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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利益攸關

  天不亮,楊曱元曱慶便要離開王府,井陘的事情沒有處理完,他不可能就穩坐朝堂,盡管井陘之事他是委托李靖全權負責,但全權負責并不意味著他楊曱元曱慶不聞不問,當甩手掌柜。

  這次回太原,他其實只是路過來看看家人,他不是大禹,可以三過家門而不入,上一次從馬邑南下他就沒有入城,這一次再不回家看看,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五更時分,正是夜最深之時,楚王府的大門開啟,十幾名丫鬟仆傭打著燈籠出來,橘紅色的燈光將大門前照亮。

  府門外,大群戰馬曱列隊而立,不時后退幾步,發出噠噠的聲響,數百名親衛頂盔披甲,控制住戰馬,等候出發的命令。

  楊曱元曱慶被敏秋和出塵送出了府門,盡管裴敏秋臉上帶著笑容,但她眼睛里卻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憂慮,她一夜未眠,顯得有點憔悴。

  昨晚丈夫竟然不來自己的院子,從他們十年成婚至今,元慶每次回來,肯定是先在她的房曱中過夜,這已經是一種家規,畢竟她是王妃,是正妻,這也是對她的尊重。

  但昨天晚上,這條家規被打破了,丈夫去了出塵那里,并沒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如果他是去探望阿思朵,或許還有一個牽強的理由,但去出塵那里,明顯是給自己擺臉色了。

  這讓裴敏秋心中著實很不滿,丈夫昨晚的做法傷了她的自尊,既然是夫妻,就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為什么他不跟自己談一談,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非要弄得滿府人都知道,撕了自己的顏面。

  但裴敏秋在感到不滿的同時,心中也同樣充滿了憂慮,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不是無情之人。十年恩愛夫妻,如果沒有什么重大問題,他不至于擺這種臉色給自己。

  必然是出了什么重大事情,裴敏秋也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女子。她聽說楊曱元曱慶不愿去她院子,便立刻打聽了情況,才知道是杜如晦來過了,這必然是杜如晦說了什么。

  裴敏秋便敏感地意識到,難道是寧兒埋璽之事被丈夫知道?如果僅僅是這樣,丈夫應該怒氣沖沖來找自己才對。

  很有可能是裴家,杜如晦告訴了丈夫。是裴家在幕后主曱使,所以丈夫才遷怒于自己。

  裴敏秋思來想去一夜,心中極為悲涼,原本恩愛的夫妻因為有權力這個惡魔在作祟,竟然生出了裂痕,如果給她選擇,她絕不做這個王妃,寧愿做她的豐州總管夫人。

  “夫人。我走了。”

  楊曱元曱慶對裴敏秋笑了笑,他心中有點嘆息,其實他也知道妻子或許是無辜。只是她的娘家…唉!就看她能不能解開這個結。

  裴敏秋也勉強一笑,問道:“夫君幾時才歸?”

  “少則十天,多則半月,總之過年之前,我一定回來。”

  楊曱元曱慶翻身上馬,又對出塵點點頭,一抖韁繩,“駕!”戰馬奔出,奔過了護宅河,向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奔去。

  裴敏秋望著丈夫奔遠。她有一種被丈夫拋棄的感覺,心中一陣陣絞痛,身體開始發軟了。

  一直沉默的出塵注意到了裴敏秋的異常,連忙扶住她,“大姐,你身體…不舒服嗎?”

  她當然也知道原因。可是讓她又能怎么說,難道要她說,‘我不是故意的’或者‘這件事與我無關,我不知情’等等。

  這時候說這種話只會更加刺曱激裴敏秋,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

  出塵急忙吩咐丫鬟,“快去把秦御醫請來!”

  裴敏秋連忙擺手,“不用去,我沒事,只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她扶著出塵,慢慢向府內走去,一抬頭,裴敏秋看見了頭頂上的府牌,‘楚王府’,這三個字此時竟是如此刺眼,看得她一陣目眩,心中絞痛到極點,她就恨不得掄起一把斧頭,將這塊牌子劈得粉碎。

  天剛亮,裴敏秋怒氣沖沖得向裴家而去…

  人不可能在任何時候都保證自己一貫正確,就算是老謀深算之人,也不可能做到百無一漏。

  尤其在利益攸關之時,智者因為過于自信,反而會做出一些不明智的決定,從而鑄下大錯。

  裴矩就是一個比較典型的例子,因為太自信,所以他做了一件極為冒險之事,是不是蠢事還不得而知,但對裴矩而言,他被形勢所逼,不得不走出這一步。

  這兩天裴矩一直在關注瑞兆之事,瑞兆的出現在太原城已鬧得沸沸揚揚,全城上下都在談論楊曱元曱慶登基之事,可以說楊曱元曱慶登基已經是家喻戶曉,深入民心。

  更重要是,他的登基已經成為天下人的期盼,從他回來時的滿城歡迎,便可以看出,他的登基已是人心所向。

  不僅是民間,官曱場內更是暗流洶涌,光裴矩掌握的情況,已經有三股人在發起登基請曱愿,這個時候,誰都想搶到擁立之功,甚至包括蘇威,裴矩很清楚,蘇威也在策劃擁立楊曱元曱慶。

  但裴矩之所以制造瑞兆,并不是為了立下什么擁立之功,他是有更深的用意,他是希望楊曱元曱慶在太原登基,而不是在長安登基。

  這涉及到河東世家的最切身利益,如果在太原登基,那么河東系的官員將分得極大一塊利益,而河東系官員多多少少都和裴家有關,裴家必然是最后的得益者。

  相反,如果楊曱元曱慶在長安登基,那么河東系官員必然會被邊緣化,這么多年來一直跟隨自己的河東系官員,也將對裴家失望,這對裴家未來的前途將產生重大影響。

  裴矩心里比誰都清楚這些利益糾葛,這次隋突大戰的勝利確實是一個極好的契機,勸說楊曱元曱慶登基,如果楊曱元曱慶不肯,那就用民意和朝臣之意逼他登基。

  如果說裴矩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而推動楊曱元曱慶登基的話,他還不至于利用楊曱元曱慶的長子楊寧去埋玉璽,畢竟這樣做風險太大,一旦被楊曱元曱慶知道,自己很可能就會失去楚王世子這顆最重要的棋子。

  主要是一種更大的風險在威脅著裴家的利益,那就是關隴貴曱族和楊曱元曱慶的和解。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軍器監令張雷竟然是獨孤家族之人,真名叫獨孤雷,楊曱元曱慶顯然早就知道了,這也就說明獨孤家族和楊曱元曱慶早有了勾結。

  盡管楊曱元曱慶當年是楊廣打擊關隴貴曱族的急先鋒,和關隴貴曱族結下了不解之仇,但時移世易,隨著他身份的變化,他和關隴貴曱族的仇恨也會漸漸消淡,尤其是關隴貴曱族主動投靠,更會使他們一笑泯恩仇。

  獨孤家已經投效了,那么竇家、長孫家、于家、宇文家、侯莫陳家等等關隴貴曱族,他們會不投靠楊曱元曱慶?

  一旦楊曱元曱慶拿到關隴貴曱族,他必然會把關隴貴曱族和關隴士族整合,用來平衡山東士族的力量,這個時候,楊曱元曱慶能否在奪取關隴前登基,對山東士族就顯得尤為緊迫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會動用楊寧這顆棋子,裴矩心里有數,就算被裴敏秋發現,她也會隱瞞下來,不會告訴楊曱元曱慶。

  不過裴矩卻沒有料到,楊曱元曱慶居然在昨天返回了太原,這便使他的心中有點緊張起來,他以為楊曱元曱慶會先去荊陘,然后再會太原。

  就在裴矩坐在書房沉思這件事之時,門外傳來一陣奔跑聲,只聽裴曜在門外急聲稟報:“家主,王妃來了!”

  裴矩嚇了一跳,慌忙命道:“快開大門,鋪紅地毯迎接。”

  盡管裴敏秋是裴家孫女,但她的身份畢竟是楚王妃,將來還會是皇后,裴矩一點也不敢怠慢,他連忙換了一件衣服,也匆匆迎了出去。

  裴敏秋是輕裝而來,沒有事先通告裴府,也沒有送來正式文函,也就是說,裴敏秋是以私人身份回娘家。

  她確實是以私人身份回娘家,她要找到祖父,和他把話說清楚。

  裴敏秋不等裴家開大門,也不等紅地毯鋪出來,便怒氣沖沖進了裴府,裴曜慌忙上前施禮,“王妃請稍候,裴家不能這樣施禮。”

  “我現在不是王妃,我要找祖父,請帶我去。”

  裴曜感覺到了裴敏秋語氣中的不滿,他不敢再多說什么,看了一眼裴敏秋身后跟著的四名女侍衛。

  四名女侍衛仿佛明白他的意思,往前走了一步,緊緊護衛在王妃左右,裴曜無奈,只得對裴敏秋拱手道:“去貴客堂吧!祖父在那里等你。”

  事實上裴矩也沒有出迎,他走到半路聽說裴敏秋并沒有帶王府侍衛和官員,只是乘一輛輕便馬車而來,他便知道裴敏秋是以私人身份來裴府,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有必要這么大張旗鼓歡迎。

  他便坐在貴客堂中,耐心地等待孫女到來,片刻,一陣環佩聲響,裴敏秋走上了大堂,四面貼身女侍衛則站在堂下,肅然而立,手握刀柄注視著堂上動靜。

  裴矩連忙起身,滿臉慈愛地笑道:“敏秋,今天怎么有空來了?”

  裴敏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也不行禮,裴矩一怔,他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深深施一禮,“臣裴矩,參見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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