高處觀察,看看周圍是否有異樣,若有人接近姥山島,立刻向我通報,注意隱蔽些。”
“是!”葉武崖點了兩個少年便飛快離開,走前還向著有些悶悶不樂的羅九河擠了擠眼。
羅九河垂著頭,平時操練里,他非常努力,可是總被葉武崖壓著一頭,現在小官人點葉武崖的名,分明是要重要他了。這年紀的少年,哪有不爭強好勝的,因此羅九河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了。
“我們把鹽包都扛到水邊去,羅九河,你帶人去將大船劃過來!”
除了三艘漁船之外,他們還帶了一艘大船,這原本就是俞國振為了裝俘虜和戰利品用的。現在俘虜沒有必要了,自然就是完全用來裝戰利品。一艘大船加三艘漁船,二萬余斤鹽再加二十多個人,回程的時候船吃水滿當當的。
深夜時分,他們回到了襄安,將貨卸下之后,俞國振又將人召集齊,看著一臉興奮的諸少年,他嚴聲道:“今日之事,關系重大,你們都是知道輕重的,記住,只說我們外出拉練,除此之外,不可多言一字,否則立刻逐出俞家,絕不寬赦!”
“是!”
對于這些少年來說,保密意識是從到俞國振這兒第一天開始就反復強調的,他們當初本是二十人,其中有四人就是因為違背了俞國振的命令被先后斥退。現在這四人看到他們,都是灰溜溜地抬不起頭來,有這榜樣在,自然眾人都是凜然應命。
次日大早,俞國振剛剛起來,俞宜勤便出現在他面前:“國振,昨日之事如何了?”
他是知道俞國振昨天帶隊出去的,那伙水賊是俞家心腹之患,必須盡快除掉。
“二伯隨我來。”俞國振領著他到了新建起的側廂,這就在少年們的宿舍一端,原本是準備儲存訓練器械的,昨夜被臨時騰出來充當庫房。
“這是…鹽?”俞宜勤一見著那一個個袋子便愣住了,他是族長,對這東西絕不陌生。
“嗯,昨日繳獲了兩萬四千斤鹽。”
“兩萬四千斤!”俞宜勤驚得目瞪口呆,他看著俞國振,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國振,這…這可了不得!”
“一共是兩萬四千斤鹽,還有大約值一千余兩的金銀細軟。”俞國振又將旁邊的一個布包打開。
“太好了,太好了,了不得,了不得!”
俞宜勤是見過世面的,他們俞家的鋪子能開到留都南京去,俞宜勤也沒少跑過這繁華之地。但是,一次進賬近萬兩的財富,還是讓他心里喜滋滋的。
他打開一個袋子,看到粗大的白色鹽粒,又捻了一點到嘴中嘗了嘗:“是淮鹽,上好的淮鹽!”
“應該是淮鹽。”
“太好了…不對,不對,國振,有禍事了!”高興了片刻,俞宜勤猛然想到一個問題:“水賊那里怎么會有淮鹽?他們劫了鹽商?”
“是鹽梟與水賊勾連,大概是想借著水賊對水路的熟悉來販賣私鹽。”
“鹽梟…那些家伙可是無法無天的貨色!”俞宜勤臉上興奮的紅潮還沒有退去,立刻又變成了蒼白:“這可是大禍事!”
“水賊就不是無法無天的貨色么,現在那伙水賊已經全部沉在巢湖底下,過個十天半月,就全喂了魚鱉。”俞國振淡定地道:“二伯休要擔心,未走一個活口,只要我們自己不說,鹽梟哪里會知道!”
“丟了價值八千多兩的私鹽,鹽梟如何會善罷干休,他們定然會查的,不如還給他們…”
“二伯,我審問了俘虜,這伙鹽梟與水賊是初次合作,故此這一批鹽并不算太多,他們也信不過水賊。現在水賊被我滅了口,所有的痕跡都被我掩蓋了,鹽梟第一個懷疑的,還是這伙水賊黑吃黑。”
聽到這樣的解釋,俞宜勤還是有些不放心:“這樣…真的可好?”
“這伙鹽梟的身份也有些特殊,是衛所的官兵,就算我們將鹽還給他們,他們也會殺我俞家滿門好滅活口除后患。”俞國振見他這模樣,便給他下了一劑猛藥:“二伯不會以為能和他們講什么情面吧?”
這個消息果然讓俞宜勤先是發愣,緊接著咬牙切齒起來:“這幫子狗賊,竟然做這樣的勾當…既是如此,便依著國振的意思…”
“這些器物細軟,二伯拿到大伯那兒去,借著當鋪死當之名出手換起銀錢,至于鹽如何出手,等五叔回來之后咱們再商議商議。”俞國振道。
俞宜勤依言行事,將那些器物細軟卷起用騾子載走,俞國振又照常操練少年們,不過到了己時一刻左右,俞宜勤又臉帶不愉地來找他。
“國振,老六回來了,他嚷嚷著…四房的事情要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