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厥和中原漫長的邊界線中,幾乎絕大部分都是隋朝的領土,從遼東到豐州,延綿數千里,而唐朝和突厥的邊界只有河西一帶,界長數百里,其中大部分是沙漠和戈壁,人煙斷絕。
只有張掖北道是唐朝進入突厥的唯一商道,張掖北道又叫居延商道,也就是沿著張掖河北上,數百里后抵達居延澤,居延澤是唐朝的最北邊境,過了居延澤便是突厥地界,一望無際的茫茫草原。
居延商道已有幾百年的歷史,從漢朝起,從西北方向,小亞細亞一帶的商人便跋涉千里來到居延澤,又沿張掖河南下進入河西走廊,在商貿繁榮的張掖郡購買產自中原的絲綢和瓷器,然后運回遙遠的西方賺取暴利。
而大唐和突厥的往來,也是走張掖北道,由于會寧郡已被隋朝占領,所以突厥使者從長安返回突厥,便只能走金城郡過黃河,然后進入河西走廊,沿張掖北道返回草原。
金城郡也就是后來的蘭州一帶,在隋唐時期,這里氣候溫和,雨量豐沛,植被茂盛,土地肥沃,人口比較密集,自漢以來,這里便是富庶的關隴地帶,但金城郡的人口主要集中在黃河以東,而在黃河以西,由于山巒重疊,可耕種土地較少,大多分布著戈壁和草地,羌、氐等游牧民族都分布在這一帶。
這天中午,一支由三百人組成的騎兵隊從北方風馳電掣而至,這明顯是隋軍騎兵。盡管他們盔甲和唐軍基本一樣,但他們頭盔上鷹是火紅色,就像頭頂上燃燒的一團火焰,所有又叫赤焰鷹盔,這是和唐軍最大的區別。
其次雙臂也各有一圈火紅色的臂環,從后面可以清晰的看見,但更要的區別是他們的戰旗。一面赤鷹戰旗迎風招展,老遠便可認出這是隋軍騎兵,和唐軍的紅白旗區別極大。
不過由于這里是唐朝地界。這支隋軍還是比較低調,沒有亮出戰旗,他們縱馬疾馳。在茫茫的高山草原上向南方疾速飛奔,為首是一名年近四十歲的老將,他便是亞將馬紹。
馬紹從二十歲起便跟隨還是一名火長的楊元慶,他就是張掖郡人,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統,父親原本是一名漢族武師,在中原失手傷人后,逃去張掖。
后來在張掖娶了一名羌人女子為妻,生下了馬紹,馬紹從八歲開始學武。十二歲起便跟隨父親往來于河西走廊,替商人做護衛謀生,十八歲從軍,開皇十九年,二十歲的馬紹遇到剛剛從軍的楊元慶。成為他的第一批手下。
一晃近二十年過去了,馬紹也由一名小兵逐漸成為了亞將,官拜右屯衛將軍,封爵張掖縣侯,是楊元慶忠心耿耿的心腹。
馬紹原本負責京城治安,因為隋朝奪取會寧郡。而被改任會州總管,率五千軍駐守會寧郡,保護銀礦安全,這也是楊元慶對他的信任,才讓他主管銀礦安全。
大約在十天前,楊元慶命大將裴行儼率兩萬大軍增援會寧郡,由于裴行儼是將軍,無論官職爵位都比馬紹高一級,因此馬紹便暫時成為關北軍副將,又在三天前,楊元慶再次發來命令,命他們截殺突厥前往唐朝的使者,馬紹便主動請纓,完成這個任務。
馬紹武藝并不是很高,使一桿六十斤重的大砍刀,有一點力氣,但刀法不精,他勝在經驗豐富,他本身就是斥候出身,經過二十年的軍旅生涯,他的經驗極為老道。
這次帶來的三百騎兵,都是從二萬五千軍中挑選了精銳,個個騎射高明,武藝高強,主將除了馬紹外,還有兩名很年輕的偏將,一個是十七歲的蕭延年,一個是十五歲的秦懷玉。
蕭延年是宇文成都之子,這個不用多說,而秦懷玉是秦瓊長子,實際上他還有個兄長,在十年前因病去世了,所以秦懷玉便成了長子,上面有兩個姊姊,皆已出嫁,下面還有個弟弟。
秦懷玉長得酷似秦瓊,虎目高鼻,一對大耳朵,但眉毛又比秦瓊秀氣,皮膚很白,身材六尺二,寬肩細腰,英姿勃勃。
秦懷玉文武兼修,五歲練武,十歲讀書,前兩年在宮中陪同楊侑讀書,同時也是楊侑的宮廷侍衛,三個月前滿十五歲,秦瓊正式同意他從軍,跟隨師父裴行儼出征會寧郡。
秦懷玉也使用一桿馬槊,后背奪命锏,得到了父親秦瓊和師父裴行儼的真傳,武藝極為高強,是大隋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秦懷玉雖然只有十五歲,但他性格沉穩,為人正直,頗有幾分其父的影子。
蕭延年是年初從軍,已經經歷了幾次大戰,經驗要比第一次出征的秦懷玉豐富得多,不過他為人比較驕傲,不太愿意向秦懷玉傳授什么經驗,基本上都是馬紹教秦懷玉一些斥候經驗。
馬紹為人沉默寡言,但心地極好,他總是在關鍵點上點撥一下秦懷玉,然后讓他自己去考慮。
馬紹手指前方一片樹林,“在前方樹林休息!”
蕭延年沒有吭聲,但秦懷玉卻好奇地問:“馬叔,剛才我們也經過一片森林,而且靠官道,方便探查情況,為什么不在那邊休息?”
“靠官道容易被唐軍巡哨發現,探查情報是斥候小隊的事,我們只管休息。”
馬紹簡單地說了一句,縱馬向兩里外的樹林奔去,秦懷玉琢磨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被唐軍巡哨發現,就會通知突厥使者,使他們任務失敗。
這時,蕭延年從他身邊疾馳而過,一下子激起了秦懷玉的爭強好勝之心,他也催馬疾奔,他戰馬是楊元慶所送,也是一匹大宛馬,體格高大,四肢強健,一下子便趕上了蕭延年。
蕭延年咬一下嘴唇,猛抽一鞭戰馬,兩人你爭我趕,并駕齊驅,向樹林奔去,激起一路煙塵,馬紹望著他倆的背影,不由搖搖頭笑了起來,還是年輕好啊!
兩人幾乎是同時到達樹林,他們對視一眼,會心一笑,這時三百騎兵也陸續趕到了,眾人進了樹林,紛紛尋找地方休息,取出水囊喝點水并飲馬,又從馬袋里取出用干荷葉捆扎包緊的胡餅,大口啃咬起來。
馬紹則找了一塊平整大石,攤開了地圖,仔細地在地圖上尋找路線,他對這一帶極為熟悉,知道突厥使者要進入河西走廊,必然會走這一條路。
他們半路時得到消息,突厥使者是在昨天上午過了黃河,那么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此時應該接近這一帶了。
馬紹閉目沉思,這時蕭延年走上前,蹲在地圖前問道:“突厥使者會不會有前哨?”
這句話問得很好,突厥使者一共有十八人,但有一百多唐軍護送,臨近中午,肯定有前哨探路,而他們的任務是要把所有人都消滅干凈,并毀尸滅跡,前哨當然不能放過。
馬紹沉吟一下便道:“西南二十里外有條小河,在那邊應該有他們的蹤跡,我們可分兵兩路,我給你二十人,你負責把探路的前哨干掉,后面的大隊由我來負責。”
秦懷玉或許還會討價還價,但蕭延年不會,他知道這就是命令,他必須執行,他立刻起身抱拳,“卑職遵命!”
蕭延年翻身上馬,帶領二十名騎兵飛奔而去,秦懷玉不解,跑上前問道:“馬叔,蕭大哥是去哪里?”
馬紹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沉聲道:“既然是軍人,就應該稱我為將軍,稱他為蕭校尉,記住了!”
秦懷玉臉一紅,連忙躬身道:“卑職記住了。”
馬紹看了一眼正在拼命喝水吃干糧的士兵們,又對秦懷玉語重心長道:“向弟兄們好好學習,抓緊時間吃午飯,一刻鐘后我們出發。”
就在二十里外的官道上,五名唐軍騎兵飛奔而行,他們便是護衛突厥使團的唐軍前哨,臨近中午了,他們需要尋找一個地方給使團休息,這一帶正好夾在兩座大山之中,兩邊都是茂密的森林,他們需要尋找一條小溪或者河流。
他們又奔出兩三里路,眼看出了山坳,一名士兵指著前方大喊:“有一條小河!”
前方果然有一條小河,他們奔上前,只見河流寬約四五丈,河床很淺,河水只齊人的腳踝,水流湍急,濺起一串串白色水珠,冰涼而清澈。
他們又向四周看了看,只見不遠處有一片楓葉林,樹葉通紅,整片樹林像火一樣燃燒,美麗異常,正好可以休息。
五名唐哨大喜,一起調轉馬頭向回奔去,他們剛奔進山坳,忽然間,只聽弓弦聲響起,二十支箭從兩邊射來,四名唐軍哨兵慘叫一聲,跌下馬來。
另一名稍后的士兵嚇得魂不附體,調轉碼頭便逃,可逃出不到數十步,一支箭‘嗖!’地射來,正中他的后頸,唐軍騎兵捂著咽喉,翻身落馬,數十步外,蕭延年放下弓箭,冷冷地自言自語:“你能逃過我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