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線戰場上,楊元慶的主力駐扎在河南郡的宜陽縣,距離弘農郡的長淵縣不過六十里路程.
李世民也率軍退回了長淵縣,他率十萬大軍出征洛陽,現在已損失二萬五千人,而洛陽卻巍然不動,這個結局令他感到十分沮喪。
大帳內,李世民注視著沙盤久久不語,他已經明顯感到自己被楊元慶牽住了鼻子,戰和不戰都由對方來決定。
現在局勢讓他感到很被動,如果不解決這個被動的問題,這場戰役唐軍就會兇多吉利。
這時,長孫無忌緩緩走上前道:“殿下,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爭取朝廷援軍,一旦援軍到來,就能打破目前的僵局。”
李世民微微嘆口氣,“我也曾希望父皇派援軍而來,怎奈父皇不肯。”
“殿下,卑職認為這其中是有誤會,并非圣上不肯派援軍。”
“誤會?”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什么誤會?”
“我記得殿下當初要求援軍,是想和隋軍決戰,勝則唐朝得天下,敗則唐朝滅亡,圣上無法承受這樣的后果,所以才遲遲不肯派援軍,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可是這是事實,唐朝三十萬大軍,幾乎已有二十萬投入戰場,再派援軍,兩三萬沒有意義,至少要五萬以上,那豈不就是傾國之軍?”
說到這,李世民用木桿一指延安郡,“隋軍在延安軍有一萬駐軍。在河東郡也有一萬駐軍,如果我們援軍過多,導致關中空虛,這兩支軍隊同時殺入關中,就會給關中造成極大壓力,我擔心那時恐怕是三線皆敗。”
李世民嘆息一聲,“其實現在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撤軍。退回關中以保存實力,暫時把中原讓給隋軍。”
“可是圣上肯嗎?”
“問題就在這里。”
李世民心情憂慮地說道:“我就是擔心父皇居廟堂之高,他看不到現在嚴峻的局勢。他不明白現在唐軍所處的被動,其實我并不擔心我這邊,大不了我堅守壁壘。不會隋軍作戰,我有足夠的糧食打持久戰,我擔心的是孝恭那邊,他軍隊以蜀軍為主,久不歷戰,能否敵得過騎射精銳的北方軍,如果他敗了,李靖軍隊回師弘農,我這邊也支持不住。”
“似乎楊元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長孫無忌道。
李世民搖搖頭,“不是他意識到這一點。而是他就是這樣刻意安排,你看他現在駐兵宜陽縣,遙遙和我對峙,并沒有和我一戰的意思,由此可見他也是在等東線的勝利。他和我一樣清楚,我們的弱點在哪里?”
說到這里,李世民終于下定決心,“我還是要勸父皇出兵,就算兩三萬人,只要從潼關方向給隋軍施壓。也許能改變目前我們的被動局面。”
正如李世民的判斷,楊元慶確實在等待東線李靖的消息,一場大的戰役,并不是兩軍一擁而上,一場廝殺后,誰勝誰負就結束了。
這場大戰牽一發而動全局,事關整個中原的得失,甚至關系到整個國力的削弱,所以楊元慶一樣面臨巨大壓力,他同樣不想輕舉妄動。
大帳內,楊元慶對從太原趕來的特使魏征道:“你回去轉告紫微閣的相國們,這場戰役不會那么快結束,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希望朝廷能全力支持這場,一旦我們獲勝,我們就能拿下大半個中原。”
魏征欠身笑道:“大家也不是催促加快戰局,只是殿下久在中原,對朝政多少有點影響,很多事情因為缺少殿下的批準而無法實施,而且有些大事更是需要殿下參與商議。”
楊元慶點點頭,“這個問題我也明白,我會在一定程度上放權,給紫微閣更多決策權,一些需要商議的大事,也請他們等一等,等我回去后處理,另外,我聽說突厥使者來了,有這回事嗎?”
“回稟殿下,確實有突厥使者到來,說是他們處羅可汗病重,不過我們聽到的消息,卻和突厥使者所說不同。”
楊元慶眉頭微皺,“你們從哪里得到消息?”
魏征道:“我們是從南遷伏乞泊的突厥部落那里得到消息,說是因為處羅可汗大舉進攻北方突厥,在一次交戰中被流矢射中額頭,現在傷勢很重,很有可能不保,突厥將面臨一次重大事件,聽使者的意思,突厥準備考慮換可汗了。”
楊元慶背著手半晌不語,歷史上,處羅可汗病逝后,便是頡利可汗登位,這是一個極有野心,也很有才能的可汗,將突厥帶入全盛。
突厥在他的統治下,開始入侵中原,現在烏圖部幾乎已分崩離析,突厥內部沒有了牽制,最多兩三年后,中原之北又將出現一個強大的突厥勢力。
歷史雖然因為烏圖部的崛起拐了一個小彎,但它并沒有改變大方向,在草原那種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之下,總是不斷有新的游牧民族崛起。
從眼下草原局勢來看,突厥的再一次崛起已是必然,突厥的崛起,首先對隋朝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想到這,楊元慶緩緩對魏征道:“你回去告訴紫微閣,我們要盡快扶植烏圖余部壯大,同時要禁止民間貿易,絕不允許任何一點戰略物資流入突厥。”
魏征離去了,楊元慶站在沙盤前沉思不語,盡管魏征沒有明說,但他的到來就說明紫微閣內部開始對這次中原之戰有了分歧。
也說明隋朝內部開始出現了厭戰的情緒,而且這種反對之聲應該相當激烈,才會導致魏征南下。
這時,謝思禮在他身旁道:“殿下應該理解朝廷的難處,現在河北那邊滿目瘡痍,百廢待興,朝廷安撫災民,恢復生產,已經投下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現在殿下又要把中原這個爛攤子收回去,更增加了朝廷的負擔,很多大臣有抵觸情緒也是可以理解。”
楊元慶微微一嘆,“我能理解他們的不滿情緒,但有些事情不能因為困難就放棄,要想奪天下,中原就是一個繞不去的坎。”
說到這,他忍不住冷笑一聲,“我明白有些大臣的想法,他們是希望讓唐朝占領中原,讓唐朝去費錢費力,恢復中原的生機,我們再來接手,可世間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一旦唐朝占領中原,再想從唐朝手中奪取,幾乎是不現實了,那時唐朝就更加強大,我們就就根本不能和其爭鋒了。”
“那殿下能否加快進攻,盡早結束中原之戰,以平息朝廷的一些非議?”
楊元慶搖了搖頭,“不謀大局者不足以謀一域,我之所以遲遲不進攻,是因為我需要時間做一些事情。”
“殿下指的是。。。。。”謝思禮若有所悟道。
楊元慶負手淡淡一笑,“長安已經有好戲開幕了。”
長安城,和隋朝一樣,唐王朝內部對這次中原大戰也開始有了爭議,西線唐軍奪取洛陽城失敗,被迫撤到弘農郡,而東線唐軍在尉氏被擊敗的消息也傳到了長安。
戰局的不利使朝廷中的不滿之聲愈加高調,尤其以太子李建成為首,強烈批評秦王在戰局中的不利表現。
武德殿御書房內,宇文士及又一次奉秦王之命前來勸說李淵,這兩天李淵的情緒著實比較低沉,前線的不利給他帶來了巨大壓力,他也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戰略性的錯誤。
他錯判了形勢,對王世充的實力估計不足,而致使攻打洛陽的唐軍兵力偏少,在攻打洛陽之上花費了太多時間,導致最后唐軍被迫撤離洛陽。
另一方面,他也過于樂觀,認為中原勢在必得,命李孝恭出兵搶占中原,就在這個重大決策上他犯下了錯誤,如果當時是命令李孝恭支援洛陽,和秦王軍隊合二為一,那么洛陽早就拿下,也不會有今天的被動局面。
“陛下,秦王的意思是撤軍回關中,以保持實力,下一次我們可以再次攻打洛陽,吸取這一次的教訓,一定會成功。”
李淵嘆了口氣,“朕也明白他的難處,只是我們一旦撤軍,隋軍就會占領中原,再想圖之,就難上加難了。”
他背著手走了幾步,又道:“事實上,我們在西線和隋軍還一戰未打,而且兵力還略占優勢,就這么因恐懼而撤退,這無論對朝廷,還是對國人都有點無法交代,朕還是希望秦王能再努力一下,能夠擊敗楊元慶,保住弘農以南各郡。”
李淵的話語說得很委婉,宇文士及聽懂了,其實圣上就是不同意秦王撤軍,希望秦王能夠擊敗楊元慶,宇文士及心中暗暗嘆息一聲,圣上的態度在秦王的意料之中。
既然圣上不肯撤軍,宇文士及只能退而求其次,“陛下,如果退軍實在有困難,那能不能適當增兵,秦王希望能夠出兵兩萬或者三萬,從潼關出兵,從西面對楊元慶軍隊施加壓力,這樣我們取勝的把握就更多了一分。”
“這個。。。。。”
關中的兵力并不多,還要再增兵,李淵就有些為難了,半晌道:“增兵之事讓朕再考慮一下吧!”